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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世人皆羨清貴好

熊貓書庫    盛唐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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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杜士儀對張說有這樣那樣的犯嘀咕,但他不得不承認,張說的確是一個有擔當的人。事涉麗正書院,作為領銜此事的修書使,張說的反擊有理有節。次ri,他便請了李隆基親臨麗正書院,隨即當著眾多修書官員的面,他便提到了中書舍人陸堅的那通奏疏,旋即是義正詞嚴。

  “自古帝王于國家事之時,不廣建宮室,蓄納美人,貪圖安逸。如今陛下舍此不為,唯獨尊禮文儒,編納典籍,所益者大,所損者微。陸堅之言,非但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只見小利,不見大益,且有損我大唐天子海納百川,兼容并蓄之豁達心胸”

  李隆基本就對陸堅之言不以為然,張說這一通冠冕堂皇的頌圣之語說得他心花怒放,再加上秘書監徐堅獻上了編成的六典三卷,他翻閱之后連連點頭,當即笑道:“朕既然建了麗正書院,自然不會因為一二人之言便貿然將其廢黜,諸卿只管安心編書。此等文治大事,不啻于邊功,且可惠及子孫后世,諸卿文名亦可萬載流芳。今朕以此酒,愿諸卿馬到功成”

  天子敬酒,下頭頓時一大堆人激動得滿臉通紅。如賀知章王翰這樣酒量好的,自然趁機多喝了好些。而杜士儀見李隆基接下來笑容可掬地挨個官員探問說話,盡顯明君風范,即便知道這位太平天子絕情起來六親不認,他也不得不承認,作為實力派的演技超絕君王,李隆基確實是直追其曾祖太宗。因而,等到李隆基來到自己面前,他立時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陛下。”

  “說之特意要了你到麗正書院修書,如今已經將近兩月,如何,你這個諫官可覺得趣?”

  “回稟陛下,臣當初就喜歡抄書,如今但只見四壁典籍浩若煙海,只恨手不過兩只,一ri只十二時辰,只愁時光太少,手力有限,哪里會覺得趣?若非張相國厚愛,臣一薄才薄德后輩,怎能與諸位前賢同列?”

  杜士儀在麗正書院雖只短短兩個月,但徐堅賀知章等等就負文名的大儒文士,確實都對其頗為喜愛。因為杜士儀不但記性極佳過目能誦,而且常常請教,讓他們多有一種達者為師的自豪,何況為人慷慨大方,但有同僚家中喜慶,他絕不會漏過,因而一聽他如此說,賀知章便搶著加了一句。

  “陛下,杜十九郎在此兩月,早已樂不思蜀了。他死活求了徐老相借那些不甚要緊的卷宗,我們是看書,他是抄書,坐得住又沉得下心,甚為難得。”

  李隆基見徐堅等人亦是如此說,他面上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張說要杜士儀到麗正書院,他并不在乎目的,但也想看看杜士儀在這種文士賢達云集的地方可能游刃有余,如今證實如此,他也就釋然了。含笑點頭之后,他便信口吩咐了一句且用心修書,隨即就轉到了下一個王翰身上。

  盡管王翰也是并州名士,但李隆基既不熟悉,王翰也不至于在天子面前表現狂狷,因而不過是稍稍停留片刻。等到足足二三十人全部見完,眾人恭送了天子離去,張說回轉來之后,第一句話就是欣然說道:“有陛下今ri親臨勉勵,ri后再人敢說三道四惟愿諸位全心全意修書,ri后必有如陛下所言,萬載流芳的一ri”

  能夠沉得下心,耐得住性子,這是杜士儀前世里就練出來的,若非這股功夫,他也不會在數年前那場幾乎折磨得他瘋狂的病痛中生存下來。而麗正書院確實是一個磨練學問以及修身養性的好地方,而賀知章既然指點過他的字,他在抄書之余,自然加倍練字。所謂柳骨顏筋,便是這兩位楷書大家為后世人最最推崇之處,他當年抄書多,字確實算不得上上,如今沉下心來,周圍又是一堆堆的各式大家,論學問書法,自然而然都是一ri千里大有長進。

  而杜士儀固然清閑,從去歲以來一直都是大小事情不斷的朝中也一時風平浪靜。頂替張說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的王竣,也頂替了張說從前的另一個職責,再次出為朔方軍節度大使,加上此前一次次出鎮朔方的經歷,這位已經幾乎成了貨真價實的朔方王。而在各地覆囚的宇文融也同樣不甘寂寞,各式各樣的奏折連續不斷地送回來,赫然仍是光芒四射的天子信臣。

  而那位馬球賽上光彩四射,被天子稱贊為橫刀立馬好男兒的楚沉,盡管昔ri之事被人翻了出來,可既有天子嘉賞,舊ri又確實是奮起為友報仇,本就最愛豪俊之士的王竣,便索性把人要去了朔方,美其名曰戴罪立功。于是,從去年綿延到今年耗ri持久的馬球賽,當盛夏過后再次舉辦的時候,頓時吸引了數平民和貴介,人人都將其當成了最好的進身之階。

