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上,由二十三艘軍艦組成的艦隊乘風破浪一路前行,在艦隊的前方數公里處,兩艘裝甲巡洋艦搜索著大海,警戒著隨時可能出現的船只,根據海軍部的命令,在航行途中發現的船只一率扣留。
這是戰爭,容不得有一絲的疑誤,在駛往夏威夷的道路上,艦隊曾扣留了十三艘各國商船,現在他們仍然被扣留在珍珠港,也正因如此,才使得直到現在,全世界都不曾知曉鎮洋艦隊主力早已離開了亞洲。
同樣,更不知道現在鎮洋艦隊主力正在往世界的最南端駛去,由于他們避開了常規航線,所以這一路上幾乎沒有遭遇任何船只,除去遭遇了十幾艘北洋漁業公司的捕鯨船外,再也沒有發現其它船只,當然那些捕鯨船是作為戒哨船和通信中繼船存在的,畢竟艦隊需要同本土聯絡,而艦載的無線電并不能保證從世界最南端同本土的聯絡,只能通過設立電報中繼船的方式,同本土進行聯絡。
在艦隊越過南緯四十度開始,航線上的冰山便越來越多了,此時正值南極的冬天,冰山遍布整個南太平洋,而那些冰山盡管限制了艦隊的航速,但在某種程度上卻又為艦隊提供良好隱蔽,當然重油燃料又保證戰艦的煙囪噴吐出的是極為輕微的煙霧。
在緊張的航行之后,隨著距離沃拉斯頓島越來越近,艦上的氣氛也變得越發的緊張起來,艦隊上的每一名官兵都知道,戰爭隨時都有可能有打響。
“鎮波號”是第二戰隊的旗艦,第二戰隊是以“波”級裝甲巡洋艦為主體的裝甲巡洋艦戰隊,由十艘波級巡洋艦組成的巡洋戰隊,可以說是這個時代最為強大的巡洋艦隊,而作為第二戰隊的司令官,黃鐘英卻總有那么些失望,作為整個東北海軍中資歷最老的軍官,盡管他已經晉升為海軍上將。但對于他來說,內心中所渴望的卻是面為鎮洋艦隊的司令官。
甚至在很大程度上來說,鎮洋艦隊司令官,是許多海軍軍人的畢生夢想。同樣,作為鎮洋艦隊副司令官,他同樣明白,在對俄戰爭之后,組建多年的鎮洋艦隊便很有可能解散。畢竟海軍不可能永遠將艦隊主力集中于一只艦隊,本土以及南洋、太平洋,都需要要艦隊。
“快到了!”
置身于艦橋上,黃鐘英放下望遠鏡的時候,于唇邊輕嘆一聲。
“是的閣下,按照現在的航速,我們應該會十二個小時到達目的地!”
立于長官身邊的王威,雖說他只有三十一歲,但卻已經是“鎮波”號的艦長,盡管鎮波級裝甲巡洋艦打著“巡洋艦”的名義。但眾所周知,嚴格意義上來說,其卻等于“二級戰斗艦”,其擁有兩座雙聯十英寸炮塔,其舷側火力擁有多達十二門六英寸艦炮,可以說,其用8700噸的噸位達到英國萬噸戰艦火力,當然其防護稍遜其裝甲僅只有180毫米,也正因如此,在世界海軍年鑒中才會將其劃為“裝甲巡洋艦”。而非二級戰斗艦,畢竟其防護稍遜。
防護稍遜一籌,可以說是東北海軍軍艦的“通病”,即便是作為海軍主力艦的“鎮海級”其裝甲也不過只有區區210毫米。在外界看來這或許是“東北造船技術不足”的象征,但實際上,這卻是源自于技術的自信。
“嗯,這意味著,距離戰爭更近了…”
點點頭,黃鐘英的視線朝著前方的“經海號”看去從后方看去。那兩座舷側的單聯十二英寸艦炮并不怎么顯眼,但是他知道,在整個艦隊中,這看似老舊的軍艦,或許就是艦隊中最強大的力量所在。
“我們都看過《海權論》,我們知道任何歐洲列強想要稱雄,在一定的時期之后,都必須會建立海軍,必須向英國人的海權挑戰,無論是拿破侖也好、德意志也罷。但是沒有人能成功。不列顛皇家海軍天下第一的神話已經流傳了幾百年了…”
不知為何,黃鐘英此時顯得有些感慨,他所感慨的也許正是這種挑戰。
“我們都看到,在現在的歐洲當德國的工業實力開始趕超英國的時候,阿爾弗雷德馮提爾匹茨伯爵有如當年的拿破侖一般,開始試圖挑戰英國,他想要建造了一支世界第二的大艦隊,因為英國人是世界第一。所以他們要一步一步來…”
話到這里,黃鐘英沉默片刻,而后又說道。
“不過,在我看來德國海軍無法占據世界首席,這不是個人的力量所能改變的。德國是個大陸國家,東方有俄國,西方有法國,還有一些其他二流強國。這使得他們不得不把主要的人力物力放在陸軍上。因此,能用于海軍的人力和資源就有限了。事實也是如此。法國人、西班牙人、荷蘭人和俄國人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
“我們同樣也是!”
