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楚暫時還不知道援軍已經近在咫尺,他自殺了抗拒軍令的右領古竟然引起了部分的兵變。
兵變的士兵不多,基本是右領古的親信和族親,不過三十多人在自家陣線一暴起,桓楚精心布置的第三道防線自然是會產生混亂。
軍法官當機立斷地命令周圍的部隊配合剿殺兵變士兵,雖然很快將兵變壓下去,可是結果還是讓項梁軍抓住機會打進了第三道。
兵變像是毒瘤,本來已經人心惶惶再加上首次的兵變,桓楚軍麾下心里更慌了,若不是桓楚后面親自前來第三道防線率軍參戰,很可能被項梁軍徑直殺到最后一道防線。
說到底桓楚也就是剛剛起兵七八個月,他雖然極力整軍,讓部隊有了基礎的建制,可是軍官的缺失可不是幾個政策在短時間內能培養出來的。
一支軍隊有沒有合格的軍官比什么都重要,沒有合格的軍官就代表難以執行上官傳達下來的軍令,那么結陣什么的無從談起。同時,一支軍隊擁有合格的軍官對部隊的向心力也十分重要。
擊退突入第三道防線的楚兵,桓楚親自斬殺多名敵軍之下是真的浴血了,他推開要過來擦拭甲胄血跡的親兵,目光掃視被打爛了的第三道營寨,心里的苦澀是越來越濃。
“重新修復防線,”桓楚戰劍歸鞘,“命右領以上的人前來見我。”
楚國的軍制一直有點混亂,桓楚所采取的又是楚國的兵制,他有七萬的部隊,要是像秦軍那樣五千人為一校有個校尉,那么校尉也才只有十四人,可是楚國建制的混亂讓七萬部隊至少有三十個右領。
每個右領所領的部隊人數都不一樣,有的可能有數千,有的卻是連一千人都不到,其實要佩服楚國的統軍將領,竟然能記住哪個右領麾下有多少士兵。記不住?那在作戰時派錯右領,結果應該派人多的變成人少的,那就真的是下場凄慘了。
在楚國,右領麾下的士兵一般都是其族人或者奴仆,像是項梁麾下的軍隊右領們就是這樣。
在桓楚軍中,右領很多都是在征戰過程中招降或者收攏來的首領,所以親族的數量少,這也是桓楚為什么敢于殺右領古的原因。要是在正統的楚軍,桓楚不但不敢殺甚至要安撫,不然一個右領序列絕不會只有三十來人暴起,而是會整個右領的所有士兵叛亂。
項梁接到第三攻擊序列殺進桓楚軍第三道防線的時候仔細問了下經過,他得知是桓楚軍中有人兵變暴起一陣“哈哈哈”的大笑:“兩軍對攻,時時刻刻都有人倒下,拼殺最是講究血勇和內部穩定。現在桓楚有部下臨陣暴起,說明他們內部已經不穩。”
帳篷之內只有正在統計戰損的陳平,他很配合地連聲說是,說完又繼續揮筆書寫。
項梁純粹就是開心而感慨,他站起來走向帳外。
陳平見帳內只有自己的時候放下筆敲了敲有些僵硬的脖子,他是負責統計軍功與記錄戰損的人,在楚軍的建制里這種職位叫叫法曹,少了一個“軍”說明不是武職。
四天之內,不算剛剛又損失一些,項梁的十五萬大軍已經陣亡一萬四千多人,重傷和殘廢掉的人數有接近一萬人,一些傷勢不輕不重但是失去戰斗力的人再算上,從出兵到現在十五萬大軍已經沒了五萬多的戰力。
作為項梁的幕僚,陳平很清楚的記得會有一支由項籍率領的五萬部隊會到來,可是已經過了三天了,本該出現的五萬后續部隊一直沒有出現,從項梁的只言片語中來猜測,五萬人該是在戰場附近?
項氏是宗族體系,這就代表沒有血緣關系很難成為核心,陳平所表現出來的能力不俗,這點項梁自然是心知肚明,可是一直沒有對陳平進行提拔,隱隱約約中甚至還有一種警惕的意思。
陳平是誰?好吧,歷史上有怎么樣作為不提,可是他是陳平啊,這樣的人怎么會不了解自己的遭遇?他也自覺當個軍中的長史或許能力不足,但是絕對不該只是一個幕僚身份的法曹這種連正式官職都算不上的職位。
“項公攻打得很急切很兇狠,除開夜里不宜作戰,天一泛白就開始派軍攻打,這是在逼迫桓楚不斷求援。”陳平對軍事其實不熟悉,可是他懂得人心,“項籍的五萬后續部隊是為了針對桓楚的援軍才隱而不出。可是已經過了四天了,桓楚一天比一天危機,傳言中呂哲派來的援軍卻是一直沒有出現…”
項梁強攻桓楚是在勾引呂哲派來的援軍,很顯然呂哲派來的將領也是在等待機會?
