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神域依舊在顫蕩,怒嘯的天狼攜著漆黑劍影貫穿摧滅著龐大的星域空間,從無數星界看去,遙遠的星域,仿佛多了一顆正在毀滅邊緣掙扎的漆黑恒星。
哧轟!
第一個隨從騎士被劍影攔腰而斷,隨之被徹底的絞碎,只余四散飄飛的零星血珠。
不過瞬息之隔,第二、第三個隨從騎士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已被殘忍摧成數段,碎散的血骨在災厄的風暴中混亂翻卷,最終化作煙塵般的碎屑。
最后一個隨從騎士被卷入天狼之口,萬劍齊葬,劍影所掠,已是再找不到任何存在過的痕跡。
四個隨從騎士,兩息盡滅。帶著他們本以為必將銘刻一生的無上榮耀,永恒逝滅于這片不屬于他們的天地之間。
第二、三顆南溟神源同時崩滅。
誅仙劍陣威力巨大,也毫無疑問帶來同樣巨大的負荷與反噬。
云澈的身體開始搖晃,視線中的血色也濃郁和模糊了數倍。唯有那股足以讓世間所有靈魂戰栗的陰煞沒有絲毫的弱下。
黑暗天狼在這時逐漸虛化,帶著噩夢劍影緩緩消逝。但浩大星域,無以計數的空間斷痕和黑洞依舊在撕扯扭曲,久久無法收合。
這個世界如今的脆弱空間,根本無法承受半神境界的力量。
“唔…唔咕…”
痛苦的嘶吟,在空間悲鳴的覆沒下顯得格外孱弱卑憐。
即使是出自兩個從深淵踏出的準騎士。
過于強大的軀體,讓他們在誅仙劍陣下依舊撐下了性命。但他們的狀態,卻遠比死亡還要凄慘的太多。
南昭冥和南昭光的軀體都已是千瘡百孔,頭顱、軀干、四肢全部凋殘,如兩只被撕爛了的布制人偶。
殘留的黑暗之力依舊在不斷殘噬著他們殘破的軀體,如億萬只蝕骨的魔蟲在瘋狂的撕咬。
殘存的意識與直覺成為了這世上最可怕的噩夢。
模糊的視線之中,他們看到了那雙幽暗的眼睛。
明明意識已離散大半,這雙眼睛卻依舊是那般的清晰錐魂。
劫天魔帝劍消失于云澈身前,他雙手抓出,一左一右,抓在了南昭冥和南昭光的心口。
先前有多傲慢,此刻便有多凄慘。
但身為深淵的準騎士,他們豈能向他們眼中的卑世之人俯首。
南昭光眼中強行凝起些許寒芒,他嘴唇微動,艱難發出晦澀沙啞的狠厲之音:“深淵…降臨之時…你們…必將…呃…嗚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聲音,陡然化作瞬間將喉嚨撕裂的凄厲慘叫。
南昭冥與南昭光的心口,同時燃起兩族漆黑的火焰。
漆黑火焰從兩人的心口直竄體內,隨著經脈與血脈快速的燃至周身,殘忍的焚噬著他們的內臟與血骨。
那是獨屬云澈的永劫魔炎,它的焚噬,是當世最殘忍殘酷,縱是上古真神都斷然無法承受的酷刑。
而直焚內臟,僅僅第一個剎那,便將南昭冥與南昭光葬入他們窮盡一生噩夢都無法想象的煉獄深淵。
黑炎無聲蔓延,耳邊交疊在一起的慘叫的只是來自兩人,卻凄厲如萬千惡鬼在煉獄極刑下嚎哭。
云澈的神色毫無變化,臉上沒有哪怕一絲的動容或憐憫。
他說過,他要讓他們永生永世,都后悔今日,后悔踏足這個世界。
“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漆黑魔炎從兩人的七竅之中緩慢溢出,無聲殘噬著他們的耳鼻、碎齒和雙眼,焚滅著他們視覺、聽覺、嗅覺、味覺…卻讓觸覺變得更加清晰,讓他們的靈魂更加的絕望。
