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繁星滿天,北風吹得光禿禿的樹枝獵獵作響。
十二歲的陸遜一襲厚重的棉衣,外罩錦裘大氅,引領著二十名最精銳的士卒,跟在斥候馬后,朝著山越大營悄悄摸去。
雖然劉辯以玩笑的方式授予了陸遜一個“什長”的封號,但陸遜卻是全軍中除了趙云、賀齊之外權力最大的第三人,當朝國舅,軍隊中搶著討好巴結的大有人在。
而陸遜雖然年齡小,但看的卻長遠,知道自己日后要想有所作為,必須得培養自己的嫡系,因此一路上刻意的拉攏了幾個頗有本事的低級軍官。就像現在率隊跟隨著他前來探營的屯長周魴,看起來頗有一些本事,陸遜便利用自己的身份刻意籠絡,平日里關系走得很近。
這周魴不是別人,正是二十年后斷發賺曹休,把曹軍引入圈套,讓陸遜殺的大敗而歸的那位人才。但此刻才只是一個十七歲的熱血少年,因為刀槍嫻熟,又讀書識字,為人機警,因此被上司任命做了屯長,在征途中又被指派率本屯人馬保護陸遜的安全。
大軍安營扎寨,吃過晚飯之后,陸遜便慫恿著周魴挑選二十名精銳跟著自己去探營,“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大丈夫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如今功勞唾手可得,就看諸位敢不敢去取?”
在陸遜的鼓舞下,周魴頭腦一熱,遂從本屯挑選了二十名最精銳的士卒,全部牽了馬匹,以巡邏為借口。跟著陸遜悄悄出了大營,在一名出自陸氏的斥候引領下。悄悄朝著山越大營摸去。
走了十余里,只聽到頭頂上水流潺潺。陸遜心中好奇,遂引了隨從下馬爬上山坡查看。
在火把照耀下,能夠看見這是在山谷上面的一條河流,由西向東流淌,中間有一個巨大的凹形水坑,就像后世的水庫那樣,想來是在夏天汛期的時候被巨大的水流給沖刷出來的。因為此刻正是冬季,因此整個凹坑都是干涸狀態,只有流量不算小的河水靜靜的順著河床向東流淌。
陸遜皺眉思忖:“這河流高懸山坡之上。又有這天然的蓄水坑,簡直是水攻的絕佳地形!若是提前命人把河流阻斷,讓這凹坑中蓄滿水,再把山越賊兵引到這山谷之下,定然可以水淹賊兵,大獲全勝!”
陸遜雖然年幼,但心思卻是縝密,生怕走漏了風聲,當下也不多說。笑笑:“原來是一條河流,沒什么好看的,大家繼續向山越大營進軍。就這樣悄悄躲在暗處刺探一番,摸準了山越軍的兵力及布防情況。回去之后子龍將軍定有重賞。子龍將軍若是不給封賞,吾自會上書天子給你們請功!”
“好啊…跟著國舅爺,吾等必然有出頭之日!”二十名精銳俱都精神振奮。跟著周魴齊聲恭維陸遜。
一行人下了山坡,繼續前行。
又走了七八里。忽然迎面來了七八騎,手里打著火把。一個個滿臉疲倦的神色,見了陸遜一行,急忙大聲詢問:“喂,爾等是什么人?可知道費棧大帥的營寨在何處?”
不等手下人搭話,陸遜搶著道:“吾等正是費帥手下,爾等是何人也?”
對方聽后喜出望外,紛紛下馬,朝著陸遜一行拱手施禮:“哎呀…總算見到你們了,我等在這山林中迷了路,走來走去,一直找不到費帥大營,總算遇上你們了。要不然,恐怕會餓死在這山林之中咯!”
陸遜不動聲色的吩咐手下:“把我們的干糧拿給幾位弟兄食用。”
這幾個來路不明的人看起來的確餓壞了,當下也不客氣,紛紛翻身下馬,把武器丟在一邊,接過漢軍遞來的窩頭、炊餅等干糧,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陸遜悄悄向周魴等人做了個眼神,二十名漢軍精銳齊齊拔刀,亂刀劈下去,人頭亂滾,只留下了一條活口,嚇得魂飛魄散,窩頭還噎在嘴里,不停的嘀咕:“費帥言而無信乎?”
周魴一腳把這剩下的人踢倒,鋼刀架在脖子上,怒罵一聲:“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等穿的是大漢官兵的服裝,怎么會是山越賊寇?”
