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奏折的抄本,就這般置放于張之洞與桑治平兩人面前的桌上,可這會無論是張之洞亦或是桑治平,兩人皆未曾言語,而張之洞更是撫須不語,時而皺眉。£∝頂點小說,
唐子然的這份奏折可以說正好撓到了他的癢癢處,無論如何,這請修關外鐵路支線的奏折一上,有翁常熟等人從中幫忙,李合肥那邊定會麻煩不斷,唐浩然必然能從中得到些許好處,對于張之洞來說,在蘆漢鐵路因李合肥受阻之后,自然樂得看到有人給李合肥添堵。
可事實有這么簡單嗎?
當然沒有這么簡單,這份奏折不過只是交換,而交換的是什么?
“仲子,這小子然啊…”
搖搖輕嘆一聲,張之洞倒是感嘆起唐浩然的“妄想”,他想從湖北借銀子。
“開出了七厘的利息,比外國銀行高出了三厘來,若是幾十萬兩,便也罷了,可他這一張口便是那四百萬兩海軍衙門的專款啊!這么大一筆款子,又豈是說借就借的?”
這會宋玉新已經走了,張之洞自然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宋玉新受唐浩然的委派來武昌,并不僅僅只是為了那份奏折,而是為了海軍衙門劃撥下來的筑路專款,足足四百萬兩銀子的專款,現如今那筆款子都被存于匯豐銀行,之所以存于匯豐銀行,原因倒也簡單——暫不筑路。
按張之洞的設想,蘆漢鐵路以及粵漢鐵路應全用漢陽鐵廠之鐵,而漢陽鐵廠的創辦亦是為了修鐵路。現在鐵廠甚至連地基尚未筑好。又談何出鐵?沒有路軌又怎能筑路?所以這款子從劃撥下來之后。便被張之洞存于匯豐銀行吃息,隨用隨取,尚有四厘的行息,如此一來一年便可獲息十六萬兩,于張之洞看來,這自然是于國有助益。可現在唐浩然卻把眼睛盯上了這四百萬兩的專款,他想從自己這把這筆款子借走,借到朝鮮去。用于他在朝鮮辦的洋務。
如若只是幾十萬兩,甚至百余萬兩,借給他又未嘗不可,可問題他要的是四百萬兩,這地方上素來不許擅自互相借款,如若海軍衙門那邊追究起來?
一時間張之洞反倒是難以決擇起來。
“香濤兄,如今看來子然在朝鮮應是困難重重,這朝廷無款可撥,他那邊想來也是騎虎難下,否則。恐怕也不會把腦子動了這筆專款上了!”
桑治平并沒有為唐子然說話,而是直接點出了其目前的困境。
“借款。哎…”
張之洞的眼睛瞇成條縫兒,長時沉吟著。
“可惜朝鮮非湖北,若不然以其殖業的本事,又豈會有今日之困?”
桑治平的話讓張之洞的眉頭一跳,現在湖北辦洋務之所以不差銀子,說到根子上,靠的還是唐浩然當日于湖北時創辦的禁煙局,經過整頓之后,這禁煙局現在每月上交藩庫的銀子少時亦有三十萬兩,多時甚至超過四十萬兩,正是靠著這一年近四百萬兩的年入,他才能于湖北放開手腳大辦洋務。
不但如此,就連當初唐浩然議辦的“紗、絲、煤、船”亦已經一一創辦,雖說現在紗廠尚未出紗,絲廠亦未出絲,煤礦亦正于興辦中,但湖廣官船局已投入運營,其所屬的四艘三百噸的鐵殼蒸氣船更是早在端午節的時候便投入使用,正如當初唐浩然所說的一般,內江航運之利遠甚于沿海,四船航行于長江而入洞庭湖,將湖南的大米以及諸多土產運往武昌,再運至上海,其運力自然遠非舊式木船所能相比,加之船速極快,自然為商旅所喜,不過數月的功夫,這輪船局便掙回了一條船來。
說到底,自己在這些事上還承著唐浩然的情,若無當日他的詳細規劃,又豈有今天的湖北洋務之興?心里這般尋思著,張之洞看著桑治平輕嘆道,
“仲子,你是說,這銀子咱們得借給子然?”
面對張之洞的詢問,桑治平卻是笑而不語,有些事情他這個做幕僚的只能從一旁稍點一下,卻不能完全點破。
“哎,這小子然啊!”
張之洞無奈的搖搖頭。
“若是有了這四百萬兩,不知能在朝鮮掀起多大的浪來!”
