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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章 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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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省之在家陪了妻子兒女幾日,又四處拜訪了一圈親友。親家建南侯府自然是他第一個上門的人家,但曾經為他妻子米夫人生產出過力的江太醫與葉大夫,也沒有落下。米省之特地備了豐厚的禮物,上門向他們致謝。

  葉大夫眼下就住在廣平王府,一般官員都是要避嫌的,但米省之居然毫不避諱地上門求見葉大夫,還真是讓周圍的人大吃一驚。

  趙瑋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阻攔了,不由得苦笑。皇帝如今越發小氣,對廣平王的猜忌也越發深了,但愿米省之不要因為這事兒,被上頭誤會了才好。

  這本是一件小事,宮里是否知情還是未知之數,吏部的人倒是有所耳聞,但有趙瑋四處打點一番,倒也沒什么人跟他岳父過不去。只是米省之有言在先,趙瑋不好插手吏部分派官職的工作,所以前者的新任命沒多久就頒布下來了。

  果然是正四品的順天府丞。

  光祿寺卿的位子早兩天就有了新主人,還有趙瑋打聽過的其他一些正四品或是從三品的職位,也陸陸續續被分派下去了,最后剩下的順天府丞,自然就是米省之的囊中物了。

  每年上京候缺的官員都數不勝數,其中哪里還少得了與米省之同品級的?有好的位子,也不會一直等著他。順天府丞本是不錯的缺,無奈前任府丞抱著怨氣請辭,臨行前到處放一圈流言,往老府尹的幕僚頭上狠狠潑了一盆臟水。如今人人都知道此人厲害,無奈有老府尹給他撐腰,只要老府尹一日在這個位子上。旁人就奈何他不得。而老府尹數次上書告老,皇帝都不肯批,似乎是打算讓他老死在順天府尹的位子上了。

  老府尹看著年邁多病,可是平時休養的時間多,一年一年地,竟然也熬下來了,半點不見要死的跡象。近半年來也不再提告老之事。在這時候接手順天府丞的位子。說不定三年任期內都休想有所作為,還有可能被個幕僚擠兌得沒地兒站,這又是何苦?沒人做官是為了找氣受的。三年時間不短,誰浪費得起?況且又不是什么肥缺。先挑其他的職位,等老府尹離開了,再正正經經求順天府尹的位子。豈不省事?所以比米省之更先一步到達京城的人,都想辦法打點過了。將其他合適的職位搶了去。

  只有米省之,來得晚,又是外官,還不曾派人去吏部打點過。所以這不討好的職位就落到了他頭上。不過吏部的人也不敢坑他太過,好歹還是建南侯的岳父,又是堂舅。怎么也要看建南侯的臉面的。

  眾人心下還覺得,老府尹是因為受皇帝看重。所以格外有威望,他的幕僚也是借著他的威望才敢如此囂張。米省之自身雖不顯,但有個建南侯做女婿,建南侯同樣是從龍功臣,立的功勞比老府尹還要大些。若那幕僚敢拿前頭用過的法子去擠兌米省之,只怕要吃不了兜著走了。老府尹面對建南侯,尚不敢怠慢,更何況是仗著他的勢擺譜的幕僚?

  如此一來,米省之比起其他人,反而是做這順天府丞的最佳人選了。有能力有資歷還有后臺,也不怕被人擠兌了吧?那麻煩的官職,正好讓他消受了去。

  米省之得了任命狀,稍稍收拾一下,就走馬上任了。

  他到順天府報道的頭一天,老府尹正好因身體不適,告假在家,不曾與他見面,派了個仆人來跟他說日后自有相見之時,他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只管問其他屬官。

  米省之嘴上答應著,跟其他同僚見過禮,就帶著一個小廝,只提著一包茶葉一盒糕點,請了順天府衙里一個門子做向導,直接往老府尹家去了。他的理由也十分正當,佐貳官上任,怎能不拜見上司?上司既然不方便去衙門,那他上門拜會就是了。

  老府尹只好在家中書房接見了他,老人家頭發花白了,但精神還好,除了瘦些,說話說上三兩句就要咳一輪以外,倒也不顯得十分虛弱。

  老府尹也知道米省之的來歷,對他頗為客氣,還十分親切地囑咐了許多話。米省之投桃報李,也非常敬重老上司,表示非常愿意替他老人家分憂,讓他有事只管吩咐,千萬不要外道。

  幕僚一直站在邊上斜睨著米省之,面帶嘲諷的微笑。

  但米省之就是不理他。

  除了一開始見面時,老府尹介紹了幕僚的身份,米省之跟他打過一聲招呼以外,后頭幾乎完全沒搭理過他。他偶爾代替老府尹說幾句話,米省之回應時,也是直接對著老府尹說的。在順天府衙門中,象這樣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他心中郁悶,但想到米省之是新來的,還有后臺,只能忍了氣。

  但當米省之說到自己今后的職責時,幕僚就知道自己沒辦法忍下去了,直接開口說:“米大人只要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就是,我們大人自會將公務料理妥當,不必勞煩米大人操心。”

  米省之仍舊沒理他,而是直接對老府尹說:“在吏部領任命狀時,吏部右侍郎大人跟下官說,老大人年紀大了,日常多病,讓下官多為您分憂,因此下官才會問起此事。老大人真的不需要下官幫忙么?既如此,下官回去向右侍郎復命便是。并非下官不遵從右侍郎大人的吩咐,而是老大人您根本不需要。”

  老府尹自個兒就曾多次在外人面前說,自己年邁多病,需要人幫忙處理政務,否則那幕僚如何能替他掌事?此刻米省之把話攤開來說,倒叫他不好解釋了,只能道:“老朽體弱多病,確實需要幫手,往后還要米府丞多多出力呢。”

  這本是客套話,誰知米省之順著他的話頭就說:“老大人有什么地方是需要下官幫手的?還請您分說明白,下官回了衙門后。也好早些熟悉起來。”

  老府尹都快忍不住瞪人了,哪有這么直截了當問出口的?難道這米省之盼著他年邁無能,早日將手中的權柄交到其手上么?!

