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板!”
黃復興頓了一下,把拉開的車門關上停住身子又往回看了一眼。
張晨的動作有些滑稽,笑也不是,招手也不是,總之就是年齡還是太小了一些,不管做什么動作都覺得不合適,結果就成了這幅模樣。
黃復興卻不以為然。
他見過的人多了去了,有大器晚成者自然也有早慧的,這個小孩子不能用孩子的身份來看待,而且照剛才的情形看,很有可能做主的就是他,其余的人不管發現與否,但是黃復興的確是看出來了張晨的不凡之處。
“小朋友,原來是你啊,找我老黃有什么事情啊。”
張晨對黃復興還是心存幾分欽佩的,不管是前世只在口口相傳中聽說過的黃復興的形象,還是今生見過的黃復興的氣度,張晨都覺得這個人不簡單,作為一個農民企業家,黃復興的能力和水平不管怎么樣,但是他的眼界和決斷力,那肯定是數一數二的,否則也不可能趁勢崛起走到現在的地步。
只不過這一次自己挖了他的臺,復興百貨還能不能跟前世一樣實現驚人的大逆轉,從百貨公司華麗地蛻變成百城的第一家大型選購超市,這還真成了一個未知數。
想來即使能成的話,恐怕黃復興也要付出更多的代價,就更不用說要推遲時間了,張晨心里隱隱有一絲悸動,要知道,大型的連鎖超市那可也是市場上的一塊大蛋糕。
比之張晨的忐忑,黃復興其實更忐忑。
要黃復興對一個半大小子忐忑,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像他這種人,也算是生意場上的滾刀肉了,皮厚肉糙的,生意場上什么人沒見過,但是這人有時候就是犯賤,一旦涉及到自身的利益,那就會忐忑緊張,黃復興不是圣人,自然也不例外。
與其說張晨是一個半大的孩子,不如說在黃復興眼中,張晨就是個機會,一個壯大復興百貨的機會,這個年代末期已經是最后的財富積累大爆發時代了,黃復興雖然沒念多少書,但是他的眼光要超過絕大多數人。
深知現在只要有充裕的資金,擴大產業的機會就近在眼前,如果再等幾年,恐怕市場上就容不下他了,至少競爭的強度會增大數倍甚至數十倍。
事實上黃復興的判斷很正確,在張晨的印象中,五年后百城就會出現另外三家超市,而且都是外來戶,緊接著在隨后的五年內,相繼又有幾家超市入駐,其中既有省級的巨頭,也有跟百城相鄰的縣的零售巨頭。
只不過那時候復興百貨已經完成了品牌的轉型和資源的整合、早就成為了百城擁有三個分店的零售巨頭,即使是外來戶也極難撼動它多年培養出來的品牌威望。
但是現在情況變得就有些撲朔迷離了,張晨甚至已經在腹中打起了草稿,到時候如果沒有復興超市的話,百城會不會出現一幅本地零售業被打得丟盔棄甲的局面,如果是那樣的話,恐怕他的責任可就大了去了。
一想到這里,他那張娃娃臉上的笑容就更顯尷尬了。
“那個-黃總-哎--不是,黃先生-”
“不要叫我黃總,我看你爸爸也沒我年紀大吧,你要是不嫌我占你便宜就叫聲伯伯?”
沒有去管張晨臉上有些尷尬的表情,黃復興已經當先走上了臺階,兩人輾轉著又進了玉山賓館一樓的會客廳,會客廳的大紅木沙發還在,由于譚根生的出價超出了當初預計的最高價,所以玉山賓館里面的東西名義上已經都歸他他所有了。
落座后,黃復興才開始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起眼前這個半大的孩子。
不過,他還是小看了張晨,作為一個無論是見識還是閱歷都要比此時的黃復興還要豐富的“賤客”,張晨出擊的速度和力度肯定不會這么小。
“黃伯伯,我想你手中的資金根本就不足以支付你剛才出的那個價格,不知道我猜得對不對?”