王威用極為平靜的言語道出了這么一個現實問題。
“自從德國公海艦隊在斯卡帕灣鑿沉后,幾乎沒有人敢重溫老提爾匹茨的舊夢了。誰知普魯士這塊土地上將才生生不息,偏偏又出了個雷德爾。
“是啊,我們同樣也是…容部長…”
話聲稍稍一頓,黃鐘英用平靜的言語說道。
“或許,他并不是正規海軍科班出身,但是他卻非常了解海軍,更了解如何發展海軍。所以他想逐年建造一些最優秀的軍艦,同時不斷的培育軍官,用十年的時間建立一支海軍,然后,再用三十年的時間,去擴充一支海軍,這個道路無疑是極為妥當的,而更為重要的一點是,戰爭的現實,迫使得大帥不得不拿出更多的預算建設海軍…”在過去的十年間,海軍的軍費一直超過陸軍,這對于一個大陸國家而言,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但這卻使得東北海軍擁有了一種可能,超越老牌海軍強國的可能。
“對于很多人來說,這場戰爭意味著個人的功成名就。但是他們并不知道…”
沉默片刻,黃鐘英長嘆道。
“這場戰爭同樣也是海軍的未來之戰,只有贏得這場海戰,才能讓國民意識到海軍于國家的重要性。也只有如此,海軍才能在這個大陸國家中,謀求一席之地…”
黃鐘英的話聲落下后,艦橋內立即陷入一片沉寂之中,這些軍官們未嘗不知道。在這個大陸國家之中,海軍的未來充滿了太多的不確定性,這場海戰關系到國家的未來,同樣也關系到海軍的未來,未來海軍在這個國家中的地位。
突然,一片極強的光在舷窗外閃亮起來,舷艙里的幾名年青的軍官們立即發出驚嘆。
“快看…極光。”
極光并非只有北極才會出現,南極同樣也有極光,其美麗并不比北極光遜色,南極光的出現吸引了所有人。就連同黃鐘英和王威兩人也被吸引到船艙外,欣賞那嘆為觀止的南極光。
東方的地平線上,先亮起幾抹垂直的綠光,在那里輕悠地飄動,漸漸淡化了。一瞬間,東方的整個天空都亮起來,一壁無窮大的翡翠色和湖藍色的光的瀑布,緩緩從高天上泄下。先靜定幾分鐘,然后開始扭曲,皺折。抖動,變幻,仿佛一群碩大無朋的山精在光的原始森林中跳舞。人間最奇幻的景色把所有人都震懾住了,像一群玩偶。久久陶醉在美的激情中,忘卻了夜航中的龐大艦隊,完全暴露在美的南極光下,赤裸裸的,成為敵人一只最理想的靶艦。
如果,此時有敵人的話的!
