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榮榮回到醫院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他輕手輕腳地推開病房的門,看見戰熠陽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文件,天寧一個人百無聊賴地玩著游戲。
“天寧。”她叫了天寧一聲,走進去,“我回來了。”
“媽媽!”天寧扔了手里的玩具,許榮榮一走過來,他就撲過去抱住了許榮榮,“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啊?我都等你好久了。”
“媽媽遇到了一些事情。”許榮榮下意識地看了戰熠陽一眼,他頭也不抬,神情漠然,根本…絲毫都不在意她的事情。
如果時間倒流回四年前,事情就不會這樣吧?
四年前,顧彥澤連碰都沒有碰她,只不過是說了一句話,就被戰熠陽收拾得面目全非了。
今天,如果是他看見了那個男人想強迫她,也許,他也會和現在一樣,漠不關心。
心臟的地方忽然又隱隱作痛。
許榮榮警告自己不要再想了,自己把自己的傷口撕開的感覺,并不好受。
她把注意力轉移到天寧的身上。
“天寧,你怎么還不睡覺。”許榮榮收拾了天寧散落在床上的玩具,“很晚了,睡吧。”
媽媽控只要把媽媽等回來就可以睡覺了,點了點頭,乖乖鉆進了被窩里,“媽媽,我想聽你給我講故事。”
“好。”許榮榮給天寧蓋好被子,“你想聽什么故事?媽媽給你說…”
“去把衣服換掉。”坐在沙發上的戰熠陽突然出聲了,整個房間的溫度驟降下去,他的視線自卻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文件。
許榮榮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去把衣服換掉。”戰熠陽這才看向許榮榮,目光猶如是從南極穿越過來的,冷得空氣都無法流動了。
“…”許榮榮聽清楚了,但是…戰熠陽的意思,她不懂。
“我們的關系,你覺得穿成這樣,坐在這里合適?”實際上,戰熠陽只是不想看見許榮榮這身衣服。她是為了別的男人而穿上的。
許榮榮說不出心里面的滋味。
戰熠陽,是為了品瑞云而避嫌吧?
為了品瑞云,他已經可以小心翼翼到這種程度了嗎?
苦澀在心里蔓延,許榮榮沒說什么,親了親天寧的額頭,拿了衣服去浴室。
浴室里面有一面很大的鏡子,許榮榮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
其實,這身衣服沒什么,不過就是修身了點,不過就是把腿露了出來。
她只能安慰自己,就算是四年前,戰熠陽也不會允許她這樣露腿的。
沒錯,他沒變。
許榮榮打開了淋浴的蓮蓬頭,洗了個澡,再回到病房的時候,天寧還盤著腿祖宗哎床上等著她講故事。
她把長長的黑發放下來,拿起一本故事書,隨手挑了個睡前故事,聲音輕柔地講著,天寧聽得津津有味,十分享受。
戰熠陽卻無法享受,許榮榮聲音,一聲又一聲,聲聲穿過耳膜,直抵他的心臟,他忽然莫名地感到煩躁,起身,走到了陽臺外。
陽臺外的夜色,在無邊無際地蔓延,戰熠陽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才回病房,這時,天寧已經睡著了,許榮榮也躺在了陪護床上。
他把動作放到最輕,在沙發上躺下去,閉上了眼睛。
對于許榮榮短暫地擾亂了他的思緒的事情,他并沒有過多地在意。
時間在黑暗中流逝,漸漸地,第二天的太陽驅散了黑暗,世界迎來了新的一天。
許榮榮醒的很早,在床上翻了個身,看向天寧的病床,天寧…不見了!
再看向沙發,戰熠陽還躺在沙發上,顯然睡夢正酣。
天寧一個人去了哪里?昨天她明明看著他聽故事聽到睡著了才躺倒床上的!
許榮榮匆匆忙忙掀開被子,就在這時,浴室里傳來了天寧的聲音,他“哇”的一聲,忽然放聲大哭起來。
戰熠陽猛地睜開了眼睛,許榮榮毫不猶豫地起身跑向了浴室。
浴室內,天寧站在鏡子前,一手指著鏡子里的自己,另一只手捂著臉泣不成聲。
“天寧。”許榮榮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過去把天寧抱在懷里,緊張地看著他,“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跟媽媽說。”
“嗚,嗚嗚嗚…”小天寧哭得傷心欲絕,連話都說不出來,不停地用手背擦著眼淚,很快地他的小病號服就濕了。
許榮榮拉住天寧的手,用手背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怎么了?不哭,告訴媽媽發生了什么事情,媽媽幫你解決。”
這時戰熠陽也進了浴室,天寧小小的手指了指鏡子,“爸爸,他…我…,我看不到我的頭發。”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天寧的頭發確實剃掉了很大的一塊,因為手術需要,所以他原本很招人喜愛的發型,現在變得怪怪的。
許榮榮松了口氣,想想又不由自主地笑起來,“你忘了嗎?昨天你動了手術啊。頭發是手術的時候醫生叔叔給你剪掉的,頭上的傷口好了就會自己長回來的。”
天寧還是哭,“醫生叔叔…他,他又不是陳叔叔,為什么要剪我的頭發?”他口中的陳叔叔,是從小給他理發到現在的一個理發師。
“因為要讓你的眼睛可以重新看得見啊。”許榮榮摸了摸天寧的頭,“好了,只是剪掉了一點點而已,很快就會長回來的。乖,不哭了。”
天寧趴到了許榮榮懷里,在她的肩膀上蹭著,哽咽著說:“太丑了。”
“誰說的。”許榮榮抱了抱天寧,“我們家天寧還是很好看。”
小天寧揉了揉眼睛,看向戰熠陽:“爸爸,是真的好看嗎?”