  而主持者崔儉玄則是成了最幸運的那個,天子召見之后,釋褐為左金吾衛兵曹參軍事,專事馬球賽事。盡管那只是一個職銜,如此超拜,真正的使職卻是馬球賽,可也不知道多少人對其嘖嘖稱羨。

  “所以,人家現在都叫我馬球參軍”崔儉玄坐在平ri杜十三娘閑坐看書抑或曬太陽小坐的秋千上,托著下巴大大咧咧地說,“我倒想啐那些家伙一臉,有本事他們來當那馬球參軍試一試我起初也覺得容易,可真正上手方才知道千頭萬緒,尤其是現如今圣人顯然摘了桃子,這還得小心翼翼把此前種種投入和盈余摘出來,想想我心里還憋著火呢竇十那家伙倒是羨慕我,可誰讓他關鍵時刻沒擔當…”

  崔儉玄在那嘮嘮叨叨說著這些,在一旁背靠大樹含笑聽著的杜士儀不禁有些走神。轉眼就已經是九月中了,竟是還有半個月就到了十三娘臨盆的ri子。眼看妹妹的小腹一riri隆起,眼看她的臉上漸漸洋溢著母性的柔媚光輝,想想當年那么一個垂髫女童,竟倏忽之間自己就要為人母了,他只覺得不可思議。因而,直到發覺眼前咫尺處仿佛多了個人,他方才一下子驚覺了過來。

  “嗯?”

  “又走神你是不是編書編得瘋魔了,最近老走神”崔儉玄氣咻咻地盯著杜士儀,滿臉不得勁地說,“你當初多大的名聲,可如今這一沉寂,幾乎就沒人記得你了這修書的事情聽上去又清貴又榮耀,可根本就是耗ri持久,你又不是那些年紀一大把做別的事情都不行的老頭,張說沒安好心”

  “怪不得三師兄擔心你超遷太速不是好事,看來我真應該請三師兄再管教你一陣子。”見崔儉玄立刻愁眉苦臉,杜士儀方才笑呵呵地說道,“好心不好心的不去說張相國,修書的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樣只有清貴沒有其他,至少讓我結識了好些值得尊敬的師友,再說有些事我心里有數。倒是你,走在外頭別滿身是刺。”

  “我又不是刺猬…”崔儉玄沒好氣地嘟囔了一聲,可轉瞬間就想到了即將生產的十三娘身上,一時憂心忡忡,“對了,十三娘下個月就要生了,穩婆那兒不會出問題?還有,這名字你說女孩你起,男孩我起,可我都想了二三十個名字了,怎么都覺得不好…喂,杜十九,于脆你都包辦不成么?”

  聽到這個即將當父親的家伙如此不負責任,杜士儀頓時哭笑不得。這當口,他突然之間那邊月亮門處,月影匆匆過來,揚聲叫道:“郎君,崔郎君,金仙觀玉曜娘子和玉真觀霍娘子來了”

  “啊啊,來得好”

崔儉玄竟是比杜士儀動作,一躍而起,一溜煙就跑出去了,看得杜士儀嘆為觀止。要是旁人,見這架勢,指不定得心里犯嘀咕,卻不知道崔九娘固然也常來探望杜十三娘,可因為她的性子實在是變得,與其說寬慰孕婦,還不如說是常常添亂,倒是王容…因為他對玉真公主的那答復,如今那兩位天家貴主是沒事就派了人和霍清同來,讓他相會相知,而杜十三娘不論是出于對未來嫂子的好奇,還是別的,常常留人敘舊,人走之后就會心情很好,鬧得崔儉玄只把人當成是安慰妻子的寶貝  杜士儀在宣陽坊這座宅子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用的仆婢不多,而杜十三娘早先便細細篩選考察過內院的每一個人,因而當王容陪著杜十三娘說了好一陣子的話,由秋娘領著來到了自己面前時,杜士儀便含笑問道:“今天又送了什么好東西來?自從十三娘待產,你三五ri就來一次,十三娘高興,我就高興了。”

  “金仙觀如今除了我,再沒有其他女冠相從,所以我到這兒來也便宜了許多,再說畢竟還有霍娘子陪著。”說到這里,王容想起之前金仙公主召了自己去,語重心長地說她托玉真公主做媒,而杜士儀又說了那樣的話,她只覺得心情激蕩難安,等到杜士儀伸出手來,她習以為常地拉著,等到了剛剛崔儉玄坐過的那秋千架上坐下,這才說苦笑道,“最近一見阿爺,他就逼問我意中人是誰。看他那架勢,說不定我再不說,他就打算把長安城翻過來找。”

  “慈父愛女,人之常情。”

  杜士儀正思量該不該讓王元寶有個心理準備。外間突然傳來了崔儉玄的大呼小叫。連忙站起身的他步來到了那邊月亮門邊,就只見這位崔十一郎人還沒到面前,聲音就先到了。

  “杜…杜十九…十三娘說…說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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