在百城玉山賓館。
會客廳里張晨正等著黃復興的回答，一番交談下來，黃復興心里倒是不再如當初那樣震驚了，但是這決然不是他發現了張晨什么其他的令人興平氣和的方面，相反是他已經徹底麻木了。
如果可以重新來一次的話，黃復興心里已經想過了不知道多少次他絕對不會來玉山賓館，因為在他對面那個半大的毛孩子眼里，他剛才的那些舉動竟然猶如孩子一般可笑。
“600每平的價格竟然想要買下玉山賓館。”
現在想來的確很可笑，簡直就是猶如癡人說夢一般。
因為就在剛才，他已經從張晨嘴里知道了，原本譚根生開價是550每平，在他還沒有來之前，其實趙永元已經跟他們基本有了初步的意向，也就是說即使張晨坐著不動，僅僅是出550的價格，在他根本就拿不出充裕的資金的前提下，恐怕最終的勝出者仍然不是他。
黃復興只覺得心里苦澀不已，今天竟然栽倒了一個半大孩子手里，實在是有些令他難以接受。
“黃伯伯能一手把復興百貨做到今天這個地步真的很了不起，不過我有個問題想問問黃伯伯，不知道合適不合適？”
黃復興父子倆看著張晨，心里怪異得很，如果是一個成年人哪怕是剛才在會議室里喊價的那個年輕人跟他們說這句話，恐怕還不會有這話總感覺，但是現在卻是一個半大的小孩子，這心里還真有些不是滋味。
“呵呵！你說你說！”
“據我所知，復興百貨的流動資金到目前為止恐怕不超過五十萬，但是從我掌握的情況來看，復興百貨現在應該起碼掌握著超過五百萬的市場業務，我很好奇黃伯伯是用什么辦法保證在流動資金不夠充足的情況下保住這些業務客戶的。”
張晨卻是很好奇。
因為做百貨銷售不像是大型的固定資產投資一類的產業，可以找到充足的貸款甚至資產抵押，像復興百貨這種零售實體，流動資金基本上就等于最重要的保障了，復興百貨的業務范圍極廣，包括家電、食品、日用品、甚至還有部分服飾和家裝材料在內都有涉及，事實上以黃復興的實力根本就無力承擔如此眾多的客戶需求，尤其是他還沒有大量的流動資金。
但是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沒有張晨橫插一杠的話，黃復興恐怕仍然會順利拿下玉山賓館的租賃權直至全資買斷，然后將會在短短的幾年內將復興百貨做大成為在百城擁有絕對市場優勢地位的零售巨頭，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為人知的東西。
雖然這個問題問得很突兀，而且恐怕還是黃復興不愿提及的隱私，不過張晨還是笑著說了出來，他相信，如果黃復興能走到現在不光是靠運氣的話，恐怕就明白自己的意思。
如此隱秘的事情張晨都隨口問出來，而不是礙于商場的游戲規則故作客套，這說明張晨完全有底氣壓過黃復興，或者說在張晨眼里，這僅僅是好奇，而不會去覬覦黃復興手里的那點東西，這是一種強大的自信。
黃復興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來，原來張晨問完這句話時，黃秋就已經有些不快了，這樣的談話顯然不是他想聽到的，既然如此那不談也罷。
“沉住氣，性子太急了成不了大事。”
張晨看著黃復興竟然當著自己的面指點他兒子，臉上也沒有露出什么異樣的神色，只是黃秋的面皮嫩得很，他老子三兩句話說完竟然紅了脖子羞了臉，怎么看都不像是黃復興的種。
“小家伙，你知不知道這可是有些為難我老黃了，不過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們復興百貨里的東西都是從南邊的廠家直接進來的，年底結清，所以流動資金基本上只要用來維持那些比較特殊的進貨渠道，這樣一說你明白了？”
張晨有些愕然。
自己竟然忘了這一茬！！
這個年代末期的時候，南邊的加工產業發展速度可以說是馬力全開，這個時期誕生了數不清的小企業，對于生產方來講，銷售渠道比生產渠道更重要，但是對于像復興百貨這種小成本但是又急于擴大市場規模的營銷商來講，進貨渠道又比銷售渠道更重要。
這二者一結合那還不是干柴烈火，難怪!難怪黃復興短短幾年就能擴張到這種程度，而且恐怕他的超市也是這種模式才發展起來的，看來自己還真是逮了一條肥魚。
看著張晨臉上的表情，黃復興頓時就明白了，這放人堆里絲毫不起眼的半大孩子竟然似乎知道復興百貨的這個隱秘？
“你知道？”
見張晨真的點了點頭，黃復興這次是真的震驚了。
此時的百城可不是后來的百城，消息的流通程度雖然越發地加深了，但是還遠遠沒有到誰都弄得到這種渠道的地步，黃復興這個路子還是當初去南邊的裁縫廠打工的時候才結識的人，后來慢慢交往多了才走了這么條路。
但是張晨竟然知道這種事情這就很值得他驚訝了。
“嗯，知道。”
對這孩子的妖孽程度，黃復興已經不想多說了，但是越是如此，他對張晨卻越發地好奇了。
“那你知不知道超市？”
“知道！超級市場嘛，不就是顧客自己選購那種模式的大賣場么，我在圣都見到過。”
“看來你去過的地方還不少嘛，年紀不大，心思挺多，從這一點看得出來，你爸爸是個能人，教育兒子比我強。”
黃復興笑著舒緩了一下緊繃的神經，這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給他的壓力竟然不比同齡的競爭對手要小，這的確令黃復興很震驚，畢竟這種“鬼”孩子可不是什么時候都碰得到的，以前也只是聽過南邊有些人家的孩子從小就知道創業，見到是沒見過，不想今天在百城就見到了一個。
“黃伯伯你想把玉山賓館租下來恐怕就是為了開超市吧，我一開始還很好奇資金不足的情況下你要怎么才能把超市運轉起來，現在你這么一說我倒是猜到了一些。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玉山賓館的合同恐怕還能貸款，貸款加上復興百貨的準備額，應該能夠勉強解決黃伯伯你流動資金短缺的問題，而且開超市的優勢就在于現金流動的速度極快，現金積累的速度自然也能夠支撐超市本身運轉所需要的額度，黃伯伯比我爸可強了不少，不過這樣一來恐怕沒個三五年時間，黃伯伯你的復興超市恐怕是壯大不了的。
據我所知，現在不管是在南方還是在東部沿海以及內地的一些城市里，大賣場已經開始紛紛出現了，到時候競爭的力度以增大，恐怕黃叔叔你不僅僅沒有機會走出百城參與競爭，甚至還要面對外來戶的競爭壓力吧。”
如果有什么詞語能夠形容黃復興現在的心情的話，那不需要其他的。
震驚！
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只有震驚才能形容他內心現在的感覺，除此之外，黃復興甚至找不到理由讓自己淡定下來。
這是他頭一次在百城聽到有人對超市有這樣精辟的看法，千萬不要認為這很簡單，雖然都是常識，但是能夠在這個時候的百城看得出這些東西，黃復興很難想象張晨真的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