戰熠陽蹲下來,把天寧帶過來,“好看。”
小天寧被自己不翼而飛的頭發嚇到的心臟,似乎得到了一點撫慰,他終于破涕為笑了,“爸爸,我想要上廁所。”沒錯,他進衛生間是為了上廁所,沒想到被一個從沒見過的自己嚇到了。
“好。”戰熠陽語聲輕柔,牽著天寧走到馬桶前,熟練地褪下了他的褲子。
許榮榮起身,離開。
已經沒她什么事了,在浴室里看著戰熠陽陌生而又熟悉的溫柔,只會讓她更加的難受。
不一會,戰熠陽帶著已經洗漱過的天寧出了衛生間,阿姨也把三個人的早餐送過來了,許榮榮只是負責擺放好碗筷,給天寧喂飯之類的事情,最近一直是戰熠陽包辦的。
吃完了早餐,戰熠陽帶著天寧離開了病房,說是下去曬曬太陽。
此時已經是深秋的季節,陽光已經褪去了夏季的燥熱,風也攜著涼意,許榮榮從衣柜里找出天寧的衣服給他換上,才讓他跟著戰熠陽下去了。
而她一個人呆在病房里,無事可做,習慣性地整理起了東西。
住的地方,總是要整整齊齊的她才不覺得別扭。
整個病房和會客廳都整理了一遍后,許榮榮去洗抹布,也許是動得太多了,手腕上的傷口又隱隱作痛。
她按了按那個丑陋的傷口,正好按到子彈,硬硬的,永不痊愈。
她突然又笑了。
戰熠陽雖然不能陪著她走完在人間的旅程,但是,他給她留下了一道傷口。只有這道傷口跟她寸步不離,陪著她一生一世。
“榮榮!”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葉子安的聲音。
許榮榮迅速擦干凈手走出去,果然是葉子安,問:“你怎么來了?”
“我能不來嗎?”葉子安拉著許榮榮在沙發上坐下,“昨天的相親怎么樣?”
“…”許榮榮沉吟了片刻,說,“除了相親對象不怎么樣之外,其他的都很好。來回的路上很順利,菜的味道也可以…”
“…”葉子安的嘴角抽搐了,“發生了什么事?阿姨說這個人很好很可以的啊,我才去給你挑衣服的。”
“那要看跟誰比了。”許榮榮給葉子安倒了杯水,“他也許確實是敗類中很好很敗類的那個。”
接下來,許榮榮把昨天的所有事情告訴了葉子安。
聽完后,葉子安的關注重點完全在突然出現的閔世言身上,笑了,“閔世言?外科醫生閔世言?昨天他出手幫了你?”
“嗯。”許榮榮看著葉子安的笑容有些不正常,“怎么了?你是不是也覺得一個外科醫生,打人卻那么厲害,有點不可思議啊。”
“沒有沒有。”葉子安別有深意地笑了兩聲,“好了,相親的事情算是我和阿姨錯了。那個姓周的人渣我回頭就讓人收拾。為了補償我的這次錯誤呢,我決定給你介紹…”
“停!”許榮榮嘆了口氣,“葉子,我真的不想相親。至少,現在不想。”她自己也不知道還要花多久時間,她才能去愛上另一個人。
“我還不知道你嗎?”葉子安恨鐵不成鋼,卻也無奈,“放心,我不是安排你去相親。是想把你手上的子彈取出來。”
“可以嗎?”許榮榮有些不太敢相信,“醫生不是說了嗎?子彈取出來,我的手就會殘廢。”
葉子安故弄玄虛,并沒有透露更加的訊息,只是說:“到時候我幫你安排,你等我消息就好了!”她笑起來,“還有,榮榮,我懷孕了。”
許榮榮愣了愣,旋即,心花在心間灼灼盛放,她笑了。
(環球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