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軍隊投入作戰要多少時間來進行準備呢?要看該支軍隊的建制和軍律是否完善,更要看一軍之主將對該支軍隊的掌控力。
項梁已經決定拿出八千子弟兵這支精銳的部隊,所謂兩萬的正軍是來自會章郡以及會稽郡那些原先被秦國操練過的郡縣兵。
八千子弟兵由項氏在原來楚國敗亡期間挑選出的軍官為核心,后面又秘密招募了不少勇士,每一人都是精悍的壯士。他們之中有差不多兩千人裝備了由龍氏打造的鐵器,這些鐵質的兵器十分鋒利,拿他們與青銅兵器互斬,鐵質兵器或許會出現缺口,但是青銅兵器必然是被斬斷的下場。
龍氏在會稽也是大族,他們與項氏是世交,其家族不但善于治金,家族中也不缺乏武勇的男子,像是龍且就是一個代表,除了龍且還有龍闕、龍俊兩兄弟也在項氏麾下效力。
項氏對龍氏的重視不是看重其武勇,從根本上來說其實重視的是龍氏的治金能力和財力,龍氏的治金作坊不下于十個,不過主要在打造的還是青銅類的兵器,鐵質兵器的產量受限于技術的原因產量并不高。
現下會制造鐵質兵器的不止會稽郡的龍氏,許多家族其實都會煉鐵和打造鐵質兵器,差別就是質量沒有龍氏的好。在中原地區,趙國、齊國軍隊使用的兵器就是大部分為鐵質,可是由于技術不過關充滿了種種缺點,他們之所以使用技術不過關的鐵質兵器純屬出于無奈。
中原地區一直是華族棲息生活的區域,當地的礦產早在幾千年的開采中消耗得差不多,銅礦幾乎沒有之下哪來的材料打造技術已經發展到頂峰的青銅治煉,所以只能使用技術相對不合格的鐵質兵器。
呂哲要是想的話也能像趙軍、齊軍那樣換上鐵質兵器,不過經過實驗,造出來的鐵質兵器與青銅兵器互斬,尷尬的是鐵質兵器這種領先一個時代的兵器被青銅兵器給斬斷了,因此列裝“鐵器時代”的鐵質兵器一直沒有提上日程。
龍氏對煉鐵的技術其實沒有多么高明,就是增加了鐵的密度來增強堅硬程度,龍氏掌控的是關于煉鐵的合適的溫度和錘打技巧。掌握好合適的溫度之后一直不斷的錘煉,也就是鍛和煉,差不多就是一種百煉的手法。這種技術在西漢時期因為西域的技術流入中原而發展成熟,后面在東漢時期衍生出百煉鋼的技術。
百煉的這一個技術門檻南郡的越城其實也摸到了,不過匠師們沒有找到使鐵的密度增加的元素,所以怎么試驗都是無法改變鐵脆和易碎的缺點。增加鐵的密度最好的方法是加入一種叫碳化硅的元素,就像是青銅需要加入錫和碳一樣,不過現在可沒“化學”這一知識,元素表更是連影子都沒,只能靠一次次的試驗,用蒙的方式來碰運氣。
龍氏鍛造而出的鐵為黑色,兩千身穿鐵甲拿著長劍盾牌的子弟兵一出現時,一眼看去就是一片內穿土黃色戰袍外披黑甲的武士,他們被列在最前方,后面是六千也是穿著土黃色戰袍但是披著青銅甲的悍卒。
項羽還沒有完全發育,現下不過是一個大概一米六出頭的稚嫩小子,他手持長槍騎跨在戰馬之上,左右兩邊是項它和項萊。
三人身上穿的也都是鐵甲,不過較之普通的士卒他們身上的鐵甲明顯要高幾個檔次,原本黑色的鐵被打磨得變成了暗銀色,上面還用金汁鑲上了禽獸的圖案,項羽的圖案是虎頭,項它和項萊則是神話中的窮奇。三人甲胄之上有披風佩針,戰馬奔跑起來猩紅色的披風在迎風招展,腦袋上的頭盔各自插著一根色彩斑斕的彩羽鈴。
在項羽、項它、項萊后面是八百左右的騎兵,這些人身上的甲胄為帶有裙甲的騎士青銅鎧,背后也有著黑色的披風。
八百騎兵手里的家伙是一桿長達六米的騎槍,馬背那黃色的墊子往馬的頸部五寸處幫著一把長劍,此刻他們一手持著韁繩一手握著長槍緊緊跟隨在項氏三兄弟身后。
除了八千子弟兵和八百騎兵之外,兩萬身穿土黃色戰袍的士卒皆是披著皮甲,他們手里的兵器基本為三米長的戈矛,只有三千人手里拿著弓、背上背著箭囊、腰間懸著一柄像是劍卻只有一尺半的兵器(懸刺,加長的匕首)。
將近三萬軍隊在項羽一馬當先的引領中緩緩出營,他們在戰鼓聲中不斷地向前,距離一片狼藉的桓楚營寨大約兩里的時候停下。
