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殺豬羊,犒勞兒郎們!”望著清軍綠營狼狽敗逃而去的身影,劉國昌不由得咧開嘴笑了,蒲扇般的大手在袁保的后腦勺上扇了一下,讓這個初出茅廬的青年將領疼得齜牙咧嘴。風云網說完,劉國昌也沒理旁人,兀自又可惜地說道:“只可惜沒馬隊,不然這一下追擊,少說得讓張杰這廝再撂下一千人馬。”
這里是寧波府最西面的地域了,或許已經進入了紹興府的余姚縣境內,上萬名附近鄉里的民夫被驅趕至此,用磚頭、粘土、大石條以及粗大的木頭在修建一座小型堡壘。堡壘周長不過一千二百余米,帶有很濃烈的棱堡風格,四個角上都有凸出的不規則體城樓,基本上沒有任何射擊死角。當然現在這座被命名為車廄堡(位于車廄山東北方)的小堡壘還是個半成品,歷經將近五個月時間的修建,目前已經完工了大半,相信再有兩三個月的時間,這座堡壘就將徹底完工。
而在這座堡壘的北面兩公里外,另外一座被命名為田螺堡(位于田螺山南方)的同樣規格的棱堡也正處于緊張的修建過程之中。等修建完畢后,兩座棱堡安放上東岸人運來的諸多火炮,其遠程大炮的火力基本已經能夠覆蓋從紹興府通往寧波府的這條關鍵的狹窄甬道。清軍大隊欲從此地通行,恐多有不便,且易遭火力打擊,不拔除這兩個互成掎角之勢的棱堡,便很難突入素有魚米之鄉之稱的寧紹平原東部。
至于說繞道從慈溪一線殺過來,那也風險頗大。首先是此時的慈溪縣位于后世慈溪以東很遠處。離海岸不遠。地形狹窄展不開兵力不說。也易遭掌握了制海權的東岸大軍切斷補給線,一個不好便會全軍崩潰。而即便突破了慈溪縣的攔截,清軍仍將面臨東面的定海縣的威脅,到時候三面夾擊(南面鄞縣方向、西面棱堡筑壘區回援的部隊、東面定海縣駐軍)之下,即便是精銳的滿蒙八旗怕也撐不住吧。因此,從慈溪、定海一些繞道攻擊寧波,基本只存在理論上的可能。
因此,清軍欲奪回已經“淪陷”數月之久的寧波府四縣一衛(象山縣、昌國衛尚在清軍手里)。還真就只能走這條甬道了。而東岸人在這條狹窄的山間甬道內修建了兩座堅固的棱堡,其用意無非就是利用地形將清軍大隊擋在外面,而自己可以在富饒的平原上安心種田、整治后方。畢竟,寧波府境內都是富饒的沖擊平原,土地肥沃、開發已久,人口物產什么的都很豐富。即便是在戰亂不息的明末清初,整個寧波府境內的人口數量多的不敢說,五六十萬還是有的!
也就是說,只要寧紹平原東部這片土地不丟掉,那么這就是一個牢牢掌握在東岸人手里的人口和物資基地。困擾東岸人許久的糧食問題也將迎刃而解。此外這里還有養蠶繅絲的習慣,還能種植棉花。更能種植茶葉,絕對是一塊富饒之地。所以說啊,守好甬道,將清軍關在門外才是王道。而且浙江、福建沿海有很多這種地形,與外界相對隔絕,路途艱險,但從海上來去的話卻又極為方便,這不是上天給東岸人量身定做的寶地么?什么?你說清軍可以翻越四明山等山脈潛越至大平原上?開什么玩笑,那樣清軍還用打仗么?既無輜重,也無糧草,更無援兵,這是來送人頭的節奏啊!
