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淳風沒有理會一站一跪,但無不是顫栗恐懼,神色間充斥著哀求之色的郎遠枳和賈言,轉身步伐緩慢地往巷弄口走去。
巷弄里,光線很暗,只有遠遠兩端大街上的路燈,往巷弄里灑入少許昏黃光線。
就在此時,一股強大無匹,充斥著憤怒和震懾之意的殺機,仿若由遙遠的天邊而來,迅疾撲入了這條巷弄中,并鎖定緩步行走的蘇淳風。
郎家果然有高手在京城!
蘇淳風漂亮的一雙眸子瞇縫起來,臉上掛著淺淺的、淡然的笑容,此刻他的心情已經完全放松下來——不是他有絕對的自信能對付那位隔空釋放出強大殺機的高手,而是從對方釋放出的殺機強度上,蘇淳風可以清晰地判斷出,這只是一種警告和震懾,對方察覺到郎遠枳遭受了嚴重的術法打擊,卻無法及時地趕赴到這里施救,所以只能強行釋放出磅礴殺機來予以警告,或者還帶著點兒請求的意味,讓施術的蘇淳風莫取郎遠枳的性命。而如果那位郎家高手敢于在如此遠的距離,就悍然發起術法攻擊的話…莫說蘇淳風已入煉氣境且實力強悍,便是一位固氣后期境的術士,也不會畏懼一位哪怕是煉氣后期的高手相隔數里發起的術法攻擊。
幾分鐘后,那位高手應該就會趕來了。
但在這位郎家高手趕赴到這里之前,縱萌、白行庸、歐陽遠、范嫣芝等一眾青年術法高手肯定已經從銀海大酒店趕到了這里,還有,羅同華和李全友,現在也應該察覺到這里有術士斗法,已經緊張不已地返回銀海大酒店附近了吧?
因為燕郊那邊剛出了郎遠枳家傳至寶上品法器星辰塔被奪一事,居住了來自于全國各地優秀大學生術士的銀海大酒店這邊,突然就又有人斗法,且殺氣磅礴…
羅同華和李全友,必然會又驚又怒心里還得不住祈禱。
這里,可是京城啊!
別再出事了!
蘇淳風從歪倒在地痛苦抽搐的賈天澗身旁走過時,賈天澗神色間立刻流露出了畏懼和一絲不甘,虛弱無力地恨恨說道:“蘇淳風,你,你卑鄙偷襲…”
蘇淳風一腳踢在賈天澗頭上,不予理會這種血口噴人的家伙近乎無恥的混賬邏輯,只是俯身從賈天澗懷中掏出了一個黑乎乎的物件。
此物件是折疊起來的,材質類似于皺巴巴的軟皮革。
但蘇淳風知道,拿到手里的這個賣相實在是不怎么好的玩意兒,正是東北郎家的家傳至寶——上品法器星辰塔。
往前再走三四米出巷口,蘇淳風站在了巷弄外面昏黃的路燈光線下,扭頭遙遙看向銀海大酒店,只見酒店大門內已經陸續快步走出了好幾個人,步履匆匆地往這邊趕來——剛才的斗法雖然不過是短短三四秒鐘的時間,且因為短暫并沒有引動天地異象的爆發,但術法的強度極高,天地五行靈氣急劇紊亂。
這,已經足以引起這些高手們的警覺了。
縱萌和白行庸趕在眾人之前,最先來到了蘇淳風面前:
“淳風,怎么回事?”
“是誰?”
縱萌和白行庸一邊神色警惕地詢問,一邊看向了巷弄口進去幾步遠,歪倒在昏黃路燈光線灑入巷弄內不遠的墻根下抽搐著的黑衣人,還有…遠處的昏暗中,那相互攙扶著勉強站立,卻不敢往外走一步的兩個人。
縱萌和白行庸問完話,歐陽遠、范嫣芝、田贈、丁國立、郭子弟等人已經神情肅穆地前后腳趕到。
蘇淳風神色平靜,玩耍般抬起右手輕輕拋擲了兩下手中那件珍貴無比的上品法器星辰塔,微笑道:“喏,這就是郎遠枳郎會長之前在燕郊斗法時,被人搶竊走的星辰塔,不過我倒是沒想到,當然,我想你們也不會想到,星辰塔當眾被搶竊,竟然是他們聯手做的一出戲。而我們大家,都被人玩兒了。”
“什么?”
所有人都愕然怔住。
郭子弟雙拳緊攥,臉色鐵青——知道了這起注定要轟動江湖的事件,竟然是故意上演的一出戲,他立刻就想到,這是針對他,針對龍蜇門的陰險布局了。
一輛在京城這種地方委實只能算作普通的白色豐田轎車從遠處急速駛來,至這條巷弄口的道路旁時急剎車,剎車聲刺得人耳膜發痛。一位穿著一身得體的黑色綢緞料對襟唐裝,黑色手工制闊口白底練功鞋的中年男子,下車快步走上路沿,一眼看向蘇淳風手中的星辰塔,凝眉平伏了一下情緒,往巷弄里看了看之后,這才對蘇淳風說道:“這位小兄弟,何故奪我郎家星辰塔?”
蘇淳風笑了笑,神色間流露出一抹詫異之色。
白行庸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東北郎家家主,郎延,郎遠枳的父親,煉氣中期。”
蘇淳風點了點頭,只是不待他開口回應,縱萌已然冷哼一聲,神色不善地開口說道:“郎家主,說話可不能信口雌黃啊!”
