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尊前愛惜身,佯狂難免假成真。”開口吟詩的陳燮,緩緩收了手,無恥的將羅帕捏在手里,也不說還人家,而是轉身面對諸位美女,目光如電掃過每一雙眼睛,這些十七八歲的妙齡女子,無人不以最熱烈的目光響應。陳燮繼續吟詩:“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再次停頓,轉身,正準備繼續往下抄的時候,突然意識道不是很對頭。想了想抬手遙遙一指北面,本來平和的聲音突然高亢鏗鏘,一口氣道:“劫數西北天作孽,雞鳴風雨海揚塵,悲歌痛哭終何補,義士紛紛說帝秦。”把東南改作西北,就變成了陳某人的以詩明志了。意思嘛,大家自然的腦補,陳燮還是一個武將,心懷天下,不肯沉醉兒女之情嘛。
一名俏麗的婢女,以筆墨記錄今天發生的事情,這是陳燮沒注意到的細節。
一陣笙簫遠遠而來,打斷了畫舫內短暫的沉寂。眾人循聲遠眺,河上一畫舫踏浪而來。兩船緩緩靠近之時,船頭見一女子,盈盈搖曳于風中,遠遠便雙手做喇叭狀喊:“十娘妹妹,佳客何人?”
陳燮笑問:“來著何人?”十娘笑道:“一夜輸盡千金而不改色的李貞麗。”
“呵呵!”陳燮冷笑兩聲,回位子坐下。一側顧喜挨過來道:“姐夫,為何冷笑?”
陳燮道:“沒什么,只是單純的不喜歡賭而已。”這么說。大家都知道他話里有話,言之未盡,卻也不好追問。陳燮不過是不想敗了大家的興致,只是想到此刻西北連年大旱,流民遍地,不久流賊入河南,自此中原糜爛。
李十娘走到船頭,兩船抵近時,笑道:“貞麗姐姐,今日船上幾個姐妹。共邀登州思華先生一聚。不及姐姐船上那般熱鬧。”
李貞麗聞聲驚呼:“莫不是寫《石頭記》的百曉生,人生若只如初見的陳思華?”李十娘笑著點頭,李貞麗趕緊道:“快停船,奴要求見思華先生。”
這邊船夫各自撐篙子。彎成一個弓了。船才挺穩。對面船上出來一個男子。大聲喊:“陳思華在哪,快快交出石頭記第十三回。”
李十娘無奈的回頭看看陳燮,得到他點頭的許可。這才讓人停船放板子。
陳燮看的清楚,一女子抓住兩邊撐篙,搖曳著過來。隨后一男子,油頭粉面,扭扭捏捏的也過來。看見這個不男不女的家伙,手捏著蘭花指,陳燮不是歧視基佬,只是喜歡接觸。
兩人前后進來,見堂前就一個男子,余者皆是相熟的女子。往日里,大家多少有點競爭關系,熟歸熟,未必就有好。不過這個李貞麗很有一點自來熟的意思。見了陳燮便上前道福:“奴家李貞麗,見過思華先生。”
這女的一看就歲數要大一些,如果陳燮讀過《桃花扇》,自然知道她是李香君的假娘。后來因為侯朝宗和李香君的關系,得罪了阮大鋮,很是吃了一些苦頭。如果把《桃花扇》和《南明史》對照著讀一遍,不難發現復社的這些人,真他娘的太惡心了。他們搞阮大鋮的時候,理由本就很勉強,打人家一個閹黨,斷人家的政治生命。而且不管阮大鋮怎么樣服軟討好,都不給人家一絲一毫的機會。這么大的仇恨,等到阮大鋮在南明王朝當官了,當然要打擊報復。你踩別人叫正義,別人踩你就是奸佞,他們也好意思叫屈。要說當漢奸,復社這幫人,有幾個人做到了死節明志?大哥不要說二哥,生意買賣差不多。
“河上相逢,便是緣分,李大家請坐。”陳燮很給面子,他說李貞麗是大家,那就一定是了。現在的秦淮河上,風頭最勁的不是整天在風月場所大把撒錢的尋歡客,也不是那些風度翩翩的窮書生。而是陳燮外來客,《石頭記》的作者,登州來的將軍。
隨后進來的男子,拱手笑道:“吳郡張魁,字修我,見過思華先生。初聞先生之命,秦淮之客皆言不過一粗鄙武夫,至《石頭記》問世,再無人敢言先生粗鄙。在下也是《石頭記》之擁躉,每一期明報都有收藏,取第四版裝訂成冊,閱讀不輟,每日不讀便不能眠。”
這家伙比李貞麗還自來熟,陳燮有點哭笑不得,尤其是他那一陣一陣的熏香氣味,熏的陳燮欲作嘔。女子香一點,陳燮能忍,男子這么香,你是要鬧哪樣?等他說的來勁,欲上前勾肩搭背之際,陳燮后退拱手道:“張兄,客氣了。今日在下也是船上客,不敢喧賓奪主。我敬二位一杯,就當感謝二位欣賞拙作。”陳燮豪氣的干了杯酒的黃酒,杯口朝下。
張魁給陳燮拋來一個媚眼,配上一張比漂亮女人還女人的臉和表情,弄的陳燮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很想提醒他,你是個男的。明末男風盛行,這貨一看就是個小受,捏著蘭花指拋媚眼,陳燮很吃他不消,直接坐他對面。低頭想問身邊的顧喜,又怕張魁聽到,便捏著顧喜的小手,沾了杯中酒水,寫道:“此君兔爺乎?”
