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新生勢力剛剛崛起的時候絕度是擴張最為強烈的時刻,概因每一個這樣的勢力首腦必然有著天大的野心,手底下也會有眾多的賢臣良將。
有相應的野心和實力,為什么不大舉擴張呢?這也是為什么每個朝代的開國皇帝總是能率兵鯨吞萬里山河,第一代難以開擴的土地到了第二代隨著眾多將領老去或者收斂,續任者卻難以開擴疆域的原因之一。
毫無疑問,呂哲是將開擴疆域的方向定在了南方,最先倒霉的是百越各族,現在又將眼睛盯上了嶺南,拿下嶺南之后呢?是不是該輪到更南的區域了!
開明泮本身不是一個開國之君,但是在他的手里甌雒國的領土得到擴張,先后又打服了很多部落。作為一個為國家(家族)開擴領土數十年如一日的君王,他太清楚一支新生勢力的野心了,對土地的渴望將是無限制的。
面對如呂哲這種短期之內迅猛崛起的新生勢力,開明泮認為只有在敵人沒有發現或重視自己的時候給予一個難忘的教訓,借用這樣的方式來阻止該勢力擴張的腳步。同時,因為雙方面都不熟悉對方,能及早的交手肯定不能等敵軍都推進到自己的國門。
“戰爭在別人的土地上進行,遠好過在本土打。”開明泮低低地又說了一句。
睿智啊!有戰爭必然就有破壞,將戰場設立在非本國疆土之內,那么損失了也是別人的財產,開明泮懂得這個道理實在難得。
皋通連連點頭,但是他認為戰爭的節奏或許可以變一下,建議:“很明顯呂哲軍已經開始分兵,在嶺南多叢林的環境迂回不是那么輕易…”
迂回再怎么不容易,但是迂回總歸是迂回,一旦呂哲軍的軍事意圖達成,他們是絕對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包括甌雒國在內,在嶺南與呂哲軍交戰的武裝總數量只有十一萬。相當大一部分還是處在石器時代的部落,將甌雒國三萬部隊和一些部落集中的精銳整合起來有金屬兵器的人還不到六萬。
說實話,硬撼是絕對不行的,他們能做的就是避免大兵團會戰的爆發。按照時間來算。呂哲軍的指揮官已經連續六天小股增援,用意很明顯就是要讓過了離水的西岸人馬來充當誘餌,給另外的呂哲軍爭取迂回的時間,那么時間拖得越久就代表離呂哲軍的迂回部隊完成機動更迫近。
“多待一刻多一分危險啊,王上!”皋通如此說。
“你不懂的。”開明泮語氣突然變得有些莫測:“那些野人…首領,他們已經殺紅了眼,不殲滅西岸的敵軍絕不會撤軍,現在對于他們來說,任何理智都是軟弱和退縮。”,口氣逐漸轉為強硬:“我們要收攏嶺南各族的人心,必要的犧牲無可避免!另外,為了使嶺南各族在未來的戰爭中出死力,在這里傷亡越是慘重,他們對呂氏哲的恨意就越濃。有利于日后我們可能與呂氏哲爆發的戰爭!”
地位不同,思考的方向也就不同,皋通是以一名臣子的角度來思考,開明泮想得卻是全局。
雖然無法百分百的確定,但是開明泮已經預見到南方(非指華夏疆域)日后必定會被戰火所籠罩,那還要看呂哲的胃口到底有多么大,另外中原是不是會產生什么變局。
開明泮可不是那些沒什么文化的百越的酋長,他是古蜀國的王子現在的甌雒國一國之王,很清楚華夏體系的任何政體對土地從來都是有著驚人的野心,呂哲之前不知道嶺南和更南位置的富庶(指資源)也就罷了。看在中原內亂的時候還派出二十萬軍隊南侵的決心,那是清楚南邊不是什么蠻荒之地,有著令人難以想象的財富啊!
財已露白的南方能指望繼續和平下去嗎?能的!那就是華夏本土發生牽扯到呂哲的大戰,讓呂哲沒有多余的兵力繼續南侵。可是這有個前提。那就是南方給呂哲軍造成意料之外的損失,不然沒有任何難度就能獲取疆土的前提下,呂哲怎么肯甘心放棄?