“呃…呃…啊…”
來自南昭冥與南昭光的慘叫之聲更加的干枯與驚悚,他們殘破不堪的身軀在云澈的掌下劇烈扭動,如兩只被釘于荊棘的將死幼蟲。
他們通過了層層嚴苛的考驗考核,成為了臨近淵皇腳下的準騎士,只需一步,只需要沖破最后的瓶頸,他們便可以成為真正的深淵騎士。
成功踏足此世,他們更是成為了深淵的先驅者,他們眼中的未來,是近在咫尺的無上榮耀與永銘歷史的功勛。
這本是他們畢生最高光之日,卻在短短不到半夕之間,墜入了煉獄之下的煉獄。
“死…”南昭冥唇齒已被灼盡,他的喉嚨之中,溢出完全不似人聲的慘吟。
這是他幾乎傾盡所有意志釋出的聲音,卻是最卑憐的求死:“讓…我…死…死…”
他的聽覺已被完全摧滅,永遠不可能再聽到哀求所得到的回應。
哪怕在深淵世界的整個歷史,都從未有哪一個深淵騎士遭受如此的酷刑。
卻在這個他們俯視蔑然的世界,淪落到這般最卑憐的下場。
卑憐到靈魂中的每一絲信念,都在瘋狂的渴求著死亡。
云澈的身上,最后的南溟神芒開始了急促的閃爍。
強開神燼帶來的巨大負荷與反噬讓他的身上崩開數不清的裂痕,血流如注。
經脈和骨骼也碎裂了四成,但他的神態依舊是一片駭人的幽沉與陰寒,似乎感覺不到絲毫的痛楚。
掌心的永劫魔炎在不緊不緩的燃燒著,不急著將他們焚成魔塵,而是持續讓他們深葬于縱然經過千世輪回都將恐懼戰栗的夢魘。
他已經很久,沒有如此震怒。
經過重重或殘酷,或絕望的命運起伏,更是踏著夏傾月的命運與骨血,他終為這片天地的無上之帝…
卻依然,有人如此傷及他生命中的至重之人。
空間的戰栗,天道的哀嚎在逐漸弱下,壓迫感也終于不再那般沉重。一切都在預示著云澈此刻的力量即將消散。
“神之境界的力量,竟強大至此。”千葉霧古深深感嘆著。
他已是當世至高的存在之一,但與千葉秉燭、千葉影兒、沐玄音四人協力,都無法戰勝一個南昭冥。
但南昭冥卻在云澈爆發的恐怖力量下,幾乎毫無抵抗之力的被碾壓殘虐。
差距之大,遠勝認知中的任何層面鴻溝。
“不,”池嫵仸道:“云帝此刻之力,并非真正的神境。或者說…遠非神境。”
“只堪稱之為半步人境,半步神境的——半神。”
池嫵仸承載的涅輪魔魂殘留著些許的上古記憶,對于神之境界的認知,有著一個基本的輪廓。
“半…神?”
震驚之外,千葉、閻祖等人魂間涌現的更多是悚然。
半神之力便已如此,那完整踏入神境的真神,究竟該可怕到何種地步?
那個名為“深淵”之地,真的存在著真正的神靈嗎?
現在不是贅言的時候,池嫵仸魔眸瞥過云澈身上即將散滅的南溟神芒,肅聲道:“媚音,準備傳送。方才之戰,很有可能驚動此刻正在西神域的陌悲塵,必須馬上離開。”
她和水媚音、彩脂都通過君惜淚的記憶目睹過陌悲塵。那個人的恐怖程度,絕非南昭冥和南昭光可比。
以南昭冥和南昭光對他那極端恭敬和敬畏的姿態,很可能,那是個擁有半神之力的恐怖存在。
最壞的情形…或許不弱于神燼狀態下的云澈。
而云澈的半神之力不但要以永滅神源為代價,還要承受極重的反噬,持續的時間也是極短。
無論如何,都絕不能遭遇陌悲塵。
若不是為了救沐玄音和千葉影兒,她甚至不會讓云澈暴露于南昭冥與南昭光之前。
“好!”水媚音點頭,乾坤刺已橫于胸前,釋放出微弱的緋紅神芒。
“云帝,”池嫵仸向云澈道:“他們已是十死無生。我們該離…”
轟隆隆隆隆——
話音未落,她的靈魂忽然莫名痙攣了一下。
那是來自涅輪魔魂的危險警兆!