當然。這只是片刻的沉寂,很快旗艦“靖海號”便升起了的戰備的旗幟,盡管艦隊保持著無線電靜默,但戰備旗的升起還是用戰斗警報將人們從對美麗的震驚中喚醒。官兵們紛紛沖上崗位,所有的副炮、主炮都搖低炮口,警惕地盯著海面。
作為旗艦的“靖海”號在燦爛的極光中,劈開波浪,仿佛一艘觀艦大典上的旗艦,進入了智利的領海,現在,艦隊已經抵達了世界的最南端——火地群島,借著極光可以清楚的看到,在那些島嶼中,一個個巨大的峽灣隱約可現。
當艦隊駛過幾座小島,抵達沃拉斯頓的無名峽灣的灣口,那灣口的山峰出現在軍艦兩舷時,極光漸漸熄滅了,海洋和天空又恢復了黑暗,仿佛比以前更黑,只有微紅的星辰在寒夜的天穹上瑟瑟抖動。
“太美了,我簡直找不到恰當的語言來形容極光。”
王威有些興奮地說道,盡管他并不是第一次見到極光,但是每一個都為其美麗而贊嘆,在他看來,或許那才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致,而在某種程度上,他更多愿意將極光視為大自然對東北海軍的犒賞——只有航行到世界的盡頭才能欣賞到美麗的極光。
天地再一次陷入黑暗之后,警報解除了。
“雖說我曾率領艦隊不止一次來到這里,但這還是我頭一次見到極光,在東北可是沒有這種福氣的。”
“我見過兩次了,上次是艦隊演習的時候,當時我還在經海號上。每次見到它,我都覺得像是在欣賞最壯麗的大自然奇觀。”
久久難以平靜的王威在這一聲贊嘆之后,又看著身邊司令官說道。
“長官,我認為,無論如何,我們在海洋之路上都不會停止的,以后海軍還會進一步擴建。我聽人說,現在北洋船舶工業已經計劃要造一艘世界上最大的軍艦?”
雖然只是道聽途說,但王威卻知道無風不起浪,既然有這樣的消息傳來,便肯定有那種可能。
“確實有這個傾向,聽說…”
黃鐘英的話聲壓低,輕聲說道 “聽說新的戰艦是一種全新的劃時代的軍隊,他一推出的話,包括“經海級”在內的所有軍艦都會被淘汰,包括我們的“鎮波”,嗯,都會變得落伍。但是,我們必須要看到的是,在中國的歷史上,我們在海洋上是沒有什么抱負的。我們之所以建立海軍,在某種程度上是為了應對來自俄羅斯的威脅,值得慶幸的是,我們在海軍的建設上走的還不錯,但是在未來,國家是否會在海軍的無底洞上賭博呢?這才是我所擔心的…”
因為北洋的教訓,使得黃鐘英擔心海軍的建設是否能夠持續,就像北洋一樣,一朝獲得所謂的“亞洲第一”之后,便停止的建軍,直到俄國的威脅臨頭時,才匆忙的再次建設,但卻已經浪費了幾年的時間。
“長官,大帥并不是光緒,我們也不是滿清,滿清會無視海洋,但是我們不會,我相信大帥也不會,我們會在未來建立更為強大的艦隊,這不僅僅只是因為威脅,即便是沒有了俄羅斯的威脅,我們還需要考慮到美國的威脅,美國可是同時開工的15艘戰列艦,或許,我們與美國并不為鄰,但是我們卻是太平洋上的鄰居,我相信即便是未來與俄國的戰爭結束了,面對美國的威脅,海軍還是會繼續放手大規模建設,新型的戰列艦已經被設計出來了,到時候,如果它們真的有那么先進,這也許將是我們趕超其它海上列強的一個良機,畢竟這會導致我們與他們重新處在同一起跑線上,我想,到時候大帥是絕不會錯過這一良機的!”
不僅僅只是大帥,同樣他們,他們這些滿懷抱腹的海軍軍人同樣也不會錯過這一良機,甚至,沒有任何國家會錯過這一機會。
“那…都太遙遠了…”
突然,黃鐘英發出了一聲感嘆。
“現在,最重要的是打贏這場海戰,否則,這場海戰,也許會是我們的最后的絕唱!”
“長官,我將同你一樣竭盡全力取得這場海戰的勝利!”
天空開始發白,峽灣兩岸顯出了綽綽山影,會合點到了。王威整整衣冠,神情肅穆的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主機停車、拋纜繩、拋兩個副錨、鋪設偽裝網、炮火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