“嗯?”郎延看向縱萌,“小友此言何意?”
“張口就斷定蘇淳風搶奪你家星辰塔…”縱萌不會冷笑,倒是地說道:“郎家主,我倒要問問,你為什么前來刺殺蘇淳風?”
郎延一滯,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些不妥,當然也聽得出來縱萌這句話里的諷刺之意,不過他畢竟是東北郎家的當代家主,自然不會去與縱萌這個年輕人慪氣拌嘴,況且他明白在場者皆是全國奇門江湖上無論身世還是修行天賦,都稱得上新秀的青年,剛才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話語,還真是落了下乘,便露出一抹歉意,道:“是我情急失口了,很抱歉。原來這位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蘇淳風蘇小友,久仰。”
“不敢當。”蘇淳風微笑著隨意拱了拱手。
此時,見到父親趕來的郎遠枳,被重創的體能也稍稍恢復了些許,這才有了膽量敢往外走,但同樣身負重創的賈言,卻猶豫著不肯走出去,而是考慮從巷弄的另一邊離開,他松開郎遠枳的攙扶,道:“遠枳,我,我還是不過去了。”
郎遠枳立刻猜出了賈言的想法,一把抓住賈言的手,恨聲道:“事已至此,你能逃得開嗎?”
“好吧。”賈言無奈點頭。
兩人相互攙扶著,腳步蹣跚地往巷弄外走去。
巷口。
郎延強作和藹之色地問道:“不知出于何故,蘇小友對我兒郎遠枳,驟然出手?”
“郎先生,還是問問你的兒子吧。”蘇淳風淡然說道:“我其實也很想知道,為什么他要和賈言以及搶竊星辰塔的賊子,聯手要取我性命。”
“這…”郎延微微皺眉,深知搶竊星辰塔內情,而且極為了解自己兒子性情的他,立刻猜出了事情的大致緣由,并且深感不安——精心策劃出的這起事件,竟然剛剛辦成就演砸了,又被這些來自于全國奇門江湖上各大宗門流派世家的精英新秀們知曉,接下來東北郎家在奇門江湖上必定會飽受指責。
此事件,也會淪為一個笑柄。
然而就在郎延為難思忖如何應對時,他看到了從巷弄里蹣跚走出來的兒子郎遠枳,當即雙目豁然圓睜,怒火瞬時沖頂!
因為他發現,他的兒子郎遠枳,竟然被廢掉修為了!
這一刻,郎延渾身氣機迸發,殺氣凌厲。
煉氣中期的術法高手,大怒之下要施術針對蘇淳風的話,在場諸多江湖新秀們哪怕是聯手,恐怕都無法阻止他殺死蘇淳風。
諸多隨后趕到站在外圍的大學生術士,全都駭然后退,即便是不知道郎延的修為,也被其迸發出的濃烈殺機所嚇到。但白行庸、縱萌、歐陽遠、范嫣芝、郭子弟五人卻沒有后退,反而幾乎同時抬手掐訣,毫無懼意。
蘇淳風倒是一副淡然神情,看著郎延。
他當然知道自己加上在場所有的學生術士,都難以在施術方面對抗郎延,但以自己當前的修為實力,再與幾位都邁入煉氣境的青年俊杰們聯手,短時間內倒也不至于被沒有星辰塔在手的郎延一舉擊潰擊傷。而郎延如果不至于被怒火沖擊得失去理智,那么就決然不敢對在場的青年高手們下毒手。
況且,羅同華和李全友,也該到了吧?
郎延果然沒有出手。
他只是冷冷地,盯視著蘇淳風,用眼神告訴他——你,死定了,早晚的事情!
蘇淳風知道,因此而結下的仇恨,無論如何都無法消除,所以他微笑了一下,語氣平淡地說道:“郎先生,不僅僅是你的兒子郎遠枳被廢掉了修為,還有與他同行的賈言,以及…與你們布局上演這出戲碼,搶竊星辰塔的賊子,都被廢了。”
“你…”郎延目眥欲裂。
“他們要取我性命,而我,雖然膽小怕事,可脾氣不太好。”蘇淳風平淡的語氣中多出了一絲冷冽,道:“我現在,覺得郎先生似乎對我也有殺機。”
愛子被廢掉修為的郎延猙獰道:“如何?”
蘇淳風搖搖頭。
無人知其意——是害怕?還是不屑?亦或是,清楚自己與郎延的實力差距太大,所以以他務實又低調謙和的性格,不會去說出些猖狂的話語?
此時,一輛黑色的奧迪a6行駛到白色本田的后面停下。
羅同華與李全友下車,疾步走向人群。
圍觀的學生術士自發讓開。
“散了!有什么事,回酒店里再談!”李全友陰沉的臉上仿若都凍結成冰,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沉聲呵斥道,目光冰冷掃視一圈,全然不去在意那位目眥欲裂怒火噴漲殺氣凌冽的郎延是,是一位煉氣中期的術法高手。
羅同華一揮手:“都回去,圍在這里做什么?”
神色平靜的蘇淳風率先轉身,抬臂輕攬縱萌和白行庸的肩膀,往銀海大酒店走去。
諸多人隨后紛紛往酒店而去。
歐陽遠走到羅同華和李全友身邊,輕聲說了些什么,李全友怒意十足地說道:“把那個賊子,拖回酒店。”
“嗯。”歐陽遠毫不介意李全友把他當成手下吩咐下令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