  米省之仿佛看懂了老府尹的眼神,直白地說:“老大人別誤會,下官只是想著,既要幫忙,那就盡快將需要幫忙的地方說清楚。彼此心里有數。日后也能注意莫越過了界限,自然也就能相安無事了。下官早就聽說,前任那一位。正是因為職權界限含糊,才會與老大人生了嫌隙,為此請辭的。為了不重蹈覆轍,還是早做防范的好。”

  這話就有些打臉的意思了。跟前任順天府丞有矛盾的是老府尹的幕僚,到了米省之嘴里。跟前任府丞過不去的就成了老府尹,這讓他老人家如何受得?老府尹不由得咳了起來,幕僚見狀,就連忙道:“老大人犯病了。米大人還是先回去吧,至于職權之事,老大人過后自會與您分說。您也不必急于一時。”

  米省之沒理會他的送客暗示,親自給老府尹倒了杯茶。等他的咳嗽停下來,才勸說:“并非下官要糾纏不清,而是順天府處于天子腳下,每日公務繁多,件件都是耽擱不得的。下官既已走馬上任,自當早日履行職責,也免得尸位素餐,誤了公事。”

  老府尹頓時漲紅了臉,深吸幾口氣,才咬著牙道:“米府丞盡忠職守,老朽自然也不會誤了你的事!”說罷就擺開紙筆,將打算分派給米省之的任務一一寫下——他特地挑了幾件十分麻煩的事,連他自個兒都沒有十足的把握去做成。

  在他寫字期間,米省之頭一回搭理了那幕僚:“這位小兄弟看著年紀不大,言談舉子甚是不俗,不知如何稱呼?”

  幕僚板著臉回答了,心里卻在想要如何給米省之使絆子。

  誰知米省之話頭一轉,又問起他:“可有功名在身?”得知他是個舉人,中舉卻是多年前的事了,近兩科都不曾下過場,一直在為老府尹做幕僚,米省之便不住地搖頭:“這如何使得?你還年輕,又讀書有成,何不早日考取功名,正經入仕?為幕雖可增長見識,終究不是正道。我聽說你十分能干,比起許多正途出身的官員也不遑多讓,但老大人年邁,又能看顧你幾年?你若是為高官權勢所迷,誤了自己的前程,也未免太可惜了。”

  老府尹與幕僚聞言齊齊一怔,抬頭向他望來,沒想到他就不再往下說了,只端坐在那里品茶不言,氣得他倆恨不得當場罵人。

  等米省之從老府尹手里接過任務清單,掃了一眼,好象完全沒放在心上似地袖了,他才又再度開口:“說起來,下官方才在衙門里與眾同僚見禮,似乎沒瞧見府經歷,聽聞是空缺了。老大人身邊既有青年才俊,何不為他補一個官?日后他便是離了老大人的護持,也可以在官場上繼續走下去。”

  老府尹與幕僚眼睜睜看著他走了,面面相覷,倒是深思起來。

  府經歷?那可是從七品的官職,作為舉人要入仕,能以府經歷開始,是相當高的起點了。有了正式的官身,總比沒名沒份的幕僚強些。老府尹在時可以護持他,不在時,他也可以繼續往上升,似乎是個不錯的安排。

  只不過日后要想再往上升,光憑老府尹可不夠,他既要有人脈,也要有資歷,更重要的是,進入這個體制之后,幕僚有了正式的身份,面對其他屬官就不能再象從前一樣傲慢了。以前看不起的五品、六品屬官,都要成為他的頂頭上司。他也許就困在從七品上了,一輩子都出不了頭。

  米省之出的這一招,到底是什么意思?

  再過幾日,米省之又出了新招,老府尹分派給他的幾項任務,他已經動作利落地解決了兩項,還做得又快又好,第三項也在順利進行當中。這下不但順天府衙上下清楚了,連吏部的人都知道,米省之著實是個能吏,人家可不是光靠一個侯爺女婿混的。

  老府尹思考了半日,便對幕僚說:“此人不可小覷,你收斂著些,細看其行事,若是…若是個可投之人,今后便聽他號令行事吧。”

  幕僚大驚:“這如何使得?東翁…”

  老府尹攔住他,嘆了口氣:“好孩子,不要死腦筋,你跟著我,又能再跟幾年?米府丞看著似乎愿意容下你,若他是個可以托付的人,你就跟隨在他身邊吧。有人照看你的前程,我老頭子便是去了,也能安心…”

  若是幕僚真能有出息,又或是找到一個穩得住的靠山,他那些不成器的兒孫,日后也有人照應…

  幕僚悶不吭聲了,他心里清楚老府尹最擔心的是什么,若真到了那一日,他便是拼上性命,也要護住東翁的兒孫。只是他勢單力薄,又能做到哪一步?若是這米府丞真能幫上忙,他便低了頭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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