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珊,你曾經向我說過,為了贏得這場戰爭,海軍需要不斷的擴充力量,在過去的十年中,我們不計代價的擴充著海上的力量。你也曾又對我做了擔保:海軍能夠贏得這場戰爭,能夠擊敗我們的敵人,現在,真正的考驗已經到來了。”
在海軍部的作戰會議室中,唐浩然的頭也不回地說著。他向前躬著身子,俯看著桌上巨大的海圖,那是大幅的世界海圖,在海圖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兩只艦隊所處的位置。準確的來說是三支艦隊,在東京灣的水雷閉塞線內還有一支存在艦隊。
專注著海圖的唐浩然而不去理會容尚謙,這位東北的海軍部長,盡管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只是位“過渡”,但是他這位“過渡部長”卻“過渡”了近十年。他的神志越來越集中,有些嘶啞的腔調調越來越低,半寸長的黑發看起完全豎立著,一雙神情復雜的眼睛炯炯發亮。
大比例尺南美火地島一帶完全落在他的眼中,地圖在他的腦海中立刻變成了藍色的峽灣、滿是荒無人煙的荒島和白色的雪峰,當然還有企鵝。
現在隨著時間的臨近,對于那場大海戰唐浩然越發的緊張起來了,這多少總與中國海軍的近代有著很大的聯系,近代中國海軍可是毫無勝跡的,而更為重要的是,十年陸軍,百年海軍,東北海軍委實太過年青了,在看似強大的東北海軍之中,充斥著大量的年青軍官,在其它國家的海軍之中,那些不過畢業七年的軍官們不過只是剛剛成為巡洋艦艦長,而在東北海軍中,他們卻已經堪當大任的成為主力艦艦長,這又如何能不讓唐浩然擔心呢?
39歲的容尚謙謙恭地在一旁站著。他穿著整潔的海軍軍服。作為廣東人的他中等個子,此刻面容疲倦,眼皮松弛。但是在內心里。他的思想卻像繃得緊緊的纜繩,他的情緒在過去的一段時間里,可以說是患得患失,甚至有時候會憂郁沮喪。簡直糟透了。
盡管從未就讀過真正的海軍軍官學校,但是作為海軍部長的他卻也是一個標準軍人,性格可以說極為堅毅,盡管作為“過渡部長”,但是從他主掌海軍的那天起。他生平最高的志向,就是為中國建造一支世界最強的大艦隊。
為此,他曾向熱衷于軍備的唐浩然提出了雄心勃勃的“三十年計劃”,準備在1922年的時候,讓中國海軍艦隊的實力足以和英國皇家海軍相抗衡。他的這個的時間表自然得到了批準,而與之相對應的就是海軍軍官學校,在過去的幾年間,每年以一千六百人的速度畢業者,現在其已經發展成為世界上規模最大的海軍軍官學校。
但計劃總歸是計劃,三十年計劃是為三十年后計劃的。眼前更為迫切的是現實的戰爭時間表,
于是,在過去的十年間,他不斷的調整著那個時間表,努力打造的著東北海軍的核心力量——“鎮洋艦隊”。
這一切都要從零開始!
在開始這一道路的時候,東北海軍甚至只有一艘炮艦以及一艘巡洋艦,前者是投誠而來的日本人,至于后者則是在旅順繳獲的,再就是幾艘用商船改造的訓練艦了。
偉大的事業開始于一片空白,或許對外而言。這種一片空白,也許可以被視一個傳奇的開端,但是對于作為海軍部長的容尚謙來說,他卻非常清楚。這種一片空白對他個人以及東北的挑戰,盡管他用了十年的時間打造了強大的“鎮洋艦隊”,但是出于謹慎,在戰爭爆發之后,“鎮洋艦隊”卻并沒有發揮自己的作用,甚至海軍都沒有去組織一次大規模的海戰或者兩棲登陸戰役了。那怕是在整個菲律賓只有不過三個旅的俄軍的情況下,那怕是在菲律賓分艦隊幾度被打回馬尼拉灣的情部下,鎮洋艦隊依然在那里“鎮著洋”。
而現在,這種謹慎卻已經結束了,“鎮洋艦隊”早已駛出了鎮海灣,甚至已經駛向了靠近南極的沃伍拉德島,準確在那里迎戰俄羅斯第二、第三太平洋艦隊。他們的命運又將會如何呢?幾乎是從鎮洋艦隊主力駛離的那天起,他就每天患得患失的處于那種恍惚之中。
大帥的問題把容尚謙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中,他低聲回答。
“是的,大帥,這是真正的挑戰,但是現在,我們已經無能為力是了。俄羅斯海軍的實力非常強大,這不是一場公平的戰斗,我們的戰術使得我們犧牲了自己的優勢。”
容尚謙想了一會兒,又補充道。
“如果說還有什么補救的辦法,那就是把留守的鎮海號以及定海調過去增援它們,當然,我這僅僅是建議而已。”
唐浩然的頭終于從桌面上抬起來,他的目光變得有些猶豫不決,甚至整個人都顯得越來越焦躁不安。
把鎮海號、定海號都調過去!
