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戰場三十里外的呂哲一直在關注戰事的態勢,不過無法得知桓楚的軍隊已經廢掉,想要拖住項梁只能依靠季布,且季布很明顯已經沒有信心,等等的一些事情。
孤軍深入的呂哲確實有以自己作為誘餌吸引楚軍的心思,不過這種心思并不強烈,他這么做的目標十分的簡單,無非就是趁項氏無力顧及的時候攪亂會章郡迫使會稽郡恐慌,削弱楚國的戰爭潛力。
戰爭從來都不會只有一個戰場,戰爭打的也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兩個實力相差不多的勢力用一次戰爭很難分出勝負,需要的是一次次的較量,而誰的戰爭潛力足夠誰就有獲得最終勝利的基礎,這點在《戰爭論》被闡述得十分透徹。
受于地形的約束,三十里其實是一個不斷的距離,呂哲已經讓斥候估算過,想達到戰場的行程是一天半,因此并不是說現在已經成為真正的夾擊。
真正的夾擊是怎么樣的呢?是在戰場之上統一勢力的兩支軍隊同時對敵軍發動攻擊,那才是真正的夾擊之戰。目前呂哲和季布、桓楚的軍隊相隔太遠,只是有了夾擊之勢而不是在夾擊,意義上有了,實際上卻是相差十萬八千里。
“桓楚和季布的聯軍頂不住了。”呂哲在為將校們描述斥候刺探而來的軍情:“項梁兵力占了絕大的優勢,從戰場態勢看去,季布率軍防守也成了問題。”
也就是說,夾擊之勢馬上就要被破,整個戰略很可能會出現差錯。
絕大部分將領認定他們走長江水路前來會章郡就是為了和季布、桓楚一同夾擊楚軍,他們沒有領會呂哲其實也是在削弱楚國戰爭潛力的意圖,因此一聽季布支撐不住心里都有些緊張。
“主上,那我們什么時候率軍趕往戰場?”梅鋗問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
呂哲沉吟了,桓楚和季布能維持下來他們趕去戰場才有意義,若是兩支軍隊崩潰了一支,他們去戰場的作用不大。
現在最考驗的是季布能不能與后面趕往廬江郡的五萬后續部隊配合,將既定的戰線穩定下來,好創造繼續夾擊的局面。
“明日會有三萬部隊繼續從丹陽登陸,”呂哲說的是會章郡這邊的后續部隊,那是另一批經過挑選確認沒有患病的秦系士卒,“那時我們這邊的總兵力會達到十萬。”
呂哲也深度懷疑項梁會待在原地,現在項梁應該是在想著怎么撤退了吧?
楚軍連續作戰十余天肯定已經疲憊,項梁作為一名合格的將軍怎么會明知后方有一支大軍還不做考慮?而呂哲顯然是琢磨錯項梁的想法,項梁是不想將自己陷入險地,可是項梁更想圍攻深入會章郡的呂哲,因此泗水郡和會稽郡的軍隊都在調動,而這些是呂哲所不知道的。
呂哲想削弱項氏或者說楚國,可是他完全沒有和項梁拼命的念頭,任何的硬拼都意味著哪怕是勝利都會損失慘重,在現今的天下態勢中,實力受損都將會給自己帶來天大的麻煩。
秦國對呂哲的封賞和賜爵是建立在他擁有強大實力的基礎,與楚國的交戰把實力耗損干凈之后,呂哲哪怕沒有被項氏干掉也會迎來秦國的屠刀,這是他的顧慮之一。
那么怎么來保存實力又削弱楚國的力量?呂哲走的是三步驟,第一步目前已經算是成功,桓楚徹底與楚國決裂;第二步的基礎正是建立在項梁攻打廬江郡,項梁把后方的兵力抽調變得空虛;第三步才是窮圖匕現,利用長江在丹陽登陸,什么夾擊、什么切斷后路都是欺騙性的假象,其實真正的用意是把會章郡打成一個爛攤子,攪動會稽郡陷入惶恐不安。
還有非常多的小細節,類如只九江郡清除楚國勢力等等,這些呂哲只告訴小部分的心腹,余下的人只能看表面而不知道真正的作戰方針是什么。
“后面的三萬大軍會合后,我們下一個目標是這里。”呂哲指著山川輿圖上的黔縣,“這里是會章郡與廬江郡接壤最近的一個縣,因為距離戰場只有不到二十里,根據情報黔縣是項梁儲糧的第二個據點。”
將校們迷惑了,攻擊黔縣那么就等于又要浪費時間,而剛才不是說季布已經支撐不住了嗎?不趕快前去支援支撐不住的季布,那…
司馬欣在山川輿圖上來回巡視,他發現呂哲進入會章郡之后行軍的路線有點詭異,似乎是專門挑選人口稠密的區域,每到一地也大肆的掠奪人口、財帛,而不是用最快的速度在形成夾擊之勢。這樣的戰爭方式怎么看都有點怪。
其實還是有點可惜了,要是季布能支撐得更久,或者做得更好的咬住項梁的大軍,那么呂哲真想趁楚國內部空虛率軍攪亂會章郡之后再殺入會稽郡。
呂哲算是來還是比較手軟,狠一些該是進行大肆的殺戮,再不濟也應該燒毀一個又一個村莊或是縣城,可他只是掠奪人口和財帛。
軍隊殺起平民來的效率相當快,一支七萬人的軍隊要是抽出屠刀殺戮,所經之處必定是尸骨累累。燒毀縣城和村莊,到了冬季黔首沒有遮風擋雨的所在,那時死的人也絕對不會少。
下不去手,也不應該下那么重的手,適當的破壞會遭人恨,可是惡魔般的屠殺和縱火會被恨之入骨,呂哲是考慮到以后對會章郡的攻略,逼迫一些氏族、豪紳寫下效忠書就是在對未來做布置。他還很狡猾的宣告是項梁帶來這一些災禍,至于會章郡的人信不信,呵呵!
