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得當初江夏的企鵝號個性簽名是:“從明天起我要早起,早起能夠做很多事,比如......再睡一覺。”
對于一個喜歡睡懶覺或者回籠覺之類的人來說,早晨六七點這個時間絕對是睡覺最香甜的時候。尤其是有些時候你做了一晚上的美夢,到了這個時間可能處于將醒未醒的狀態,然后你會發現你竟然可以有意識的去調整自己的夢,使勁地逼自己去想,然后夢境里就會慢慢體現出來。唯一的缺憾是,你能很清晰的知道那是在做夢。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不知道有沒有人有過同樣的經歷,反正江夏此時就處于這樣的狀態之中。夢境里,崔如霜和崔念奴正在洗澡,然后江夏裝作一個雕像站在澡池旁邊。眼前的一切他都看的清清楚楚,波濤洶涌,額......波濤洶涌。
“啪!”江夏感覺手背一痛,整個人立刻醒來。
他下意識的轉了下身,整個人一下從床上翻到床下,背靠墻壁以一個戒備地姿態看向前方。江夏心中一陣膽寒,看來真氣紊亂真的是個很嚴重的問題,居然有人進入了自己房間自己還不知道......“師父?”
江夏看了一眼才知道站在自己床邊的竟然是李東,這個昨天晚上忽悠自己稀里糊涂拜了師的老頭。
李東陽左手手中拿著一本書,右手拿著一塊戒尺,很明顯自己剛才的手就是被那戒尺打的。
“師父,您這是?”江夏不解地問。
李東陽道:“圣人有言,黎明早起先讀經書。須知一日之計在于晨,若時日空耗于逸樂休眠之中,豈非白白浪費大好光陰?子曾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
“師父我錯了,請您老收了神通吧,切莫再念那緊箍咒了。”
說完,江夏翻身而起穿了衣服。一番洗漱以后江夏跟隨李東陽到了花園里的涼亭之中,李東陽將手中的書遞給江夏,江夏接過一看:“《大學》?”
“以往可有接觸?”李東陽問。
江夏點了下頭道:“記得一點,‘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嘛。’”
“嗯。”李東陽點了點道:““經義之文,流俗謂之八股,蓋始于明憲宗成化年間。出題范圍,限制在《大學》《中庸》《論語》《孟子》四種書中,故而這四書你須得熟記。《大學》一書分為‘經’一章,‘傳’十章。‘經’為......”
“等等師父,我想你恐怕弄錯了吧?”江夏突然出聲打斷了李東陽的話。
李東陽轉頭看著江夏問:“錯在何處?”
江夏:“師父,我又沒打算去考狀元,你教我八股文干嘛?這東西格式太嚴,扼殺創意,內容空洞專講形式,無外乎就是個文字游戲而已,我對這個沒興趣。”
李東陽深深地看了江夏一眼,他點了點頭道:“八股文之興使得讀書人‘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竭盡一生精力鉆研八股文的寫法,對江山社稷的實際情況缺乏了解。亦對人情世事缺乏認知,為官以后官員缺乏足夠的知識來應付民間大小事情,只好委任幕僚師爺及下級官吏決策事宜,使得吏治日漸敗壞,政治難上軌道。這的確是八股之弊。”
“啪啪啪......”江夏鼓了鼓掌道:“老師說的太對了。”
李東陽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道:“不過八股之興亦非一無是處,若非如此,天下讀書人又如何有機會進入朝堂施展抱負?若非如此,諸儒經義又如何能發揚光大,民心又如何保留古風?
