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公主無喜無怒,于狀元慘然一笑,他身體向劍尖撞去,噗嗤一聲,血跡染上了他的喜服,一團血跡像在大紅喜服上秀上了暗色的牡丹。
“原來.原來.你不是那么喜歡我。”
憤怒,失落,悲傷一起涌上心頭,于狀元揚起頭,長樂公主沒有收回劍,“以前你我相知相許都是假的?卿卿好狠的心。”
“論狠心我比不上你。”長樂公主像是一尊白玉塑像一般無情,“你越提以前的事兒,我越是惡心!你對我的體貼,你對我的柔情,都不能成為你騙婚理由。”
“咳咳咳咳咳咳.”于狀元眸子黑得深沉,隨著他咳嗽,血從他口中噴出,“命該如此,我躲不過。我從來不想尚公主,可偏偏讓我遇見了你,咳咳.”
長樂公主神色微有幾許的變化,三年的鐘情,雖然她惱恨于狀元的隱瞞,可他們之間的感情又不像是做假的。長樂公主驕傲冷冰的臉上有了一分的松動。
多情之人!長樂公主的驕傲不會相信于狀元對她的感情是假的。天之驕女難道還不上鄉野村婦?
寧欣不知他們之間有過什么樣的花好月圓,此時寧欣有幾分佩服于狀元了,在絕境中求生。
寧欣目光掃過齊王世子,他作為長樂公主的堂兄是應該到的。齊王世子純凈的眼眸看向寧欣時多了一縷波動,拿起桌上的酒杯,齊王世子若無旁人般的抿了一口,“哇,好辣,好辣。”
在寂靜的喜堂。齊王世子這聲驚叫驚醒了很多人。寧欣看到他抬起手臂,比劃了只有寧家人才知道的手勢,師妹,你欠本王一次。
寧欣仿若尋常般抬手抿了抿發鬢,同樣還了個手勢,嗯,我讓你做什么了嗎?
齊王世子錯愕之后,咧嘴大笑出聲,指著在場地中的村婦叫道:“你是.你是做什么的?她衣著好奇怪。”
齊王妃見皇帝露出不悅來。嚇得不會動彈,因為隔著齊王世子遠,她鞭長莫及,暗自惱恨怎么養了這么個糊涂的東西!
你是沒讓本王做什么,但本王為你心甘情愿做了!
齊王世子咽下苦澀。上一輩子他以命償還寧欣,這一輩子只怕是再沒有接近她的機會了。
李冥銳同上輩子的人不同,寧欣也不會被一塊石頭連續絆倒兩次。
江山比美色重要,女人都是那么一會事兒。齊王世子將桌上的飯菜隨意亂扔,傻笑:“好玩,好玩。”
齊王世子妃幾乎被旁人同情憐憫的目光刺激得暈厥,這就是她的傻丈夫。她會耗一輩子的傻丈夫!
皇帝的目光瞥過齊王世子,賢妃笑著說:“齊王世子,快過來,我給你好玩的。”
寧欣眼看著齊王世子被賢妃的人連哄帶騙的拽走。滿地的酒菜和杯盞的脆片證明齊王世子是個傻子,寧欣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他借此機會逼她治病,他從不會放過任何的機會。哪怕寧家的血海深仇都報了,可她憑什么要給他治病?他以為她會心軟?
此時長樂公主從于狀元的深情中驚醒。“你該死!”
“臣是該死。”于狀元瞳孔微縮,神情苦澀不改:“臣同她是媒妁之言,臣的心從沒給過她。臣熟讀經史子集,焉能不知尚主的危險,臣深陷情網而不知。”
長樂公主道:“明知故犯,你更該死。”
“公主!”
“你以為本公主聽你這么說,會原諒你?”長樂公主突然笑了,握劍的手更為用力,“看來你從來沒有了解過本公主,還說什么深陷情網?為了茍活,你無所不用,以前是我傻,現在我不會繼續傻下去了。”
賢妃眼看著長樂公主意圖殺了于狀元雪恨,頻頻的向發愣的薛珍使眼色,平常很機靈的薛珍此時木訥得很,賢妃對薛珍多了幾許的不滿。
賢妃是最為了解當今的人,當今偏執好面子,長樂公主若是手刃于狀元,當今對長樂公主只會更憐惜疼愛,賢妃任由薛珍安排,并不是意圖讓長樂公主更得寵!
謹慎是賢妃最大的特點,能借助別人的手成事,賢妃絕不自己動手,可眼下薛珍看似指望不上了 “長樂,他看對你有情,還是問明白再說吧,總不能憑一張婚書,一個村婦就讓于狀元去死。他總是陛下欽點的狀元,才學是極好的。”
長樂公主嘴角微微勾起,終于等到了,長樂公主淚盈盈受盡委屈的看向皇帝,“父皇,女兒.女兒不殺他如何洗清屈辱?”