雖說唐子然早已遠離湖北,可張之洞卻一直關注著他于京城于朝鮮的一舉一動,在京城倒還好,看似專門做著學問,可這邊朝廷將其外放到朝鮮,那邊其就如入海之蛟龍一般,瞬時便在朝鮮掀一陣陣的風波來,這邊朝中還在爭持著其擅改軍制一事,那邊他卻自作主張廢了朝鮮王,另立新王,以至于連朝廷到最后為了保朝鮮局勢于不失,也不得不認同了他的擅自行事。
這陣子其看似消停了下來,但宋新玉提著銀子后,張之洞便知道,不是唐子然他消停了,而是他沒有東西去讓他掀出浪來,如果有了湖北借的這四百萬兩銀子,這不定會于朝鮮惹出多大的風波來。
“錢是英雄膽,有了銀子,辦起事情來,自然也就順當一些!”
桑治平笑了笑,看著張之洞說道。
“不過,子然于朝鮮所辦的事情,按宋玉新說法,就是筑路、開礦,其意開采朝鮮的優質無煙煤,可困于資金不足,無力開采,亦無力筑路外運,這不,實在沒了法子,才想香濤您來!”
看似簡單的一句話,卻帶著別的意思,那意思再簡單不過,唐子然心知你張之洞是他最后的依持,所以才派心腹求上門來,若是你這邊給回了,怕是真要冷他的心了。
“可朝廷那邊…”
張之洞沉吟著,道出自己的擔心之處。
“若是讓李合肥等人知道了,沒準這又讓他們多出了一個攻擊湖北的借口來,畢竟這筆款子是海軍衙門的筑路專款,雖說看樣子,至少三年內都用不上這筆銀子,可總歸是專款不是…”
當初張之洞曾打過折子要動用這筆專款建鐵廠,不過后來唐浩然創辦禁煙局后,自然也就沒再打那筆銀子的主意,專款不可擅動,這可是最起碼的規矩。
“宋玉新不是說了嘛,海軍專款現在存在匯豐銀行是存,存在朝鮮銀行也是存,更何況朝鮮銀行開出的利息是7厘的利息,如此算來,這一年可就是二十八萬兩,足足多出十二萬兩行息!”
桑治平笑著道出了宋玉新的說辭,是存款,而非借款,真虧他唐浩然能想得起來,那朝鮮銀行是他唐浩然辦的,這四百萬兩專款存入朝鮮銀行,他還不是想怎么用便怎么用?
“三年,匯豐這邊是隨取隨用,唐浩然那邊是定期三年,三年內不可提取,三年后提取本息!”
“香濤,您是擔心子然三年后,拿不出這筆銀子來?”
“擔心?”
搖搖頭,張之洞頗為感嘆的說道。
“若是旁人我可還真擔心,可輪著子然,他有了這四百萬銀子,不知能辦出多少事來,三年后別說是四百萬兩,便是一千萬兩,他也能拿得出來,哎!罷了,仲子,你回頭知會宋杰啟一聲,就說老夫許其在漢口租界設朝鮮銀行分行了!”
這句話說倒是沒有回答銀子是借還是不借,但任誰都知道,張之洞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意味著朝鮮銀行于漢口租界開設分行的時候,這湖廣總督府自然會把一筆巨款存進去。
桑治平聞言便是一笑。
“香濤兄,你對子然的欣賞全不減當初啊!”
老友的夸獎換來的只是張之洞的輕笑,笑看著桑治平,張之洞反問道。
“仲子,如若我回了子然,你準備怎么辦?”
東主的反問讓桑治平先是一啞,而后又自嘲道。
“我非香濤兄,自然幫不上什么忙,不過我還是會勸其于漢口開設分行,竹君那邊總還是有一些辦法,能幫其籌上一筆銀子,雖是不多,可也能解其燃眉之急!”
桑治平的回答,讓張之洞整個人一愣,他又豈不知仲子讓竹君幫忙,幫的是什么忙,恐怕是借竹君與煙商的關系,令煙商分別存入一筆銀子于朝鮮銀行,如此一來,沒準倒也能給其籌上一兩百萬兩銀子。而想來竹君亦會樂意,他現在主持的禁煙局,不正是…
人情!
無論是自己,亦或是竹君,在某種程度上,都欠唐浩然一個人情,而將銀子存入朝鮮銀行,便是還他的這個人情!
略點下頭,張之洞端起茶杯,借著喝茶的空,吩咐了一聲。
“仲子,回頭你倒是可以同竹君說一聲,這辦起事來,銀子素來不嫌多,至于子然那邊…咱們也只能幫這么多了!”
在喝了一口茶后,看著桑治平離去的背影,張之洞的眉頭卻又是一鎖,心下忍不住想到。
“子然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把自己這邊給算計上了?”
雖說心知唐子然的為人,可張之洞卻還依有些疑惑,若非算計上了這邊,又豈會不遠千里派人于此求助?
這個唐子然啊…一聲感嘆之后,張之洞卻又是一笑。
“算了,反正這銀子都借給他了,便是他把這銀子弄沒有了,到時候老夫也有法子再擠出來,現在,就暫且由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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