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大夫和諸子百家的名士,此刻內心,當然是崩潰的。
這就好比,你在網上下了個動作愛情片,本來正打算擼一發,結果打開一看:麻蛋,這是恐怖片,而且是貞子!
頓時就是強擼灰飛煙滅!
他們內心的感受,也是如此。
本來,眼看著墨家就要踩地雷。
但人家輕輕一躍,跳過了那些地雷,直接軟著陸,而且是穿著三點式的比基尼,,跳進擠滿色狼的沙灘。
結果可想而知…
“墨家…”無數人咬牙切齒,他們終于回憶起了那些書上前輩們記載的墨家士子的事跡和故事。
那一個個可怕的墨家辯手,仿佛從書中走來,重新復活。
那些曾經跟子夏、孟子、荀子、商君、申不害、尹文子、公孫龍等等人杰英雄同處一個時代,而且,光芒不亞于這些大能的墨家先賢們,仿佛透過時光的長河,將視線再次投注下來。
“義之所在,摩頂旋踵,赴湯蹈刃,死不旋踵…”董仲舒對他的門人們感慨道:“這就是墨家啊,可怕又可敬的對手!”
與墨家相比,即使是孟子之儒,在氣節和骨氣上,也是遠遠不如!
古人說,君子不食嗟來之食。
但真正做到這一點的,其實唯有墨家!
至于儒家…
在這個方面,先天就底氣不足。
好在,如今這個對手和敵人,暫時是公羊的盟友。
至少,他們的攻擊矛頭不會指向公羊!
但未來呢…
董仲舒有些難以把握。
而他的弟子們,卻都很好奇。
呂步舒就大著膽子問道:“老師,為何您從來不在課堂之上,分說墨家之事?”
是的,董仲舒從來不在課堂上或者私底下去說墨家的思想,甚至連攻仵都沒有過!
這很奇怪!
而且,無論是董仲舒還是胡毋生,他們的學苑和地盤上,絕對找不到任何一本與墨家有關的書籍。
曾經有弟子好奇,想去買一本,結果被董仲舒得知,臭罵了一頓…
本來,這沒有什么…
但現在,聽了墨家的公開演講,呂步舒等人覺得,似乎好像,這個一直在傳言中是妖魔鬼怪的墨家,并不恐怖啊?
恰恰相反,對方似乎還挺可愛的夫君莫逃。
無論是明鬼、尚同、尚賢,聽上去都很好啊。
雖然與儒家的表述有出入。
但現在的儒生,可不是以后的儒生,只讀圣賢書就可以了。
如今天下的士大夫學者,但凡想要有所作為,都得看看其他學派的書,至少也要了解了解,自己所面對的對手在想什么。
但唯獨墨家的書和著作,在儒家各派之中,根本找不到。
而且,也禁止弟子門徒去買來看!
其打擊的嚴厲程度,堪比通緝重犯!
一般,一旦發現有人企圖私底下購買乃至于傳閱墨家的著作,基本都是清理出宗!
唯有那些地位非常高,身為一派之主,或者出仕為官者,能夠避免這個懲罰。
原先,弟子們都覺得無所謂。
墨家嘛…不是玩機械這種奇技淫巧的渣渣,就是跟農夫打成一團的粗鄙之人,沒有什么好研究的。
老師們不是說了嗎?
墨家是壞蛋!
只要知道這個就可以了!
然而,如今,看上去墨家其實不壞啊!
為什么老師們要禁絕我們去看?
望著呂步舒和弟子們的眼神,董仲舒忽然有些尷尬。
他只好嘆了口氣,道:“事情,并不是爾等想象的那么簡單…”
儒家,怎么敢給弟子門徒們看墨家的著作?
要知道,一本墨子,就至少有十分之一的內容在攻擊儒家,尤其是儒家的祖師爺孔子,更是被墨翟黑了個底朝天!
而且,人家黑的有理有據,還有圖有真相!
這太危險了!
年輕人要是看了,一個不小心,就會三觀不穩,喪失對儒學的信心!
而且,更可怕的是——歷史上,不止一次發生過,有儒門高徒,偶然間看了墨家著作,然后,他就反出儒門,跑去投靠墨家了…
論起洗腦和挖墻腳的能力,墨家幾乎是bug級別的!
尤其是對儒生,墨家的著作,只會產生兩個結果:一,孔子和先賢們變得不再完美,二,背棄師門,投奔墨家滿園春色。
一直以來,儒家內部各派系,除了荀子學派,其他派系,都只有那些巨頭,已經有了足夠抵抗能力的人,才敢去看。
至于荀子學派?
那群異類,倒是心志堅定,不怕被打擊和撼動…
但,如今看來,不給弟子門徒們一個說法,恐怕,這些好奇寶寶,回去了就會悄悄的去買本墨子回來自己看了。
那樣的話,肯定要發生災難!
與其那樣,倒不如跟他們說一點事實——當然是經過篩選后的事實。
董仲舒輕聲嘆道:“汝等可知,墨翟曾經寫有一篇《非儒》?”
弟子們相互看了看,有的懵懂,有的則微微點頭。
“墨翟著《非儒》誹謗乃至于污蔑孔子,且語出不遜,狂妄無禮,為師是不想爾等為其所惑,亂心志…”
這個自然是事實!
但問題是,墨翟當年說的究竟是事實?還是道聽途說呢?
這就值得商榷了!
反正,當歷史走到今天,儒墨之間的恩怨情仇,早已經脫離了學術范疇。
對墨家弟子來說,儒家?
不就是祖師爺鞭笞和不屑的那個諾諾之學派?
一無是處,渾身都是漏洞的貨!
而對儒家而言,墨家誹謗和攻擊孔子,這等于攻擊和否定他們的全部!
兩者實際上,不可能和解!
現在的公羊派表面上看上去跟墨家和解了。
但實則,兩者都在利用對方。
而且,利用完了以后,都可能一腳踹開對方!
呂步舒等人,本就是非常崇拜和信任董仲舒。
此刻一聽老師說墨家居然誹謗和攻擊孔子?
這還了得!
心里面原本不多的好感,頓時煙消云散。
不過,這也立刻就帶來另外一個問題——既然墨家誹謗和攻擊孔子,那么,我們為什么還要跟他們結盟?
難道不應該去干彼娘親?
忍讓和退縮這種事情,谷梁派的娘炮玩玩沒關系!
但我公羊之大丈夫,就應該恩怨分明!
于是,董仲舒又陷入了崩潰之中,因為他有些不知道,怎么與自己的學生們解釋這種錯綜復雜的政治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