一邊是愛人,一邊是嫡女,皇帝亦有幾分為難,在皇帝中賢妃是真愛,他也確實最疼長樂。
皇帝對于狀元的才學也著實很看重,騙婚這事并不難解決,記得前朝就有駙馬休妻再娶公主的例子。
雖然他能納先帝的貴人為妃,但他不想長樂公主也這么做。他實在不想再讓世人議論皇室沒有體統了,他心悅賢妃,同時賢妃在先帝活著的時候就幫過他,安慰過他,這一點他沒告訴任何人。
“臣妾是擔心長樂公主一時激動,做下無法挽回的決定。”賢妃面露幾許的凄苦,顯得她比平時更為嫵媚妖嬈,“臣妾理解于狀元,他是真想同長樂公主相守,否則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的。以前長樂為了他什么都肯放下,他們之間是有情的。”
“陛下,臣妾以為真情最難得!”賢妃感慨頗深,“即便他有妻有子騙了公主,但對長樂的深情是不變的,臣妾看那村婦不像是識字的,于狀元同她一起只有痛苦,他同長樂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誰跟他有真情?我只感覺到侮辱。”長樂公主怒目看向賢妃,“合著賢妃的意思是一定要保他?”
賢妃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傻孩子,真真是傻孩子,你為他做得好少?我怎么不知你嘴硬心軟?”
長樂公主故意裝傻,失聲問道:“什么嘴硬心軟?”
賢妃慈愛搖頭,皇帝凝視了她一眼,賢妃咬著嘴唇確定要隱瞞下來,皇帝握住了賢妃的手,安撫般的拍了拍。
長樂公主恨得直咬牙,噗通跪下:“女兒懇求父皇一件事。”
“什么?“
“懇請賢妃娘娘明言,兒臣不背黑鍋,兒臣自問對得起天地,從未做虧心的事兒,對他.”長樂公主像是對待仇人一般指了于狀元,“對他,我再無情,只有恨,以前我多鐘情他,現在就有多恨他。”
賢妃低垂下眼瞼,皇帝道:“長樂,你先起來。”
“皇上,臣有本!”
此時在朝臣中間,一名面容剛正不阿的大臣撇開旁人的拉扯,大步走上前,單膝跪倒,泣血般的說道:“臣彈劾長樂公主為了情郎,枉殺百姓。”
“臣寫下長樂公主六條大罪,懇請陛下預覽。”
他將帶有折子呈上,皇帝快速的掃過折子,“這?”
“長樂公主罪一,枉殺百姓,罪二,不辯忠奸,一意孤行,罪三,無視皇族尊貴體統。罪四,即便明知他有賢妻愛子還執意下嫁,罪五,長樂公主蓄養死士,圖謀不軌,罪六,她直到現在還意圖蒙蔽陛下,意圖為人脫罪。”
“臣彈劾陛下愛女,非名臣所為,臣只求浩然正氣長存,陛下,臣去也。”
這名老臣突然從地上起身,向柱子上撞去,碰得一聲,他血流滿面,“陛下,臣.臣有罪。”
皇帝面色凝重起來,賢妃嘴角微微揚起,薛珍的安排著實不錯,這樣一來,長樂公主那病弱的身體即便支撐得住,她也別指望再做陛下最寵愛的公主了。
賢妃睨了泥塑布偶般的皇后,沒有長樂,沒有皇子,沒有皇帝寵愛,她如何坐得穩位置?
長樂公主拍手道:“好,真是精彩的一出好戲,本公主實在是大飽眼福。”
“長樂。”
“難道父皇認為這出戲不精彩嗎?難道父皇認為女兒會為了一個背信棄義的人殺戮百姓?”長樂公主慢慢的站起身,高高的揚起腦袋,紅艷的喜服此時極襯她的冷傲氣質,喜服上用金線繡成的金鳳仿佛要展翅高飛一般,長樂公主決絕的問道:“父皇,不肯相信我?”
本就是火中鳳,做不得柔弱的菟絲花。
一直沒有說話的皇后開口了:“長樂是陛下親自教導的,長樂的字是陛下手把手教出來的。”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讓皇帝陷入了某種從未有過的思緒中,長樂是他嫡長女,可以說長樂是在他膝上長大的,當他因為奪嫡失落的時候,是長樂童言童語的安慰他。
看著面前冷艷的女兒,皇帝動了動嘴唇。,
就在此時,于狀元的妻子突然沖了過來,一把撕開于狀元的衣襟,“我說你怎么會做下這等糊涂事兒,原來你不是于郎,你不是他.于郎胸口有痣。”
在于狀元胸口雖是染血,但卻能看出沒有痣。
“你這個冒名頂替的畜生,還我的于郎,還我的丈夫。”她嗚嗚的哭著,“于郎,是不是他殺了你?”
眾人被一波三折的過程弄得不知該怎么想了,于狀元是冒名頂替的?這.那他到底是誰?
“陛下,臣證明于狀元是罪民!”
李冥銳高大的身軀跪在皇帝面前,朗聲說道:“公主沒有襲擊殺戮百姓,臣能證明。”
在回廊下發呆的齊王世子勾起了嘴角,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很容易找到寧欣,喜堂真得是一個解決恩怨情仇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