落座后,張晨立馬就從剛才的那種尷尬的情緒中轉換了出來,作為一個心理年齡已經超過30歲的成年人,而且商場的閱歷并不弱,張晨知道如何把握住談話的節奏,尤其是在知道一些底牌的時候,黃復興怎么可能會是他的對手。
這句話剛說完,雖然黃復興僅僅只是皺起了眉頭,臉上卻絲毫不動聲色,但是張晨已經從他身旁坐著的那個黃副總黃秋眼中注意到了分明露出的震驚神色,心里暗自一笑就知道自己恐怕猜了個正著,盡管以前只是道聽途說的,并不知道為什么黃復興會租借而不是直接買斷,但是這樣看來的話他的辦法倒是有個最佳的選擇,而且還抓住了一個難得的擴張機遇。
這種敏銳的商業能力實在是太可怕了,即使是他都不得不暗自在心底佩服黃復興的這種決斷能力。
但是黃復興心里的震驚絕對不比黃秋少,復興百貨自從從當初的復興雜貨店搬遷到百城以來,連續幾年的時間營業額都是成倍增長,這種成長的速度在這個年代是很難想象的,復興百貨也只不過是抓住了好時機,剛好填補了那段時間里的市場空白,滿足了百城居民的消費需求。
但是即使如此,事實上復興百貨的流動資金并沒有很大程度上得到增長,相對于復興百貨快速膨脹的規模來講,流動資金的增長速度遠遠不夠,業務規模的擴大,需要的流動資金就越多,但是大量的資金都被黃復興用于業務的擴張,所以別說是把玉山賓館都買下來了,就是真的去租借下來,恐怕一時之間也是需要賒賬。
但是這個情況除了黃復興和黃秋以外,不要說是外人了,就是他自己的老婆孩子恐怕都不知道,這絕對是屬于復興百貨最隱秘的信息,怎么可能會被外人知道。
當初黃復興跟王學軍提這個事的時候,也只是說最近資金流轉量比較大,一時間收不回來大量的資金用于來購買玉山賓館,絕口不提復興百貨流動資金本就不夠的事實。
但是現在被一個半大的黃毛小子一口道破事實,黃復興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但是心里另一方面又在懷疑張晨的來歷,能一口道破復興百貨的困境,如果不是有人早就提醒過他,那么眼前這個半大小子就是商業奇才。
但是相比于后者,黃復興還是寧愿相信前一種情況。
看著張晨那張臉上近乎妖異的表情,黃復興很難想象,如果這真的是眼前這個少年人根據什么看出來的或者推斷出來的,那眼前這會是一個什么妖孽。
三個人頓時都沉默了下來。
張晨的身板有些小,坐在寬大的木沙發上,身子很直,倒不是他不想靠著,而是這身板靠著那肯定是很滑稽。
“小朋友,你家大人叫什么名字?”
黃復興沉默了很久后,突然問了一個似乎很不相關的問題,顯得很突兀,似乎有些答非所問的樣子,但是張晨一聽這話就知道了黃復興的意思。
張晨的年齡擺在那里,很明顯即使少小就培養,也不可能長成這么個妖孽,大有可能還是家長在后面操持這事,黃復興畢竟是一路從最下面的小個體殺上來的,自然也懂一些老在生意場上打滾的,而且還有些家底的強勢爹會刻意這么做,即使是他在黃秋小的時候也刻意讓他去獨自進貨銷貨,當做歷練。
但是能在孩子還只有這個年紀的時候,就敢把上百萬的生意讓孩子去把關,這只能說明兩種情況,一是家底很厚實,恰好玉山賓館這一單也并非十分必要,其次就是家長很有信心。
但是對一個半大的毛頭小子有這么大的信心?黃復興的心思在腹底轉了幾遍,仍然是有些不大相信,相比較而言,他更好奇張晨的老子是哪個,有這種底氣和家底的人,在百城恐怕也不是普通人,但是他卻恰恰想錯了。
張晨笑著就明白了。
“黃伯伯,我爸叫張文林。”
“張文林?”
絞盡腦汁想了半天,黃復興實在是不記得自己聽過這個名字,印象里根本就搜羅不出來任何有關于張文林這個名字的印象,即使是關聯的都沒有。
“張文林-張文林--讓我想想-”
“爸,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汪縣長說的那個人,壩頭鄉的那個,是不是也叫張文林。”
張晨笑著看到黃秋趴在他老子耳邊上嘀咕著說了什么,只見黃復興眉頭突然就舒展開了,眼里閃過一絲疑惑之色,轉頭看著張晨,似乎有些難以置信的樣子。
“你是壩頭鄉的?”
黃復興總算是憋了這么句話出來,見張晨果然點了點頭,心里這才確認了就是壩頭鄉的那個張文林,但是即使如此,他也僅僅是知道這個名字是壩頭人而已,畢竟黃復興的百貨跟老張家不管是修路還是搞蔬菜大棚都有些搭不上邊。
之所以知道這么個人,還是上次縣里開會的時候,黃復興由于是政協委員這才偶然間在跟縣長汪華談話時聽到過這么個名字,但是具體的情況卻并不清楚,這知己知彼肯定是不行了。
確定了張晨的來歷,黃復興心里反而是鎮定了許多,人天生都對一無所知的情況會自覺地產生一種恐懼感或者說是緊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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