顧喜驚訝的看了一眼陳燮,似乎覺得姐夫怎么連這個都不知道。作為秦淮河上的豪放女,顧喜素來落落大方,只是在面對陳燮的時候,會不自覺的扭捏。粉嫩柔軟的小手被捏著,心跳不免快了些,身子也有些軟軟,耳根也發燙。看完,顧喜微微的點點頭,陳燮又寫:“替我擋他,不給近身。”
顧喜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站起貼在陳燮的肩膀上,小嘴在耳邊低聲道:“姐夫,作為一名風流名士,不好男風可不像。”
陳燮肩膀處被軟軟的頂著,這女子身段豐腴,胸前有貨,個子矮點,但是比例很好。明朝這種風格的女子可不多見,陳燮學她說話,在耳邊低聲道:“深惡痛絕!千萬幫忙。”
顧喜似乎沒了力氣,軟軟的趴在陳燮的肩膀上,兩人親密的樣子引起圍觀時,這才紅著臉坐下。李貞麗見狀,小嘴合不上,看著陳燮一邊剛收的鄭妥娘,這邊又跟顧喜如此,很是驚訝顧喜怎么能如此?
李十娘只好出面調解氣氛道:“時候不早了,按照規矩,可以掉頭回去了。”說實在的,她心里也甚是膩歪,這個李十娘和張魁跑來攪局,本來多和諧的場面啊。
待調轉船頭后,李貞麗才站起萬福道:“思華先生,可有全本石頭記的詞話?”她也想明白了,來就是為了要石頭記的下文,見識一下陳燮長什么樣子就行了,不要節外生枝。
沒想到躲到明朝都被人催更,呃,哥不寫網文很多年了。短暫的走神自后,陳燮只好答道:“何不耐心的等連載呢?且放寬心,在下不會太監的?”一不留神,新詞蹦出來了。
眾人都很好奇,為啥會這么說。張魁直接問了出來:“先生何出此言,石頭記與太監何干?”陳燮見他娘里娘氣的說話,下意識的往后縮了退了一下椅子。然后在心里暗想,曹雪芹本來就是一個死“太監”啊。
“姐夫,快說,跟太監何干?”這下追問的是李十娘,陳燮一看糊弄不過去,便道:“這是美洲那邊的一個段子,這里講了,出去我可不認賬。免得得罪了這天下的公公。”
“快說快說!”尹春也催促起來,八卦之魂果然無處不在。
“美洲也有報紙,明報非獨創。在報紙上連載話本,乃是美洲之常態。有些話本的作者不甚勤快,寫著寫著就消失了,再也不出來寫完。于是每每有讀者追問編輯,下面呢?下面呢?編輯曰:下面沒有了。”說道這里,陳燮停下了,似乎大家都沒反應過來。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李十娘,掩著嘴按著肚子低聲笑,她是個嫻靜之人,很少失態,強忍著沒有捧腹大笑。第二個反應過來的是顧喜,之所以這倆先反應過來,跟陳某人下面有關。
很快大家都反應過來了,紛紛忍住不哈哈哈的笑出聲來,各自笑的是花枝亂顫。張魁最為夸張,使勁的拍著桌子,前俯后仰的笑著。顧喜笑的額頭頂在陳燮的肩膀上,笑著笑著不知哪來的膽量,在耳邊低聲道:“姐夫,下面還有么?”
喝了些酒的陳燮,神經也有些大條了,隨口附耳道:“你想知道,去問你姐姐。”
就在覺得不妥的時候,主人李十娘道:“今日高朋滿座,此前在下獻丑,現在該輪到哪一個了?既然是謝禮,便該拿出點誠意來。”
抽到第二位的李小大站了起來道:“奴來舞一段!”張魁叫好道:“我來吹簫。”
陳燮聽他這么說,當下打個寒戰。李小大身材略高,長袖善舞,張魁真的會吹簫,悠悠簫聲中,小大水袖流云,跳了個嫦娥奔月,真如仙子下凡一般。
隨后登場的是尹春,手持團扇,唱了一段昆曲《西廂記》,生生把個俏紅娘給唱活了。
陳燮見了不禁笑道:“我這有歪詩一首,以博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