調動東北海軍的每一分力量!
辦公室顯出不尋常的寂靜。高大的天花板、吊燈、巨大的門窗、厚重的整幅地毯和精致的家具,這棟帶著東方色彩的建筑物有一種深沉的壓抑感,而現在這座辦公室的的主人,正在那里思索著,思索著改變著歷史的進程的決定。
對于海洋,一直以來,唐浩然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渴望,這種渴望可以說是任何二十一世紀中國青年都具備的共同情懷,那怕他從未在任何一艘船上待過,那怕他對海軍并不了解,但這并不妨礙他設想過一只強大的艦隊,想象過艦隊縱橫四海的模樣。
但同樣,對于海洋他卻也是畏懼的,這同他對陸戰的熟悉形成鮮明的對比,盡管他并不了解海洋,但并不妨礙他從歷史中獲得答案,唐浩然是熟悉歷史的。他知道,自從西班牙“無敵艦隊”在英法海峽慘敗之后,一次次的海戰勝負,都曾左右過一個國家的興衰,而東北海軍無疑是那些試圖贏得海戰的力量中,最“自不量力”的一方。因為東北海軍建軍是如此之短,力量看似雄厚,可實際上…他卻是以其羸弱的力量去挑戰一個巨人。
正因為對制海權毫無底氣,唐浩然整個人才會顯得如此緊張。甚至患得患失,畢竟決定戰爭勝負的因素中,總充斥著太多的偶然性。
“不!”
猛的搖搖頭,在長時間的沉思之后,唐浩然斷然說道。
“我相信他們。我相信他們這么做,一定有他們的理由,我相信他們是一定能夠贏得戰爭勝利,一定能夠把好消息帶給我們的。請你記住,太平洋雖然浩瀚,但這里只能容得下一個巨人!我相信,我們是唯一的巨人!”
他按了桌上的電鈴,一位侍者端上了兩杯咖啡。不加糖與牛奶的黑咖啡一口下了肚,唐浩然又一次恢復了往昔的鎮靜,那冰冷的意志和頑固的決心又回到他身上。他望著窗外的街道——街道上氣氛冷清。行人匆匆。
戰爭對于東北的影響是方方面面的,15的人口被征召入伍之后,即便是在大連,這街道也顯得有些冷清,現在東北為了贏得這場仗已經決定投入自己的每一分力量了…哦,不!并不是每一分力量,至少海軍還有兩艘主力艦,之所以未將它們編入艦隊,原因非常簡單——其性能落伍,不能與艦隊共同作戰。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遠東,遠東仍然需要艦隊加以威懾,需要他們去阻擋俄羅斯的太平洋艦隊。
“建勛。你知道嗎?我們的民族,曾經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民族,我們曾經統治著整個亞洲,現在,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這是“不列顛治世”的時代。但是在幾百年前,千百年來,亞洲一直處于“中華治世”的時代,而現在,我們所努力的,所傾力想要去構建的,就是重新找回昨日的榮光,這場戰爭不僅僅只是“黃種人的崛起之戰”,同樣也將是吹響“中華治世”的號角,當然,如果我們不用槍炮去說話的話,那么,就沒有人會認真聽取我們的聲音…”
唐浩然背著雙手,滔滔不絕地扯起了關于歷史和民族的話題,十三年前,他不過只是一個在歷史論壇里打“嘴炮”的窮小子,他的言論是會被抨擊,甚至就是現在所說的這些所謂的“歷史榮光”的言論,在一百多年后,也是不會被普遍認同的,但是現在,那些從歷史論壇獲得的,又被這個時代的文人們所加工的,已被長年的政治生涯所消化,甚至出于政治需要而進行報適當的扭曲,進而變成一個全新的觀點——“中華主義”。
當然,與過去一樣,在任何時候,于唐浩然看來所謂的“主義”都是拿來用的,是隨用隨拿,不用可棄的玩意兒,所謂的“中華主義”說好聽了是主義,說不好聽了,只不過是“中華優越論”的一個核心罷了,只不過是為了團結中、日、朝三方,將后兩方納入“中華”的思想基礎罷了,僅不過只是拿來一用罷了!
