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工業的發展,擴張不再只是單純地尋求資源,其實為工業產品尋找傾銷地成了更為迫切的問題。
帝國的工業才剛剛開始起步,國內的需求量遠遠沒有飽和,對于一個想要發展工業的國家來說,沒有比這種情況更加有利。
目前的帝國缺少的不是市場,同時資源上也并不顯得窘迫,但必須要認知到一點,現在沒有飽和不代表日后不會出現飽和,并且很多資源都是屬于不可再生類型,作為個體的人尚且會考慮到未雨綢繆,何況是一個國家?
征西兵團和征北兵團最近同時得到了一道來自皇帝直接的命令。皇帝要求兩個兵團負責帝國本土到西域的道路治安,同時還給出了一個暗示,那就是帝國需要更多的勞力。
維持道路治安?皇帝特別提到這點由不得兩個兵團不重視,他們本來就配合地方官府在進行一些必要的治安維持,畢竟道路是不是暢通關乎到的是后勤補給能不能得到保證。皇帝的再一次命令,不過是讓兩個兵團抽調出更多的部隊用以加強。
帝國需要勞力?這句話不但是皇帝在喊,估計是除了工人階層不喜歡越來越多的奴隸搶飯碗,任何一個階層都渴望有更多的勞力可以使用。
作坊和工廠主、農場主,他們并不是最渴望勞力的群體,實際上對勞力最為迫切的是執政府統管道路修建的部門。
帝國將在未來的十年完成對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上的道路貫通,那將是總長度八萬公里的道路,想想就令主管道路建設的主官頭皮發麻。
修路不是輕松的活計,特別是在公元前的年代里修路,那將會是一項需要用人命…并且是足夠人命去填的事業。
如果是戰爭狀態,并且還是極度不利的戰爭情勢下,帝國對于拿人命去填實際上并不會猶豫,但是用帝國子民的性命去修路?且先不談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民間的怨恨,皇帝可是一直在抱怨人口數量太少了,哪個官員敢拿帝國子民的命去鋪路?
珍惜帝國子民,那么只能是將尋求勞力的目光盯向了那些異族,帝國近些年也一直都是在這么干,南洋的捕奴大業不是在如火如荼的進行當中嘛!
“西域的總人口超過三百萬,只是我們不能像是對待南方野人那樣肆無忌憚地進行擄掠。”蒙恬面無表情地看著劉邦,說道:“你正在做的那些事情可能會影響到帝國對西域的戰略。”
劉邦近期一直在籠絡一些西域的國家,那些事情本來是得到蒙恬的默許,不過現在情況出現了變化。
“西域戰略?”劉邦太郁悶了,很像是流年不利那樣,想要做什么總是會遭遇到波折。他悶聲悶氣道:“我并沒有收到來自帝國本土的任何命令啊?”
蒙恬知道劉邦沒有說謊,本土確實沒有任何命令送到使節團,但那跟征西兵團無關,他也是出于好意在提醒劉邦,說:“馮劫很快就會過來,他是作為帝國攻略西域的特使。”
劉邦倒是知道馮劫會過來西域,不過他比較在意的是之前和蒙恬達成的合作還算不算數。
“這…”面對劉邦挑明了說,蒙恬略略有些尷尬:“馮劫會代表秦王與你進行商討。”
得了,那就是之前無論談什么都成了白扯,得到回答的劉邦也沒有當場破口大罵,只是臉色非常難看地再和蒙恬說幾句話就離開。
“大哥,發生了什么事?”樊噲是發現劉邦臉色鐵青,忍不住才問。
“果然是狗娘養的貴族,說話就像放屁,放完還能自己吸進肚子里!”劉邦其實是很氣急敗壞的,但若是讓他跟蒙恬直接翻臉卻也做不到。一氣,他都忘記自己也是一名貴族了,連續罵了一段時間,深吸一口氣,對樊噲說:“最近你再帶人出去溜達,短時間內就不要回來了。”
“那敢情好!”樊噲一聽就咧嘴露出黃牙:“弟兄們對被召喚回來本身就不太樂意,在營地被管束著哪有在外面快活!”
