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暫時猜不透呂哲送回傷卒和戰死者遺體是想干什么,可是司馬欣本能的覺得里面肯定是有什么陰謀!不過哪怕明知道里面有貓膩不將外面的人接進來也是不行了。
周興本就率軍在警戒,后面成了協助輔兵將傷卒和戰死袍澤帶回的隊伍,他按照司馬欣的命令點算了一下傷卒和戰死者的總數量,被敵軍送回的是兩千零七十二人,和軍營的傷卒、戰死者的數量相加起來,傷亡人數與撤兵進營統計的數量一個不多一個不少,正是兩千四百二十七人。
“讓各伍、各什、各屯、各百將辨認一下傷卒,務必甄別每一人,若是沒有人認領立刻關押!”司馬欣保持著足夠的警惕,他思來想去只有用呂哲想要讓人混入軍營才能解釋為什么要送回傷卒和戰死者遺體。
幾個偏將軍知道事情重大,除了還是在率軍防備呂哲軍進攻的周興,少艾、李珩、趙信都在率親兵監督被送回的各基層軍官辨認麾下的士卒。
辨認還需要再重新的整隊,一時半會兒根本不會有結果,整個秦營卻是全知道敵軍將己方傷卒和戰死袍澤尸體送回的消息,知道這件事情的秦卒什么想法都有,議論也就在所難免。
立場決定思想,大多是猜測呂哲這個舉動肯定是不安好心有陰謀,不過傷卒和尸體被送回是實實在在的事情,不乏有秦卒心里出現對呂哲產生好感的想法。
死者為安是自古以來就有的思想,身為士卒不免會有死后躺在戰場成為野獸口中食的命運,而這恰恰是每一名士卒最恐懼的事情。能夠在戰死之后有人收拾遺體不至于暴露荒野成為野獸的食物,戰死而有人收斂幾乎是每一名軍人心里最強烈的渴望,所以哪怕是用最惡毒的思想在猜測呂哲有什么陰謀,他們也會替戰死袍澤領上這么一份情。
司馬欣巡營的偶然間聽見士卒在議論戰死后不知道尸體能不能被收斂,他心里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又聽幾個偏將軍匯報敵軍醫匠在治療時問東問西,有很多士卒根本不知道保密為何物將營內的情況說出去,他了解這一個情況后怔怔呆立了很久。
“營內大疫,對呂哲來說不是秘密了。”這是司馬欣回過神來的第一句話。
確實,若說斥候探查的只是情報,那么醫匠大量從秦卒那里得到零零碎碎關于秦營的話,匯集整合起來已經將秦營內部的現狀描述出來。
被召集過來的大部分將領還是初次知道秦營發生疫病的事情,他們聽完已經確認的情報很少有人露出歡喜的表情,更多是一臉的驚懼。
“十三萬秦卒,感染風寒的數量在三萬左右。每天都還有秦卒會出現發燒的癥狀,這個數字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變得越來越多。”蕭何為軍中幕僚,講解情報是他的本分:“秦軍糧秣也只有三個月的糧,下一次補給是在一季之后。按照醫匠套取來的描述,秦軍內部的軍心因為營中出現疫病變得不穩,這從他們今日出營沒有發動沖鋒可以判定得出來。”
秦軍信仰進攻,每戰只要不是太過敵眾我寡幾輪箭矢之后就會發動進攻。下午的較量中,雙方接近到兩百二十步時李珩和少艾很多次都有發動沖鋒的機會,雖說有司馬欣誘敵的軍令,可是他們真的沒有表現出秦軍該有的好戰性。
“返送秦軍的兩千零七十二人中,有五十名我方的人,送返的秦卒也有因為某些原因而被我方策反的人。這些人中有一名軍侯、一名百將、三名屯長,什長以下的士卒亦有一百七十人之多。”蕭何心里滿奇怪的,呂哲竟是能想到用秦人去拉攏鄉黨,呂哲更是在看見一個秦軍軍侯后露出既是開心又是遲疑的表情。
“哦!!!”情不自禁的的發出驚訝的聲音,眾將領有些轉頭看向坐在主位一臉沉思還是回憶表情的主上,幾乎都在心想:“就說嘛,怎么會無緣無故有這樣奇怪的舉動。”
南郡軍隊中至少有三千人人是出自正統秦軍,他們來自關中、隴西、北地、上郡等等的地方,秦軍十三萬人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征召兵,互相之間認識上一些并不使人意外,甚至說在呂哲麾下效力的秦人還在傷卒中發現自己的親戚或是發小。