但謊言重復一千遍后,不僅會欺騙他人,有時候連自己也會相信這一點,就像現在,唐浩然似乎完全相信自己的這一觀點,相信中國對亞洲的天然保護權,相信中國應該是太平洋唯一的“治者”。
“日本應該是中國的。我們不去占領它,俄國人、英國人,甚至美國人也會占領它,到那個時候,在西洋國家控制下的日本,就會成為我們的惡夢…”
在另一個時空中,日本不正是這樣嗎?那種近在家門的威脅不是唐浩然愿意面對的,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千方百計的阻止美國染指亞洲,當然這是因為他們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力量之強。
“有不少人認為,我們是為了日本進行這場戰爭,我可以說,他們根本就不懂,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場戰爭的背后實際上是有色人種同白色人種之間的生存之戰,如果我們輸掉這場戰爭的話,那么無疑將會輸掉黃種人生存的希望!”
是這樣嗎?
唐浩然并不知道答案,但他卻非常清楚,如果中國輸掉這場戰爭的話,那么中國勢必將會成為任人魚肉的弱者,而這無疑不是唐浩然所能接受的,畢竟這正是他欲扭轉的局面。
有些話,說多了連自己都會相信,就像是所謂的“黃種人”的未來,那種種族的命運、未來,在過去的十幾年間,他一直在用類似的觀點去“忽悠”著他人,就像現在如果說誰最相信“東亞三族同文同宗”,恐怕就是唐浩然了,畢竟他一直以來都在為這一觀點背書,當然這是站在強者的立場上,是中國去“同宗”日本人,“同宗”朝鮮人,若是反之的話,他必然會去反對,甚至如果需要的話,他并不介意鼓吹一下“大東亞共榮圈”,只要是對自己有利。
“所以,我們之所以這場戰爭,是因為種族,是種族的圖存之戰,至于日本嘛…嗯,我更傾向于其是一個戰利品!”
戰利品!
對于唐浩然而言,對日本早就形成了他的觀點,與朝鮮千百年來依附于中國不同,日本盡管一真吸收著中華文化,但卻游走在中華之外,而現在日本必定將是這場戰爭的戰利品,其將會作為戰利品并入中國,而不是作為一個所謂的獨立國家。
“日本應該屬于帝國。我們的利益需要日本,需要朝鮮…”
轉過身來,唐浩然招呼了一下靜聽他演說的容尚謙,指著那幅大地圖說道:
“你看,日本作為一個列島,其不僅僅是我們通向開放海洋的巨大基地,同樣也是大陸的屏障,有了日本作為中國的太平洋屏障,有了夏威夷作為我們在太平洋中的根據地,那么,未來的太平洋必定屬于我們。從夏威夷出發,我們的艦隊可以威脅美國的西海岸,而美國即便是越過夏威夷,也將被阻擋于日本以東。相反,如果日本獲得了獨立或者為其它國家所控制,那么我們不但將失去這個屏障,而且我們還將會處于島鏈的封鎖之中,我們的沿海地區將立即處于威脅下。”
用指關節叩擊著地圖,唐浩然的眼睛一瞇。
“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要贏得這場東亞種族生存之戰!而海戰…”
話聲猛然一頓,唐浩然看著容尚謙說道。
“直接關系到這場圖存之戰的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