樊噲一直都是劉邦手頭的利刃,他作為劉邦的家臣沒有其它太大的本事,就是敢拼敢殺這一條對劉邦最為實用。他到了西域之后就是帶著一批武士,沒有少干一些殺人搶劫的事情,因為一直佩戴面具的關系,有了個諢號叫蒙面血屠?
血屠?有這樣的才會稱號肯定是沒有少殺人,事實的情況是樊噲真的帶著一幫部下殺了不少人,是那種不分男女老幼的屠戮,顯得極為殘忍。
“少殺戮?”樊噲被勸了幾句有些不太樂意,他對劉邦說:“大哥,咱們招募來的家伙全是滿手血腥的狠人,他們在國內老實那是有律法和軍人的榮譽感約束,出了國面對異族可就沒有律法和軍人榮譽感在約束了。”
劉邦瞬間就頭疼了。他當初招募武士,要的就是夠兇殘,有朋友就給介紹了一幫退役士兵和經常在南邊活動的雇傭兵,他是親眼見到那些人兇殘的氣質,最開始的時候還蠻高興,后面發現并不難管束,并且那些武士也不會作奸犯科就更高興,現在卻是有些高興不起來了。
“殺的都是一幫牲畜,大哥就別在意了。”樊噲反而奉勸:“他們本來跟隨大哥是要去南疆建功立業的,中間轉到西域來,一路上悶了那么久,沒有鬧事其實已經算是很好了。”
牲畜?應該說是西域土著才對,不過在一些特殊群體眼中,因為長期被灌輸某種思想,他們看待任何異族還真的是跟看牲畜沒什么區別。
所謂的特殊群體,是一幫長期刀頭舔血的人,他們在軍中執行了太多的殺戮任務,不論是直屬軍官還是軍中典校都一再重復一點,任何非本族群的生物都與牲畜無異。原本嘛,灌輸類似的理念是不想讓士兵心里有太多的負擔,可是習慣總會成為一種“自然”,長期那么“自然”下去會形成一種地固根深的思想,結果就患上了類似于戰場后遺癥的病狀。
軍方一直在鼓勵各種群體雇傭退役后的老兵,事實上也是擔憂那一部分群體在本土成為隱患,畢竟那些人再怎么都是為帝國拋頭顱灑熱血過,以其是留在國內某天突然發狂殺人,不如去禍害異族。
“…”劉邦吶吶無語了一小會,回過神來苦笑道:“確實,我本來是答應帶他們去南疆大一片地盤,是我違背了諾言。”
“大哥放心,我會管住他們,不會給大哥惹出什么禍事。”樊噲倒是顯得仗義,但他說的禍事可不包含殺異族,實際上他最近也是殺痛快了。
“能不能改為抓捕?”劉邦摸著下巴,沉吟道:“最近奴隸的行情非常不錯,你可以帶他們賺點外快。”
“不會給大哥惹麻煩嗎?”樊噲比較耿直地說:“殺人和捕獲是兩回事,再則運輸回去會很麻煩吧?”
“軍方收到命令,被要求輸送勞力前往本土。”談起軍方劉邦的臉色又變差了,臭著臉說:“這幫家伙一定是向本土做出了什么保證,例如一旦開戰可以平推西域什么的,因此本土一點都不想在西域玩謀略。”
這個也是近些年來不斷被吐槽的事情,因為軍方經常能夠依靠硬實力去擊敗對手,結果是軍方越來越重視肌肉,對于軟實力的謀略從忽視到無視。比較要命的是,軍方無視了謀略之后還真的沒有吃過虧,結果就是軍方大有全面向肌肉發展的趨勢。
“也不能這么說啊!”余樊君笑呵呵地說:“軍方還是注重謀略的,是正使沒有搞清楚帝國對西域的處置。”
劉邦是等樊噲走了之后才回到使節團的營盤,路上碰見了余樊君,因為心里非常不舒服吐了幾句苦水,沒想到余樊君會說那樣的話。
“西域對于帝國來說就是一片獵場,看看有多少雇傭兵涌進西域,后面又來了多少雇傭兵。”余樊君什么時候都是樂呵呵的表情,并不是某個時候高興才這樣。他對臉上呈現愕然表情的劉邦說:“說難聽和直白點,帝國哪怕是沒有裁軍,每年從軍中退役的人也不會少。退役復員的士兵之中,有很多是想要過平和生活的人,但是也絕對不會缺少一些已經習慣了殺人營生的人…”
剛剛劉邦不就是和樊噲在說這個問題嗎?他剛才倒是沒有聯想這么多,現在被余樊君一提醒立刻就明白過來了。
“本土治安也抓得嚴,但依然有發生退役士兵暴起殺人的案件。一般是士兵退役回家之后發現自己的妻子偷人,或是士兵不在家的時候家人受到欺凌,各種各樣的理由都有。”余樊君見劉邦聽得認真,索性就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然后才繼續說:“帝國重視軍人待遇,可是說實話吧,哪怕是烈陽所照也有陰影處,特別是帝國幅員遼闊人口眾多,沒有可能完全顧及到所有人。這點你同意吧?”