為呂哲效力的秦人,他們之中混得最差的也是一個百將,混得更好的不在少數。現在還沒有“良禽擇木而棲”這句話,不過在秦軍軍心不穩的當口拉攏幾人并不成問題,只是可靠性嘛…就不好說了。
秦軍那名被策反的軍侯不是別人,而是呂哲的結拜二哥李良。
李良本該隨同部隊北上戍邊,不過被提升為軍侯后回了趙地巨鹿縣的老家觀津,算是難得衣錦還鄉之旅。他假期快要結束時自然是需要返回軍中,可是那時軍隊已經北上,他在向國尉署銷假時被分配到中原軍團,成了中原軍團麾下的一名軍侯。
第一波秦軍南下時李良所在的千人隊并沒有在南下的序列當中,那時他也是才剛剛聽說自己的結拜小弟在南方創立三郡的基業,心里既是感到不可置信也是一陣陣的羨慕外加失落。
司馬欣的第一波南下進展不利,徐巖自是要派出必要的援軍,李良所在的千人隊被劃進第二波南下的序列當中,南下的路途中李良一直是一種心態復雜的情緒,他自己都說不上來到底是什么感覺。
秦軍南下不利,現在營中更是出現大疫,身在秦軍的李良由于官職和善于培養人脈的關系比普通的軍侯要了解更多。在他看來,十五萬南下的秦軍短短時間內沒了將近兩萬,若說原本的士氣有十分,損失兩萬之后士氣頂多只剩下九分。后面軍中疫病漫延,數量龐大的士卒患病,軍中士氣估計只能剩下七分,而這還是秦軍軍律嚴格才能保持的士氣,其他軍隊遭遇這樣的事情估計早就崩潰了。
軍心士氣只保持七分,哪怕是精銳如秦軍其實也是到了一個臨界點,只有身在秦軍營中才能親自了解到那股正在發酵的悲觀情緒,也就是說相當一部分士卒已經對這次征戰感到厭煩。李良自己是軍侯,還是交友不錯人脈廣泛的那種軍侯,怎么能看不出連部分軍官心里想著的已經不是殺入南郡,而是想要回撤呢?
呂哲率軍前來,十三萬的大軍看去無邊無際,這十三萬部隊還不是那種漫山遍野亂擠沒有一點軍隊該有的前進隊形的軍隊,李良在營中看見的是一支排列隊形有次序的軍隊。他那時心里突然泛起,“這一仗司馬欣能維持不敗已經不錯”,“秦軍想要取勝艱難,不如…”,種種的想法。
李良不是秦人,現下中原各地諸侯并起,秦國對非秦人軍官又開始在提防,他是清楚沒有滔天大功不可能再進一步了。細想“對面是結拜兄弟,他現在取得這樣的成就,要是在這一戰能與之取得聯系…”他的心思瞬間就活絡了起來。
雙方相隔兩百步以上互相射箭時,也不知道李良是幸運還是不幸,他的小腿肚竟然中箭了,剎那間活絡的心思驅使他躺在地上沒有呼喚人攙扶自己隨軍后退。更加幸運的事情發生了,呂哲根本沒想要殺死遺留在戰場上的秦卒,他也就不用冒著被旁人發現的危險告訴過來的呂哲軍士卒自己是誰。
也許也是天意?呂哲后面竟是在親軍的保護下過來觀看秦軍傷卒,李良那時離呂哲不過才五十來步,只需要撐著站起來就能讓雙方都能看見對方。
蕭何看到了當時的那一幕,呂哲看到李良時露出了既是開心又是遲疑的表情,在醫匠分別抬一些人進入帳篷治療的時候,呂哲和一些秦軍出身的軍官看似無意的隨處視察,那時正是他們認出親戚、發小進行策反的時候。
重新回到秦軍的營盤,李良還能清晰的回憶起當時時隔快一年后初次再見的情景,呂哲進入帳篷后臉上的笑容充滿了重逢的喜悅。都身為三郡之主,數十萬士卒,兩百多萬口眾的主上了,竟是絲毫沒有防備就快步走來就是一個擁抱,呂哲那聲“二哥”更是喊得李良心里一陣陣的悸動。
呂哲邀請李良留下,更是名言有自己的榮華富貴絕對有李良的一份。
心中早就有想法的李良卻是說出要重回秦軍,無論是以后通報消息還是有機會做內應,他都不想因為結拜之情而無功受祿,是想著用真真正正的功勞融入呂哲這個集體,而后再一同創下不世之偉業。
李良有這樣的想法,呂哲既是從李良這里得到大量情報又能在秦軍中有一個軍侯級別的人作為內應,雙方也沒有多么的矯情,瞬間互相溝通一下,一個粗略的計劃產生了。
司馬欣很謹慎地在辨認回歸士卒中有沒有被混入奸細,李良只是與呂哲有約定而沒有參與,甚至是很多被策反的人都不知道互相之間的情況,呂哲軍那五十名混進去的人自然是被認出了不少。
三十一個被辨認出來的人,司馬欣沒有殺掉,他自覺來而不往非禮也,竟是派人如呂哲所做在那樣給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