項梁除了派出這支楚軍中絕對的精銳部隊之外,他又調出六萬人在分為兩陣在左右兩翼。
桓楚的掎角之勢,左右兩邊的營寨早被攻破,現在只剩下主營。
楚軍再次列陣待戰,桓楚營中一陣吶喊和嚎叫,該響起的戰鼓遲了一小會才被敲響,但是桓楚麾下應該集結迎戰的部隊卻是動作遲緩,部分區域的部隊更是沒有一點要參戰的意思,只有季布帶來的部隊在各階軍官的口令聲中備戰。
商議到一半的桓楚和季布走出中軍大帳看見的就是那么一副亂糟糟的模樣,桓楚看見了臉色更差,季布則是皺著眉頭。
“桓公,”季布很無語,他深怕自己的部隊被那些該死的家伙影響,“敢戰的部隊不應該和這樣的亂軍待在一塊。”
雖然話說得很不客氣,可是桓楚知道這是實情,不然穩定的部隊會被那些亂軍攪亂。他嘆了口氣:“按季統領說的辦吧。”
一萬三千多還有堅定作戰思想的桓楚軍和季布帶來的部隊開始有意識的拉開與那些亂軍的距離,早沒了作戰意識的右領們自然是發現這一情況,在楚軍列好隊形隨時都可能發動進攻之際,個別的右領帶著部下要湊上去,少部分帶著部下往后面逃竄,更多的右領是帶兵待在原地。
往列陣備戰的右領部隊被警告不準沖陣,這些右領哪會聽什么警告,他們只知道楚軍又要攻擊了,想要留下小命就該尋求庇護,所以腳步不停。
項羽看著前方有人備戰有人逃有人傻乎乎地待在原地,嗤笑:“看,這就是我們要攻打的軍隊,真是一幫臭蟲。”
項它和項萊對視一眼,族中的同輩中項羽歷來就是驕傲的,這種驕傲是因為項梁那一輩的長輩因為項超追隨祖父戰死而厚待項羽、項莊。不過項羽倒是也真的有驕傲的本錢,畢竟同輩之中勇力能與項羽相比的人基本是沒有,像是一樣被厚待的項莊雖然也驕傲且有謙遜的一面,所以他們對項羽和項莊兩兄弟倒是沒什么惡感。
“他們自己打起來了。”項萊說的是季布的弓弩手向屢次警告無效的亂軍射箭。
下令放箭的人是桓楚,他不是無情,而是戰陣不能被沖亂。再則,那些人很明顯已經不聽指令了,不射殺一批怎么能夠讓失控的局面得到控制?
“全部聽著!”桓楚看向周邊看傻了眼的亂軍大喝:“不愿意與我等共抗項賊,你等就留在原地別動。愿意與我等共抗項賊以求生存,你等就在側翼集結待戰。再有沖擊軍陣者,殺無赦!”
軍隊是一個很奇妙的群體,他們要是沒亂倒是還好,亂起來之后想要再穩定下來極難,而有了一次抗命的經歷,有過背叛就不會再有忠誠。
項梁也在嗤笑,他對旁邊的一員右領說:“你上去喊話,告訴他們想要不被我軍攻擊句去攻打南郡的部隊。”
右領拱手應“諾”前去喊話,他告訴那幫桓楚明顯失去控制力的人,項梁公仁慈,給他們留下一條生路,大軍進攻之際可以拿南郡來人的首級換取生存,同時斬殺桓楚與季布者,無論之前是什么身份立刻賞賜五百金,可以在楚國出任俾將軍。
聽完的亂軍面面相覷,他們又聽桓楚在那邊喊什么借刀殺人啦,已經交戰數次項梁不會給他們留下活路之類的。
一直沒有得到進攻命令的項羽顯得很不耐煩:“敵軍已亂,只要一個沖鋒就能擊潰,叔父何必浪費時間。”
項萊癡長幾歲,解釋:“伯父是在用計,讓原本為一陣營的敵軍自相殘殺。”
項羽當然懂啊,他只是覺得沒那個必要而已,還沒說話那邊已經爆發一陣喊殺聲,果然有亂軍在項梁的誘惑下發動襲擊,不過沒有隊形沒有配合,數百個最先進攻的亂軍跑出一段距離全被羽箭射死在沖鋒的半路上。
“不要聽項賊胡說八道,他只是想我們自己內亂,最后把我們全部消滅。”桓楚既憤怒又羞愧,這就是他的部隊啊,一幫被敵軍忽悠幾句就暈了頭的白癡。
季布有些著急:“桓公,情勢對我們相當不利,還請下令且戰且退,把與亂軍的距離拉開,不然等待楚軍發動沖鋒,我們正面要抵抗楚軍,內部又隨時有亂軍會從側翼殺來…”
南郡部隊的主將是季布,不過呂哲事前交代多尊重桓楚,因此才有這一幕。
桓楚自然清楚季布就是客套一下,讓他下令來維持尊嚴,不然無論下令與否季布都要后退了。
“退…”桓楚極度的憋屈:“且戰且退拉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