陰謀詭計嘛,呂哲不覺得只有項梁會,他也會啊!
除了軍事和破壞這一層的,呂哲也放出風聲,說是他本來考慮靠攏向楚國,這一場戰爭和后續的災難本來不用發生,但是項梁為了在楚國一家獨大一直逼迫,一切災禍的源頭都是出在項氏無法容人的基礎上。
若說第一個說法是針對平民,那么第二個說法就是在說給楚國朝堂的人聽了。
誰都知道這樣的陰謀很膚淺,可是往往簡單的輿論會對某個人造成很深的傷害,會章郡的受害者拿敵對狀態的呂哲沒辦法,他們恨呂哲的同時還會對項梁產生惡感。楚國的朝臣們就更加的簡單了,呂哲就不信楚臣們都愿意項氏在朝堂上一家獨大,那言論不可信但總能被一些大臣拿出來當攻擊的借口。
蒯通要是在這里,他會猜出呂哲一連串的行為用意。
張良要是還留下,他也會看出呂哲用心之險惡。
可惜了,呂哲身邊沒有算得上是智者的人物,這場獨角戲唱是唱出來了,但是沒有觀眾鼓掌有點那么無法盡興的感覺。
在隔天,季布的軍情匯報抵達,光靠他一支軍隊果然無法與之項梁對陣,連戰兩場后只能趁著項梁反應不及的時候率軍撤退,而桓楚只堪堪帶著不足五千人與季布的兩萬余部下撤到番陽。
桓楚本來的七萬軍隊只剩下五千,可謂是完完全全的廢了;季布帶去的五萬也只有兩萬人撤到番陽,其中的兩萬戰兵倒是還有一萬出頭,三萬輔兵卻是只有一萬不到,可以說真的是損失慘重。
在季布第一次匯報軍情不順的時候呂哲已經有心理準備,得到這樣的軍情報告心理波動并不大,他對季布說的那個可以帶幾百騎兵不斷突破廝殺的小將比較感興趣。
小將很顯然是嶄露鋒芒的項羽,季布對項羽的評價算是毀譽參半,不過那也符合呂哲對項羽的“印象”,就是那么一個崇拜武力,打起來丟下部隊沖殺的武人。
可不是嗎?一支軍隊的指揮官,在戰場上就一直自己沖著殺殺殺,作為武將只會殺殺殺沒什么,可是指揮官不應該是待在后方指揮軍隊的人嗎,光自己殺殺殺能殺掉多少,指揮軍隊殺殺殺才能殺掉更多的人嘛!
“力可抗鼎…比秦武王更加力大無窮的人啊!”呂哲莞爾,“現在可不是他風華絕代的時期。”
天下大亂才是第一個年頭,不說秦軍中經過長久操練的軍隊還在,一些勢力攢下來的合格軍官也都還沒有死絕,這樣一來武力強悍的猛將在戰場上的作用就不是那么明顯。
猛將最能發揮作用的時刻是什么呢?是所有軍隊都是消耗、消耗、再消耗,不但沒有合格的軍官,且也沒有經過多少操練。這樣的軍隊堅韌度幾乎是沒有,好戰性也不可能有,猛將就能起到一個很好的鼓舞士氣作用,鼓舞起士兵們的參戰欲望。
“似乎也不對哦?”呂哲再次莞爾了,“王離這支長城軍團不能說不是精銳,但是被項羽埋葬了呢!”
王離的糧道被斷,又與陳余、張耳等人在巨鹿縣廝殺了近小半年,缺糧又疲憊之下被項羽的破釜沉舟逼得走投無路的楚軍,在那種瘋狂且沒什么戰術的撲咬下,缺糧、疲憊更因為秦二世、趙高把秦國玩殘,看不到希望的長城軍團被摧毀了。
“我這顆小石子投入了這個時代的湖面,泛起了漣漓…”呂哲十分肯定歷史會變得不一樣。
哦,不,是呂哲占領南郡之后,歷史就已經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