“這黑燈瞎火,樹林茂密的,誰能看清楚你們穿的什么甲胄。”被俘虜之人將嘴里的食物吐出,哭喪著臉說道。
陸遜也懶得和他廢話,示意周魴嚴刑逼問,不消片刻功夫,便把對方的身份及來意全部套出。
聽聞洪秀全率領太平道信徒,號稱八十萬,浩浩蕩蕩的向廬陵進軍,費棧便派出使者前去聯絡洪秀全,表示愿意歸順太平軍,只求能夠封個會稽太守的封號。
只是一個空口許諾而已,洪秀全這個大忽悠自然不會放過送上門來的肥羊。當即命人雕刻了揚州刺史的印綬,又親筆寫了一封“大賢良師任命書”,然后派遣使者攜帶了印綬與書信星夜前來會稽境內尋找費棧大軍。卻不料在會稽郡內茂密的山林中迷了路,陰差陽錯的遇上了前來探營的陸遜一行,稀里糊涂的松了性命。
陸遜手一揮,最后的活口人頭落地。
陸遜略作思忖,笑道:“真是天助我也,既然有太平軍的印綬與書信在此,咱們便來個直搗黃龍,假冒太平軍使者進一趟費棧大營,把山越軍營寨看個清清楚楚!”
在陸遜看來,探查山越軍大營倒在其次,要是能夠取得費棧的信任,讓他們把大營向前挪動,在那片有凹坑的山坡之下扎營,然后水淹賊軍,定能大獲全勝。
在陸遜的指揮下,二十名漢兵全部換上了太平軍的衣衫,剩下的也卸掉了甲胄,只穿著里面的麻布衣衫。為了避免死尸引起山越斥候的注意,周魴又吩咐把脫下來的甲胄穿在死者身上,造成漢軍被殺的假象。
現場偽造完畢,陸遜帶著周魴等人縱馬向前,毫無懼意的直奔山越軍大營,又走了四五里,只見駐扎在樹林中的山越軍大營已經遙遙在望。
“若不是賊軍抓了數千烏傷縣城的居民,倒是可以放一場大火,燒他個片甲不留!”
陸遜有些瞧不起山越軍了,這些四肢發達,只會在山里鉆來鉆去的家伙,懂不懂的兵法?竟然在這樹木叢中安營扎寨,若是那天起了北風,放一把大火,定能燒的這些賊兵哭爹喊娘!
猛然間,一聲牛角號響起,從四周的灌木叢中涌出了百十名山越賊兵,齊齊舉著長矛、短戈、獵叉等各種各樣的兵器,把陸遜一行圍在了中央,大呼小叫。
陸遜和周魴在路上已經商量好了,由周魴冒充使者,陸遜假扮隨從,畢竟陸遜的年齡太小,容易引起山越賊軍的懷疑。
“可有懂得官話之人?吾等來自交州,乃是大賢良師派來的使者!”有了洪秀全的印綬及書信,周魴倒是底氣十足,話音宏亮。
山越賊兵急忙回報費棧、費由兄弟二人,這倆家伙正在摧殘抓來的婦女,聽說太平軍的使者到來,當即把淫樂的事情放在一邊,一起迎了出來。
見面之后,拱手寒暄。
周魴自幼飽詩書,更兼膽量過人,此刻假扮起使者來竟然比真的使者還要無懈可擊,雙手奉上印綬書信道:“大賢良師有命,費將軍若是肯協助太平道定鼎揚州,便授予將軍揚州刺史、車騎將軍之職,印綬、書信在此,請將軍笑納!”
“哈哈…勞煩幾位使者了,今夜定當好生犒賞你們!”
臉虬髯,兩頰橫肉的匪首大笑著接過印綬與書信,看了幾遍之后不再有疑,奉若上賓一般把陸遜、周魴等人迎進了大營。
雖然已是深夜,但費棧心情大好,吩咐手下殺牛宰羊,盛待使者一行。
酒過三巡之后,周魴面帶色笑道:“聽聞你們山越族女子嬌美,不知能否讓小使一行飽飽眼福?”
都是男人,費棧自然知道這些使者心里想的什么,撫須大笑道:“好叫使者知曉,我軍今日攻破了烏傷縣城,俘虜了數千精壯男子及年輕婦人。男子皆充軍,婦人皆為奴!若是使者喜歡,本帥這就派人召喚幾十個過來,給貴使一行消遣寂寞。”
周魴笑道:“君子成人之美,大帥如此豪爽,便讓吾等自己挑選幾個中意的美婦人可好?”
費棧今天心里高興,豪爽的答應了下來:“抓回來的這些婦人都關押在各個營帳,因為官兵大軍壓境,弟兄們還沒來的及享用呢!既然貴使感興趣,本帥便派人帶爾等挑選中意之人!”
“小的們,帶著幾位尊使挨個營帳轉轉,讓他們挑選自己中意的婦人,那個也不許爭搶,否則本帥刀下無情!”費棧豪氣沖天的一揮手,示意部下帶著周魴、陸遜等隨便轉轉。
當下周魴、陸遜等二十二人裝出挑選婦人的樣子,裝模作樣的跟著喝多了的山越頭目滿營寨瞎溜達。一路上默默的數著山越軍帳篷,以及兵力人數,哪里有陷阱,哪里有鹿角,武器裝備如何,俱都默默的記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