當然了,清軍不是傻子,他們自然看得出闖逆余孽以及黃衣賊的“歹毒心思”。因此閩浙總督張存仁對此非常重視,他開始連連向南京方向上書,請求增兵紹興府,以遏制此地驟然惡化的局勢,奪回已經大半失陷的寧波府。而且,他還在兵力萬分緊張的情況下,從各處拼湊出了一支部隊,交給浙江提督田雄與固山額真金礪二人統帶,令其率兵進駐紹興府,向寧波方向發起試探性攻擊。
只可惜浙江地面上此時無得力部隊,光靠這拼湊出來的六七千綠營及少量漢軍(金礪本部兵馬),還真拿裝備精良,且士氣高昂的大順、東岸聯軍近七千人毫無辦法。特別是那素稱精銳的金礪所帶來的千余遼東舊人,在去年12月份與黃衣賊黑藩鬼奴兵的大戰中被擊潰,遭斬首二百七十余級,士氣由此大墮。
至此之后,清軍在接下來的時間內一直無甚大的動靜,只有被委任為寧波總兵的張杰駐兵余姚縣,數次出兵襲擾正在修建中的棱堡工地,但均被嚴陣以待的東岸大軍擊退。而在今年1月份的時候,在山東過冬的30余艘黑水中型漁船南下,將東岸人手頭的老牌仆從軍、陳之龍部三千五百余人(在最近的整編裁汰中裁掉了千余人)運到了定海縣,然后迅速增援至鄞縣一帶,徹底穩固了寧波府的局勢。
而在上個星期,隨著移民運輸季的結束,在強大的海軍戰艦護航下,七艘保養完畢的1200噸級機帆運輸船帶著大批物資和人員再度在定海縣境內登陸,然后便開始了物資轉運工作。大量弓矛箭矢等冷兵器、皮甲鐵甲等護具、火藥鉛彈等消耗品在民夫的奮力運輸下,基本集中到了寧波府城鄞縣內。同船而來的除新投靠過來的“團練軍”丁維岳部三千人以外,還有從澳洲剛剛乘船抵達的兩千余名德意志雇傭兵(從新華夏出發時尚有兩千五百多人)。
這三支部隊總計八千五百名援軍的順利抵達,使得東岸人在寧波府境內的武裝力量(包括盟軍)已經超過了一萬七千人,且火器化程度非常高。而對面紹興府境內的清軍雖然也得到了南京方面的部分增援,但人數也不過和東岸人差相仿佛而已,戰力更是天差地別,完全沒法比。今日(4月10日)清軍寧波總兵張杰率三千余人傾巢來攻車廄堡,被大順軍劉國昌率領的不到三千名士兵擊退,便是最好的證明了。如今清軍該擔心的,恐怕是整頓完畢的東岸人會不會大舉西進占領紹興府,畢竟這里與寧波府共處一片沿海沖擊平原上,轄境內八縣一衛人口眾多、物產豐富,這嘴邊的肉沒道理不去吃的,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劉國昌又騎著馬在堡下觀望了一會,然后在親衛們的扈從下,朝堡內而去。車廄堡如今雖然是個半成品,仍在持續建設之中,但堡內卻也不是不能駐兵。如今這里除了劉國昌的本部一千余人外,還駐有一個黑八旗重甲步兵營及少量炮兵,城外還有順軍袁保、張光翠、張景春等人率領的一千五百名士兵;而在與他們相隔不過兩公里多的田螺堡內,亦駐扎著大順岳侯劉世俊、蔡華澤二人統率的將近兩千名士兵,此外城外還有一座東岸人設立的臨時營寨,駐有新到的東岸仆從軍丁維岳部近三千人。這兩處堡壘可互相呼應,士兵訓練有素,若無數倍以上的飽經戰陣之士,急切間很難攻得下來。
“東岸的劉大帥最近在做甚事?已是許久未來西線巡視了。”回程的路上,劉國昌突然朝自己的隨從問道。
“回將軍的話,東岸劉大帥最近帶著新到的兩千色目火銃兵,在鄞縣、奉化、定海、慈溪四縣轄境內來回掃蕩,很多積年的地主豪紳都破了家,糧食財貨牲畜被充軍,土地被分給了隨他們南下的丁維岳、孫守正等部數千士卒。”說到這里隨從定了下,然后繼續說道:“看劉大帥的意思,怕是走的攘外先安內的路子,先安定后方、肅清隱患,然后分地提升部卒士氣,最后再率大軍西出,進軍紹興府。”
“紹興府八縣一衛,戶口繁盛,怕不是有百萬之眾?”聽到這里,劉國昌也有些垂涎紹興的富庶,只聽他說道:“只是也不知道這位劉大帥打的是什么主意,如今張存仁那老匹夫手頭兵馬稀少,正是攻取紹興府的絕佳時機。萬一等到南京方向籌集大批援軍開來,雖說都是暗弱不堪戰的泥腿子,但終究也是個麻煩事。唉,老夫還是親自去一趟鄞縣好了,看看那黃衣軍到底是個什么章程,到底啥時候動身。老夫腰間的這口寶刀早就饑渴難耐了!”
而就在劉國昌尋思著要去面見劉海洋的時候,劉海洋也正率領著一支數千人的隊伍,帶著大批豬羊車馬,從慈溪方向向南開進,目的地自然是他的臨時老巢、寧波府的府城鄞縣了。這支部隊正是劉海洋出去征糧征稅的人馬,共計戰兵三千五百余人——作為主力的自然是那兩千余名“德意志義勇軍”了。這些色目人在這里兩眼一抹黑,因此只能聽東岸人的吩咐,打起仗來也不含糊,也不像那些明人為主的仆從軍那樣心思多樣,因此用得非常順手。
此次劉海洋帶著這支人馬,在寧波府四縣一衛之地來回查抄偽清官吏以及同情清廷的士紳豪族之家,就數他們動起手來最狠了,共為劉海洋貢獻了白銀三十余萬兩、糧豆九千余石、牲畜一千余頭(只);同時,沒收的清軍官吏及豪紳土地,也都分給了隨行出征的孫守正部一千五百名如皋兵。至于說這些德國兵嘛,也都一人記了一功,戰后可以憑此到庫頁島、阿穆爾河以及蝦夷地等地區認購土地,算是出征之人人人有賞,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