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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天子賜顏色(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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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單有著即將漸漸長大、掌握英國公府的張懋為弟子,丁一不想等到那一天。

  手握兵將的石亨、身為吏部天官的王直這些人,都是丁某人潛在的盟友。

  王直是屬于有下限的,也許他無力改變什么只能隨波逐流,但至少什么是正確,他心中是有分曉——歷史上景帝要廢掉英宗的太子,改立自己的兒子為太子,議者九十一人都是署名,就王直不肯簽,最后被首輔陳循持筆逼著才簽的。雖然他沒有站出來主持正義,但丁一覺得人不能指望自己的盟友都是完人,只要有下限,就足夠。

  至于石亨,是因為要請舉薦于謙的兒子于冕,而于謙于大人這位不容身后名有一絲污點的圣人,居然因此大怒說石亨徇私,自此之后石亨才漸與于謙生了隙的。丁一也很明白石亨,因為這讓他找不到歸屬感。

  于謙什么都不要,送禮不收,送錢不要,送宅子美人什么的,那完全是找罵。好吧,石亨上奏請舉薦于謙的兒子,這也不行?那么石亨作為一個沒學習過為人民服務的明代武將,他那封建、愚昧、充滿和今古中外大多數俗人一樣庸俗思想的腦袋里,如何能覺得于謙于大人把他當成自己人?

  在天亮之前的這段時間里,丁一并沒有空閑安憩,因為劉鐵馬上抽空來跟他匯報:丁如玉這個鎮壓了偉大的農民起義的反動官員、雙手沾滿了農民起義軍鮮血的封建王朝女劊子手,又再次報捷。并且這一回斬獲,遠遠不是前兩次可相比擬的。

  “哼!”丁一躺下休息時,恨恨地想著要不要和如玉這廝劃清界線?這丫頭真是個官迷!她懂什么?現在風光,要看千百年后,到時不給你定性為反動的地主武裝力量才怪!他并不對如玉的升官有什么高興。那只會讓他愈加的心揪,擔心著她的安危。

  他甚至把惡趣味發揮下去,想著千百年后的課本上,自己會不會因為丁如玉,這個企圖挽救必定滅亡的封建王朝的反動軍閥的關系,也成為反面人物中的一員?嗯,不過他又覺得千百年后的事,實在太遠,于是便極沒覺悟地睡著了。

  當太陽緩緩躍出地平線的時間,京師。這座已被改裝成為戰爭堡壘的城市,迎來了新的一天。西直門和德勝門這一角,叫醒那些在城頭輪下來休息的士卒,不是上峰的皮鞭也不是行伍的號令,而是丁一的弟子們。操練新兵的口令。

  “跟上!他娘的有一人掉隊,這一小旗全部沒早飯吃!”杜子騰持著哨棒在亂轟轟的隊列邊上吆喝著。蕭逸那二十個八手臂上紋了字的。有十四人手下都分到了五十人。臨時擔任著類似總旗的位置,還有十四人不太擅長帶兵的,打發下去當小旗,又從那七百人里提了幾十人出來充任小旗。除了杜子騰和劉鐵之外那七個弟子冇,就充當百戶的角色。

  “丁容城在干什么!”不單士兵,連一些將領都在抱怨了。大家都忙著在準備防務,這么丁一弄了七百個解救回來的軍士,里面大都還有輕傷,在那里亂哄哄地胡跑著。看著人心煩。

  巡城的武清伯石亨卻撫須笑了起來:“在練兵,你們看不出來么?”他遠遠指著劉鐵說道,“這是掌印官,”又指著杜子騰,“這是僉書”,再指著帶隊的那七個丁一的弟子“那是百戶,七百青壯,一個千戶所的架子啊!”其實石亨還有一句話沒說,那就是不單是千戶所,還是上千戶所!要知道喝兵血自古就有的事,除了開國的軍隊,古代行伍里,足額的部隊并不多見,一個千戶所只有三四百人也沒什么出奇。只不過身邊都是老行伍,這種話不必說大家都能明白。

  “馬上韃子就要來了,這關頭練個屁啊!”有性急的將領,不禁罵了起來,“多備兩塊擂石都實在些!”邊上稱是附和的人也不少,行伍中人讀過書不多,性子都不見得溫順。

  石亨搖了搖頭,只笑著,并沒有再說什么。

  他相信丁一不會胡亂這么編成隊伍,那個正七品的國土安全衙門里,肯定是早先就預留著這樣的建制,因為剛才他的親兵就來匯報,丁一在填寫許多保舉文書,這就是丁一在填充他那個國土安全局衙門。

  一個正七品的衙門,之前聽說本來還只是正八品,丁容城早早就藏匿著一個千戶所,還是上千戶所的建制,為什么沒有人看出來這個問題?石亨卻不知道,這個足足一個千戶所的兵力,原本是要分散到兩京十三布政司去的。

  這樣去到每個布政司的行局里,不過四五十人,再到府城分局,連一個小旗的人數都湊不齊,正常布政使司下面都有十府一州左右,每個州府也不過四、五個兵丁。于謙這兵部尚書,那里會去計較這每個州府這四個兵丁或是五個兵丁的事?甚至當時于謙還問丁一會不會人手太少?

