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集體?直白簡單點那就是自己人。所謂的自己人首先就要明白一個立場,那就是自己人犯了什么事,那么“自己人”就該站穩立場,不能只再因為一件事情的對錯做出選擇,而是該以所在的陣營來做出判斷。
被操練的人是一伙的,操練他們的人是另一伙的。這樣的觀念在當初受訓的時候已經被提出多次,負責訓練他們的人說過那么一句話:你們身為集體的一員,看事情已經不能簡單的看對錯,應該看的是那件事情對所在的集體有沒有受損,怎么去維護集體中的每一員,哪怕那件事情是錯的。
很多人剛開始的時候不理解,認為事情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怎么能夠因為所在的集體把錯誤的事情說成是正確的。
這樣的迷惑和懷疑親軍甲士們以前也有,但是他們上了戰場,在鮮血隨時都會拋灑,生命時時刻刻可能丟失的時候才了解到,原本所謂的對錯就是那么簡單,集體的利益必需得到維護,如果連立場都不一致,怎么又能讓人覺得是集體的一份子。
“很好!敵人不會因為你出賣袍澤而留你一命,不懂得維護集體的利益,那么永遠都不會把自己當成集體的一員。”翼伽目光掃過去,那些淳樸的、平常的,長得好看的、長得丑陋的:“你們是一個集體,上了戰場很多時候需要袍澤在你危險的時候去救你。你們要時刻牢記,維護你的袍澤等于是在救你們的性命!”
很多人很想問,對待敵人是應該站在同一個立場,那么對待非敵人是不是也能不講事情的對錯。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翼伽笑了幾聲:“當初我也有這樣的疑問。知道主上是怎么回答的嗎?主上說,當兵就要橫、要愣,錯了沒關系,無論是對敵人或是非敵人,首先就是要維護集體,只有有了這個集體,你們有可能活著。”
什么意思?是哪怕面對黔首,不管是不是做錯了都要橫要愣?
“哈哈哈!想對黔首耍橫耍楞?”
翼伽是發自內心在笑,他當初問呂哲,為了維護集體是不是對治下的黔首也不用管對錯?呂哲給出的答案很清晰,說是士卒可以對黔首耍橫耍楞,在黔首面前身為軍人不能搞內訌,做錯事了要道歉也該是文官去對黔首賠禮道歉,可是回營之后犯錯的軍人該打就打該殺就殺。維護集體榮譽感不是讓這個集體變成野獸,所以也就有了軍律的存在。
軍隊要有精神氣,一支沒有精神氣的軍隊能叫軍隊嗎?培養且讓他們覺得自己是集體的一份子很多時候并不簡單,甚至在某些時候還要犧牲一些平常人的利益。
呂哲為什么劃出專門的駐軍區,為什么嚴令整編操練期間軍人不得離營?那是在最大限度的不讓集體感變得扭曲。先教出集體感,再來加強軍律,只要有了集體感再用軍律配合,一支軍隊也算是初步形成了。
軍人就該剛強,在民間犯錯能管軍人的只有軍隊的軍法,打殺那是軍隊內部按照軍律的處置,其他人不該伸手。所以很多時候能看見軍人犯錯地方官插手被頂回去,向民間道歉的事情也是由文官在做,只有需要用到軍人的性命去收買人心的時候才會演上一出揮淚斬軍人的事情發生。
翼伽對士卒的教育在繼續,另一處也在談論教導軍隊的方式。
現在是每時每刻都需要用到軍隊的時候,呂哲必定會有限度的縱容軍人,畢竟想要生存需要軍人去揮頭顱灑熱血,沒有軍人的存在別談什么繼續擴張,連能不能安穩的活下去都是個問題。
“可是…那樣不太好吧?容易造成軍民矛盾。”
“矛盾?集訓期間,他們腳都邁不出軍營,怎么產生矛盾。”
“那可以出營了之后呢?要是士卒蠻橫地欺壓了黔首,這不是讓黔首痛恨軍隊嗎?”
“所以主上下了軍令,士卒不得離開軍營一步。”
“我是說以后,能夠出軍營以后!”
“不是還有后期的那個什么思想教育嘛,第一步先將軍隊給練出來,讓他們有點丈夫的樣子,然后再教育他們該對誰蠻橫,對誰應該愛護,一步一步慢慢來嘛!”
爭吵的人是兩個文官體系的人,一個是身為文官但是偏向軍方…或者說無條件支持呂哲的人,另一個是很快成為一郡郡守覺得太過縱容軍隊會產生不良后果的鄭君。
“思想一旦成形,按照主上的說法,那就會變得根深蒂固,想要再次扭轉千難萬難,不能為了快速讓士卒有集體感,然后不去教導他們應該善待黔首啊。軍隊,軍隊,沒有眾多的黔首會有兵源嗎?軍隊的存在不是為了守護邊疆的安全,不是為了保護黔首嗎?”