陳平知道博弈并不是在戰場廝殺才算是博弈,除了戰場的廝殺之外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也是博弈的一部分。他在思考,一直都在思考著,有什么地方會改變戰爭的走向。
項梁出去沒多久又回來了,他看見陳平在發愣咳了一聲。
“?”陳平立刻拿起筆又是一陣書寫。
說實話啊,項梁很欣賞陳平這個小伙子,但是怪只怪陳平先跟了宋義,后面見局勢不對想逃又被當成奸細給抓了起來。
陳平有著一口好口才,說得抓他的人將人提著去見回到吳縣的項伯。
項伯是個喜歡人才的人,見陳平口才不錯,又得到陳平在宋義那里積累下來的積蓄,事實證明不是奸細后推薦到項梁這里。
事情當然不是三言兩語那么簡單,不過陳平后面倒是靠著口才被項梁納為幕僚,又因為陳平對數字敏感且寫得一手好字,項梁也就給了個不算正式職位的法曹。
“我有一事…”項梁坐下后喝了口水才說話。
陳平放下筆恭敬一禮,保持著俯身的姿勢等待項梁繼續往下說。
“…算了。”項梁本來是想問陳平為什么會發覺自己要對付宋義,又怎么認定宋義必定不是自己對手,竟是讓陳平要逃跑。
陳平見項梁又不問了再次一禮,而后拿起筆重新書寫。
“桓楚的第三道營寨很快就會被攻破,在這危急的時刻呂哲的援軍還是不現身,你認為其中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項梁說是在問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他一直是在按照自己的原定計劃進行,攻打桓楚是比較順利,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心中總是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
陳平自然是不會說話,他眼角余光看著項梁一臉沉思,心下自己想:“很明顯也是藏匿在左右,且事態也太詭異了一些。最可能的事情有兩個,其一是呂哲并不像傳言中擊敗了南下秦軍,其二不來戰場肯定是開辟了新的戰場。”
項梁霍地站起來,讓陳平以為項梁總是想通了,可是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攻,投入更多的兵力,既然呂哲不來,那就徹底吃掉桓楚!”項梁自顧自說完快步走出去。
陳平見到項梁出去又再次停下筆來,他覺得項梁不是一個笨人啊,自己都能想到兩個呂哲軍不來的原因,項梁又怎么會想不到呢?
“難道是項公已經確定南下秦軍被呂哲擊敗是假消息,呂哲能派來的援軍只有那五萬人?”陳平越想越覺得有理。
呂哲與南下秦軍合并的消息不會傳出來,不過他率軍撤退卻是無法隱瞞,因此一定會放出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人們通常把這種行為稱呼為信息戰。當然,不是那種電子干擾的信息戰,而是有真有假讓敵人無法判斷的一種針對性戰爭迷霧。
帳外響起了一陣浩大的歡呼,陳平心里十分好奇地想走出去看看,但是他忍住了,穩了穩心神又拿起筆書寫。
項梁是真的發狠了,他沒有換下第三序列的部隊,而是親自帶著第四序列的人馬前去一共攻打。
在第四序列的三萬人加入正面的強攻時,左翼的龍且也帶著兩萬人對掎角之勢北側的桓楚營盤發動了進攻,右翼則是由一個叫周殷的人率一萬人牽制桓楚的另一部軍營。
這是全面攻擊的姿態,桓楚見到項梁擺出這個陣仗立刻知道關鍵的時刻到來了,他對著被召喚而來的右領以及俾將軍們大呼:“想活命,奮起吧!”
很蒼白的語言,俾將軍倒是臉色堅定,他們能成為俾將軍無不代表是桓楚的心腹。不過呢,三十來個右領就是不是那么堅決了,不少右領眼神閃爍不定。
“諾!”的應聲倒是整齊,不過執行起來會怎么樣,桓楚心里也是有數。
各個將校應完就要出去,遠處傳來了一聲拖著長音的“報”,一名傳令兵掀開帳簾幾乎是用滾的爬進來。
“稟告主公,我軍后方五里發現部隊,看旌旗是南郡的人,他們、他們來了啊!”傳令兵很激動。
似乎是因為覺得意外,桓楚一時間有點沒有反應過來?
帳內的人似乎也愣住了,他們面面相覷了一小會,上面的桓楚終于反應過來了。
“也該來了…”桓楚話音未落,外面又有傳令兵在喊什么東西,聽著像是什么“五百里加急”?
五百里?桓楚這次沒有發愣,他可是知道五百里意味著什么,剎那間臉色變得十分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