  只不過丁一現時便以培訓吏目的名義,把這編制捉在手里罷了。

  丁一很注意大明朝的規則,規則是約束和限制,卻也是一種自我保護。

  例若現時于謙和景帝想對丁一發難:為何手下兵丁眾多?

  別管景帝“遣科道官十五人募兵于外”也就是四處募兵,丁某一個七品衙門下面這么多兵員,若是不合于制度,往小里處分,把這些兵分給別人;往大里整的話,說是圖謀不軌殺頭抄也不是不行。

  但因為丁一先前在這伏筆,此時卻就是絲毫不懼的:本來就該這么多兵丁,還沒訓練好所以沒分下去罷了;甚至這些人還不夠,到時還要淘汰呢。

  這就是遵守規則的好處,就算有人想找茬,也得找個稍為合理的理由。

  不過丁一并不會給人整自己的籍口,便是朝陽初升之際,填寫蕭逸那些小軍頭的舉薦之后,便另附折子說是:七百壯士雖剛毅不屈,屢受酷刑亦不曾委身事敵…然身皆被創,恐勇熾而體弱,不足以御敵于外,請許自募兵員…

  也就是說這七百人受了酷刑也沒有投敵,人品是好的,但也雖此一身的傷,有勇氣沒力量,守城怕是不妥當,所以請景帝同意他自己去招募兵員。

  大戰迫在燃眉,朝廷的效率也少見地高了起來。

  那七百人剛剛吃了早飯,被杜子騰等人在操練隊列時。就有批復下來:準。

  丁一不禁臉上露出微笑來,這當口,景帝不會去為難這等樣事,其實不上這奏折也沒事,只要能拉到壯丁,大家各個衙門、衛所都在這么干。但丁一始終防著景帝和于謙,這一個是隨時可以不要臉的皇帝,一個是活著的圣賢。

  寧可把事做到頭前,丁一也不要等到對方發難再來隨機應變,這種圣人和不要臉皇帝的組合,一旦發難,任是天王老子也不敢說自己攔得住的。這玩意歷史證明了的:孫太后攔得住么?景帝自己的皇后攔得住么?英宗攔得住么?諸王攔得住么?也先攔得住么?一旦這兩位開始發難,必須承認歷史上就沒人能擋住!

  所以這兩位丁一是從內心深處感覺到恐懼的。

  劉鐵幫丁一端了早飯過來,稟道:“先生,弟子及軍兵皆已用了飯。”丁一點了點冇頭,取水凈了手,兩三口就將那炊餅吞咽了下去,卻就見有人匆匆策馬而來,口中呼喝著:“丁容城何在?”劉鐵上去問了,卻是防守彰義門的都督高禮派來的親兵。

  原來是彰義門外來了三騎瓦剌韃子,停在弓箭射程之外,叫嚷著要找丁一說話,說是也先有話要問丁一,自然還有許多輕視明軍的言語,那親兵雖然沒有一一復述,但從他那憤慨之中,丁一也能感同身受。

  “去見見那韃子。”丁一笑著扶起那親兵,安慰他道,“沉住氣,狗咬你,你還能咬他一口?”那親兵吐出一口濁氣,臉上擠出的笑意仍舊有些牽強,卻聽著丁一又說道,“自然是狗咬你,你就把它殺了才是道理。”此世間還沒動保組織,這親兵又是個沒覺悟沒愛心的廝殺漢,一時不知是想起香肉味道,還是聽著這話解氣,卻是笑得開懷,終于不再緊鎖愁眉。

  丁一很快就來到了彰義門城頭,果然看著三個瓦剌韃子,卻是會說明話的,在那里叫嚷著,蒙古人罵人雖然詞匯不如漢人那么豐富和下三路,但論起尖酸刻薄來,絕對是一點也不差的。

  但在丁一出現在城頭的時候,那三個韃子倒就閉嘴了。

  “你們又不想死,何必來這里尋死?”丁一平靜地對著那三個瓦剌韃子問道。

  一箭之地,要看清楚對方面目,實在是有些牽強的。

  這三人見著丁一卻就閉嘴了,明顯是對丁一的身形、服飾都深有了解,應該是在瓦剌大營里曾和丁一打到照面的人也不出奇。那么便生出了一個問題了:他們會認得丁一那桿明字破旗?那桿在瓦剌大營里立了那么多天的明字戰旗,如此的另類,如此的顯眼,絕對是讓人記憶深刻的東西,怎么可能會辨認不出?

  明明從瓦剌營里來的方向,遠遠就可以看見那桿旗聳立在德勝門,他們偏偏跑來彰義門,不是怕了丁一的緣故,還有什么理由會促使他們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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