“那個…不是說了嗎?會教的。再則,軍律也在修改和完善,會用軍律來進行約束,你的擔心純屬是多余。”
“多余?!怎么就是多余!不一開始就緊緊地抓住,要是出事再來處置,會造成不良影響啊!”
燕彼知道鄭君的擔憂是對的,也知道鄭君說那些話不是在說給自己聽,加大說話的聲音是朝著自己,可是說出去的話是想被不遠處盯著軍營看的自家主上注意。
鄭君的聲量確實是不小,不但呂哲聽見了,周邊的人就沒有一個是聽不見的。
“你認為鄭君說的那些怎么樣?”呂哲問話的人是共尉。
“這…”共尉也不知道是不是該按照自己的真實想法說。
“我覺得鄭君說的是對的。”呂哲不是在說反話,鄭君的擔憂不是無的放矢。可是,他哪怕知道是對的也不會做出更改,不更改與什么上位者的面子,破壞自己的權威之類的無關。他對周邊的人說:“我們現在需要的不是一支文明之師,愛戴黔首的軍隊我們訓練不出來。”
文明之師?就是那個什么不拿百姓一針一線的軍隊。話說,這樣的軍隊真的是很理想,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帶出這樣的軍隊。
現在是什么時候?是秦一統又天下崩裂的年代。再直白一點,現在可是公元前啊,不是現代。所謂的什么思想覺悟,什么高尚德操,那是需要在一定的環境下才能培養出來。
呂哲是在什么環境?是在一個不是那么艱苦的環境,沒有什么民族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軍隊失去黔首的掩護就會被追上干掉,軍隊需要依靠黔首的施舍才有一口吃的,不是沒人愿意加入軍隊,是人人都想加入軍隊獲得良好待遇的環境。
軍隊不艱苦,士卒不是衣不果腹朝夕不保整天被追殺,上天入地就沒一個能睡安穩覺的環境里。這里的黔首現在還不叫百姓,他們需要的是一支能打勝仗不是被追得屁滾尿流,不會殺人只會替老弱修房子挑擔水的軍人。
善待黔首是好事,任誰都愿意愛戴這么一支軍隊,可是這是建立在他們有安全環境的前提。
只要軍隊能不斷的擴張出去,在外一直有勝利的消息傳回,將邊境越打離自己越遠,讓他們不至于陷入戰火摧毀家園,軍隊越是兇巴巴,黔首就越加覺得軍隊剽悍,覺得這樣的軍隊才是軍隊。
年代不同,思想不同,覺悟更加的不同,軍隊在很多時候可以有限度的縱容一下。
呂哲想要軍隊快點成形,能夠自保的同時可以強力的擴張,他只能在善待黔首的同時又縱容軍隊。
再則,軍隊整編完畢之后,呂哲治下的黔首似乎也沒有機會遭受軍隊怎么樣的欺壓,他已經在構思民間的保安系統,民間歸民間,軍隊歸軍隊,不再是駐軍既是行使軍隊的職能又維持民間治安。
說白了,警察維持治安的系統嘛,呂哲怎么會又不知道這個。他想得十分的透徹,建立警察系統可以安置一些老兵,也讓軍隊減少與民間的接觸,那么會造成的矛盾也不會那么多。這樣一來軍隊保持該有的驕傲,治安也不會因為不再維持治安而變澡,有事情的也是另外一個系統去背黑鍋,實在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那邊的鄭君還在繼續勸諫。當然,他是一種隔空的勸說,哪敢直直白白地對著呂哲吼。
“吼什么吼!”呂哲實在是受不了了,他對鄭君招手。
鄭君一臉的誠惶誠恐,可是終于引起自家主上的注意力,他心里其實是高興的。
“燕彼是暗探頭子,你對他吼什么?”呂哲一臉的不高興:“都快是一郡的郡守了,有什么話直接來說。”
鄭君能看出呂哲是真的不高興還是假的。他覺得呂哲是真的在不高興,因為小心翼翼地又將自己的想法述說了一遍,懇求自家主上能在建設的軍隊的時候對行政體系也有一些關注。
“你好好去想想改怎么做好一個郡守該做的事情。”呂哲也不是那么不高興,鄭君還沒有成為一名郡守已經在為文官體系思考,其實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這…以后郡守沒有了管軍的職能,屬下是怕…怕出了事情無法控制。”鄭君適當的表現出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