劉邦很直接地點頭。
“類似的事件其實并不算多,畢竟軍方強勢,地方官對軍屬也不敢忽視。真正出事最多的是什么?是退役士兵在家鄉與人起了沖突,能夠克制倒還算好,不少退役士兵沒想殺人,但是身體已經記住了習慣,往往是動手之后等真正殺了人思想反應過來。”余樊君掏起水袋扭開,水袋里面是葡萄酒,喝了幾口遞向劉邦。他見劉邦拒絕,自己又喝了幾口,重新插上栓子,才繼續說道:“那不就是了。無論再怎么重視總會出問題,等出現了問題再嚴懲或是補救總歸是落了下乘。”
對于那個殺人之后才反應過來的現象劉邦知道,有一個專業名詞叫“身體記憶”,是反反復復被訓練養成的一種身體本能。他聽到后面才悶悶地說:“補救的方法就是對那些具有強烈攻擊性的人員,鼓勵他們出國?”
“正是!”余樊君指著遠處在玩蹴鞠的雇傭兵,又指了指另外一些在玩相撲的人,連續指了好多個地方:“這群人其實很不簡單。我不是說他們什么不簡單,是帝國相關政策的配套不簡單。他們是一群有強烈攻擊性的人,對于和平很不習慣,適合在國外拼殺奮斗,但這個不是關鍵。對于帝國來說,他們極為可能成為第一批非官方性質,由民間組成的向外自愿開拓團隊,并且會隨著他們在一些地方定居,那些被定居的地點演化成為帝國的一部分。”
劉邦腦袋里立刻就冒出了“蠶食”兩個字,特別是想到了一個快要滅族的族群,那個族群叫百越。
百越曾經也在干類似的事情,他們是三三兩兩,反正不是大軍性質,向一些不是傳統居住地的地方遷移,然后在那些地方落地生根,時間周期通常會比較久,但是總能在當地官府不是太敏感的情況下完成潛化默以式的占領。一般情況下,等待官府有些反應過來,因為這一部分百越人也有上稅,那就會生出猶豫,畢竟有賦稅再加上一旦處理會生亂,官府就不是那么堅決想要驅逐,而猶豫往往會產生可怕的后果,等待百越人聚集到足夠數量,一場暴動之后倒霉的不止是普通民眾,官府的人也會被弄死。
“帝國與百越的差別就是,進行蠶食的人從一開始就具有強烈的攻擊性。”余樊君咧著嘴,露出泛黃的門牙:“再則是,咱們的人背后有強大的帝國在作為后盾,那些國家要考慮對咱們的人動武之后會有什么下場。”
“那么帝國對西域是想要進行蠶食?”劉邦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
余樊君趕忙晃著腦袋,說道:“我可沒有這么說啊,只是知道帝國對外開拓的另一種方法。”
“真是毛病了!不直接開戰,我就不信帝國沒有辦法維持兩線后勤補給!”劉邦一臉的埋怨:“要么就使用謀略,拉一批打一批。現在看上去好像是在左右搖擺,搞得我一些事情是不做不錯,一做沒錯但不能做。”
余樊君聽得是一臉啞然失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