最為重要的是,學好八股乃是進入朝堂的唯一路徑,除此以外其余之法例如蔭監、捐監均屬外道,不得長久。所以汝必須學好八股。”
江夏擺擺頭道:“我沒想過要當官啊師父。”
李東陽瞪了江夏一眼,眼神中頗帶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他現在對于江夏已經不比以往,也許江夏對于這師徒的名分并沒有太看重,但是李東陽不同。他讀圣賢書長大,學的是孔孟之道,講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對于這個師徒的名分,李東陽是十分看重的。
李東陽這么一瞪當江夏微微有些動容,他沒想到李東陽是真心在乎起這個師徒名分了,剛才那眼神帶著的意思江夏完全明白。江夏微微坐正身子,態度變得嚴肅起來。
李東陽道:“江夏,你可知為何世人皆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因為書念的好可以當官?”江夏試探著回答道。
李東陽想了一下后點頭道:“人生在世時日不多,匆匆數十載,由幼童到成人需十數載,過了花甲之年又等于半只腳已入黃土,算來算去人生有用之期不過三四十載而已。
這三四十載的時光,江夏你準備如何去渡過?終日混吃等死,無所事事。若遇強敵入侵,朝綱破敗,你毫無抗擊之力,挽回之功,你甘心嗎?若甘于如此,那我們之間的師徒名分就到此為止。若不甘于此,那就拿起書來好生學習。”
李東陽一番話說的江夏心中大為觸動。若是真的只做一個富貴閑人,那么萬一遇到強敵入侵,恐怕自己真的沒有任何抗擊之力。如果是被哪個貪官污吏盯上了,不用太大,一個八品官就能當自己家破人亡。
江夏考慮了一下,自己來這大明朝的時間也不短了。眼看著是沒有回去的可能了,若是再不給自己定一條要走的路,恐怕這趟大明之旅真的就白來了。
想到這里江夏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他點了點頭道:“好,徒兒就聽師父所言,學八股,考狀元。”
李東陽笑著搖搖頭道:“能有個進士就不錯了,狀元可不是那么好考的。”
說完,李東陽用下巴點了點,示意江夏拿起那本《大學》來。
江夏剛剛拿起書來就看見一蹦一跳的楊菁菁,江夏立刻叫道:“誒,瘋丫頭,這邊......”
李東陽微微愣神,楊菁菁轉頭過來看了江夏一眼,先是一喜,然后聽見江夏居然叫自己為“瘋丫頭”,楊菁菁憤怒地跺了跺腳后立刻跑了過來。等她過來以后江夏立刻站起身迎上去牽著楊菁菁的手道:“瘋丫頭,這一位是我的師父,他正在教我《大學》。你來跟我一起學,咱們比試一下,學的好的人可以要求學的差的人做一件事,如何?”
“比就比。”楊菁菁最是受不得這種激將之法,當即答應下來。
江夏見李東陽一頭霧水的模樣于是解釋道:“師父,這位姑娘名叫楊菁菁,是徒兒的朋友。她父親可不得了,乃是正二品的大官,叫養一鷹,這名字真奇怪,也不知道他養了一只多么了不起的鷹需要如此到處顯擺。”
“我爹叫楊一清,不是養一鷹!”楊菁菁嚴肅地說道。
李東陽一聽楊菁菁居然是楊一清的寶貝女兒,他當即笑了笑,微微頷首道:“好,既然來了就一起學吧,不過我可有言在先,若是不認真可是要挨板子的。”
說著,李東陽揮舞了一下手中的戒尺。
再說楊一清這邊,他所提出的辦法得到了朱厚照的認可,所以沒用多久就得到了圣諭。圣諭中講清楚除一些身份特殊以及一些罪大惡極的刑犯以外,其余全國五年以上刑期的罪犯全都調撥楊一清使用,用作修筑邊防。另外著戶部撥銀三十萬兩作為修筑資金。
得到了這份圣諭基本事情就已經成功了一半,楊一清興奮不已。原本他想去逍遙山莊親自感謝江夏,但是一想到江夏和皇上的關系,另外他也和江夏約定過,七日之內不能去逍遙山莊探望楊菁菁。所以最終楊一清還是忍住了。
豹房這邊,這兩日朱厚照并沒有去逍遙山莊。不過他并沒有閑著,而是著劉瑾派人去了河南。前去的目的只有一個,觀察河南是否有蝗災。
若是河南沒有蝗災那一切都好說,但若是河南有蝗災,朱厚照倒要看看這李東陽還有何面目繼續在朝廷為官。
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朱厚照向劉瑾詢問河南是否有蝗災,劉瑾也敏銳的從中感覺到了什么。他多番派人打探,最終得知了朱厚照曾經提出先帝夢中顯靈,說河南會有蝗災一事。
得知了此事的來龍去脈以后,劉瑾頓時明白了朱厚照的意思。他一邊派人不斷地打探著河南是否有蝗災,另一邊同時派人開始收集一切能扳倒李東陽的罪證。
正在竭心盡力教導江夏讀書的李東陽并不知道,河南是否會有蝗災,這將是決定他生死的一件事。
七天的時間一晃而過,這七日里江夏倒是慢慢進入了讀書的狀態之中。受著他的影響,楊菁菁第一次對讀書沒有那么抗拒起來。李東陽教學時教導的十分仔細,他深入淺出引經據典,每一堂課都讓江夏覺得有著不同于一般的收獲。
江夏越來越感覺李東陽絕不是一個平凡的人,至不濟也應該是那種超然的隱士,否則對世俗道理不會理解的如此透徹。他講書中的大道理并非是空洞的講,而利用小事情引出各種大道理,而又用大道理去印證各種大智慧,讓江夏都覺得獲益匪淺。
漸漸地,江夏心里已經將李東陽當成真正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