“兵法之道在于用間用強,”開明泮展現出了一個創業君主該有的智慧,他枯瘦得像是雞爪一般的雙手握成了拳狀:“想要拒敵于外,只能從用計使中原內戰波及到呂氏哲身上。另外就是展現出讓呂氏哲遲疑的強大。”
玩笑了,南亞最強軍隊之一的甌雒國士卒損失兩個才能干掉一個呂哲軍,那還是對上一支士氣逐漸低落和疲勞無比的軍隊,想要用這等戰斗力的部隊與給呂哲軍一個難忘的教訓,難…非常難。
皋通看著神態有些莫名狂熱的君王,心里卻是只能嘆息而不能潑冷水,他太清楚開明泮日日夜夜想念的就是重歸蜀地,為此鼓動新生族群羌人去入侵蜀郡,也出重資蠱惑桂越首領去插一腳,結果百越北侵的時候甌越、閩越、南越三大部落聯盟都去了,獨獨桂越這個百越之中人口不輸給三大部落聯盟的族群沒去。
幸好桂越沒有北侵,不然估計也是被消滅在長沙郡的命運,畢竟百越人擅長的不是什么攻城拔寨,更加不是大型的會戰,該是偷襲侵擾才對,沒那個本事去玩什么大兵團作戰,純粹找死嘛這是!
“不會那么快的,連綿的雨季之下,大股人馬的軍隊進行迂回不是一兩個人冒險穿梭于叢林之間。軍隊行軍需要開辟道路,除了保證必要的后勤補給線之外,也是在為日后的軍事行動創造便利。這樣一來呂哲軍想要躲避我們的眼線采取迂回,范圍必定不會在戰場的二十里之內…”開明泮看去胸有成竹,哼哼了兩聲才繼續說:“十五天,他們哪怕是再怎么快速迂回的期限也不會少于十五天,今天敵軍沒有援軍渡河增援,肯定是他們內部出現了什么事情耽誤了。本來該是再拖一兩天看看情況再全力殲滅,不過那些野人(首領)急了,那就提前罷!”
皋通趕緊問:“那我們的軍隊也投入總攻嗎?”
開明泮擺了擺手,眼睛也緩緩地閉起來,顯然是累了不想再開口。
“幾日連續的的交戰,戰場的交戰范圍是三里方圓,河灘那邊除了敵軍鞏固過的位置都是水澇區域,恐怕無法一次性容納超過三萬人以上的部隊進攻,”皋通謹慎地說:“先鋒部隊以嶺南野人為主,他們還能再湊出二萬人左右。搏命的進攻該是能撕開敵軍一兩道防御線,我們的軍隊就在第三道防線交戰的時候進入戰場?”
開明泮還是在擺手,眼睛都沒有睜開一下。
呂哲不是神仙,南部軍團的各級將領也不是神仙,他們當然是不清楚森林里還藏著這么一支武裝齊配的敵軍,還準備用嶺南各族的尸山血海打開進攻的通道,然后給予渡過離水西岸的部隊來一擊狠的。
離水西岸的呂哲軍,在周敢沒有大失誤的前提下再一次讓嶺南各族的進攻破產,可是周敢再怎么說也只是一名軍侯,懂得的知識也就是軍侯那一級別的戰術,遠不是受過校尉培訓的唐杰所能相比,因此抵御進攻的代價也就高了一些。
大概是二個時辰的交戰,原本之剩下三千余戰力的西岸呂哲軍戰死了近三百人、輕重傷達到上千,可以說本來就少的戰斗力一下子減去了一半,已經是到了最危險的臨界線。
交戰結束,呂哲軍的士卒帶著疲勞清除戰死者的遺體,他們時不時就會往東岸的本軍的營盤看去,每個人的眼眸里除了期盼援軍之外就是有著一絲遲疑。
算上今天的戰損,西岸這塊不大的交戰場地已經倒下將近七千的袍澤了,營地里停放同袍遺體的場地快被占滿,大量的傷患更是占了不小的一塊區域。
這是呂哲軍自成立以來打得最被動的一戰,因為被動和大量的傷亡士氣自然就高不起來。要不是實在退無可退,嚴酷的軍法到了一校部隊傷亡接近三成的時候早就無法阻止的崩潰,更加別談他們是千人隊與千人隊臨時渡河增援,本來就不是同一校的袍澤,最早的那一校(五千人)完好無損的不知道有沒有五百人。
“軍侯,還能持續作戰的人員已經降到不足一千五百,營中的傷患也面臨缺乏藥物的窘境,我們…”新的值日官臉上的表情是鐵青一片,他是第三順位指揮官,名叫陳紹。
因為是第三順位指揮官,他知道的遠要比普通的將領和士卒多得多,一部校尉唐杰,也就是被主上親封勛爵的二十八人之一,中了毒陷入昏迷,他們的處境又因為對岸沒有派來援軍變得越加艱難,還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撐過下一次敵軍的進攻。
周敢臉色亦是好不到哪去,以前天有高個的頂住不覺得什么,唐杰一昏迷所有重擔都壓在他的肩上,實在是沉重到連呼吸都困難的地步。
“主將已經傳來軍令,明日卯時(嶺南出現第一縷陽光的時間)會有一校袍澤掩護,軍中病患、傷患先撤,余下袍澤作為第二序列…”周敢一點也沒有松了口氣的感覺:“敵軍環繞之下渡河撤軍,我、我們…”
有些話是哪怕明白都不能說出來的,周敢想說的是他們可能會面對比想象中更艱難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