伴隨著隱隱約約,卻沉悶無比的轟鳴之音…似來自遙遠無比的天穹之外,又似響起在靈魂的最深之處。
剎那愕然,池嫵仸臉色驟變,急聲道:“媚音快傳送!”
水媚音的小手猛的一顫,所有人也都駭然轉首。
從來沒有人見過魔后失態的樣子…即使當年龍白攜西域兵臨滄瀾,她亦是自始至終泰然應對。
卻在此刻如此的驚慌失措。
短暫驚愕后,水媚音迅速出手,乾坤刺原本平和的緋紅神光亦變得有些暴烈,瞬間籠罩身邊的魔后、沐玄音、三千葉和三閻祖。
轟轟轟轟轟!
上一剎那還似有似無的轟鳴,竟瞬間震耳欲碎,宛若猝然炸裂在耳邊的滅世玄雷。
伴隨而至的,是一股將空間狠狠翻卷的恐怖風暴。
“啊!!”
數聲交疊的驚吟,在這股宛若斷空而現,快到連反應都來不及的風暴之下,強大的三閻祖和二梵祖被生生轟退十數里。
身負重創的沐玄音更是一聲悶哼,被狠狠卷出,隨之被彩脂牢牢抓住,才堪堪停身。
而凝神催動空間神力的水媚音更是猝不及防,被風暴狠狠卷開,連乾坤刺都險些脫手飛離。
她的耳邊,傳來池嫵仸直入心魂的急促魔音:“媚音!!”
水媚音畢竟身負無垢神魂,身姿未定,魂海已是一片清明。乾坤刺的空間神力再度釋放,籠向遠處的云澈…
但空間神力釋出的那一刻,她忽然定在了那里,臉兒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化為一片慘白。
池嫵仸也魔眸沉下,全身驟寒。
云澈的身前,多了一個不知從何而現的身影。
他一身銀甲,身材高大,僅僅只是背影,卻仿佛立身于整個世界的中心,引蕩著天地的驚懼與臣服。
而他的一只手掌鎖在了云澈的脖頸之上,森然的五指深深陷入他的喉骨,隨著手臂的抬動,將這個此世的帝王生生拎起。
最后的南溟神芒破滅,但爆發的掙扎之力,卻沒能將前方之人斥開半分。
云澈的眼瞳從漆黑快速變成灰白,放大的瞳孔死死盯著眼前近在咫尺的面孔。
君惜淚記憶之中,那個被稱作“深淵騎士”的可怕之人…
陌悲塵!
隨著四神源皆滅,神燼之力的消散,負荷與反噬在云澈身上完全爆發,卻在這樣的時刻,落入了真正的…噩夢之爪。
從未有過的寒意從池嫵仸的脊背直穿魔魂。
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
半神的感知,半神的速度…對半神力量的認知,他們終究太過淺薄。
而對池嫵仸而言,更可怕的不是陌悲塵的實力。
而是他的行事風格。
面對力量層面遠低于他的此世之人,他到來之后未有倨傲之姿,未現輕蔑之行,未發藐視之言,甚至沒有去管奄奄一息的南昭光和南昭冥。
而是雷霆撲至,直取云澈。
沒有給他們哪怕一絲一毫的應對機會。
顯然,云澈先前的力量氣息讓他產生了警覺。
這個警覺之下的深淵騎士,手腕果決的讓人絕望與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