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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原本希望能夠趕在上元節之前回濟南,到底上元也是大節,家人團聚看燈宴飲,如果缺個長子頗有些不夠美滿。然而技工學院這邊的進度偏離了他的預設。這些大明頂端精英從科學著手,改進技術,路子是對的,但初期效果就顯得有些弱。
現在技工學院拿得出手的東西,都是王徵當年寫在《奇器圖說》之中的發明。可以說是集體成果的只有四輪馬車和平板玻璃,而四輪馬車和平板玻璃又都屬于主要外銷商品,沒有直接的軍事價值,這不得不說是違背了朱慈烺的本意。
于是朱慈烺索性在學院里住了下來,傳令各部抽調手腳麻利、腦子靈活、視力優秀的士兵,前來學習熱氣球的點火使用。旋即他就發現宋應星為了加快氣囊的縫紉,在琢磨一種能夠節約人力的機器——縫紉機。
無論現在是否有條件發明這種機器,朱慈烺都不會允許他繼續如此三心二意。眼看就要入春,經過一個冬天的消磨,蒙古人也會熬不下去,所以新的軍事行動勢必在二、三月間展開。只要有幾架能夠使用的熱氣球布置在山西、華北,就能看出效果,如果真有必要大規模制造,那也是以后的事。
宋應星也意識到了皇太子對當前進度的不滿,只能加緊時間在小零件上加以改進,力求符合他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朱慈烺除了要盯緊宋應星加快熱氣球的制造,另外就是要搭建一個真正的科學研究體系。現在甲等區域普及村學,最多只能算是掃盲。不過如果能夠穩定地推行三年,隨著科目的增加,這種掃盲班就能轉化為真正的初等教育。
有了初等教育之后,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才有基礎。然而現在的情況是國家不可能空等三五年。而且王徵、熊明遇的年紀都已經不小了,雖然有子侄輩跟隨學習,但顯然天賦上遠遜其父輩。所以哪怕第一批教育出來的人才有些不足也只能認了,必須投入年輕學子進行跟隨學習,否則很多知識都會斷代。
如果想要吸引大明士子投身研究,那么“技工”兩字顯然不能出現。
因為這樣的變化。朱慈烺留在萊州的時間不得不延長,好讓他將技工學院的一部分師生剝離出來,走純學術研究方向,成立皇明第一所綜合性理工科大學。原本的技工學院將進一步走職業教育路線,招生標準為甲等文憑以上,學制五年,工讀并進。
從目前的大明識字率而言,這樣兩級學校已經屬于高等教育了,至于下面的中等教育和初等教育。只有花時間慢慢鞏固。好在泰西諸國的教育體制并未走在大明前面,讀書識字仍是精英階級的特權,所以還有時間。
崇禎十八年的上元佳節,朱慈烺派人送了封信回濟南,給皇父皇母慶賀。同時讓劉若愚在年冇后公開發一封聘書,招募寶和店掌柜。
大明沒有《公司法》,所有的商號無需登記,更無需核名。然而有六個名字是沒人敢用的。那就是寶和、和遠、順寧、福德、福吉、寶延。這六店就是六家皇店,所有收入都是皇帝的內帑。因為提督太監的廳廨設在寶和店。所以寶和的名聲最為響亮。
離開北京的這一年里,朱慈烺基本沒有進行過正常的商業活動,甚至扼殺了山東許多正常的商業活動。這對于曾經的商人而言,簡直不能想象。然而主要原因就在于朱慈烺自己實在分身乏術,而且依靠政權軍權謀取利益,比遵循商場規矩合法致富要簡單得多。
然而現在他手里有了成熟的高附加值商品。想要從江南獲取更大的利潤就必須有一個平等交換的主體,否則光靠掠奪只會加重日后重建的困難。
更何況,他現在也沒有兵力掠奪江南。
崇禎十八年正月十九日,朱慈烺到了青島。因為小冰河期的關系,即便沒有黃河往渤海注入大量的淡水。但萊州、登州港仍舊有不同程度的冰凍,所以沈廷揚留下少量巡海船,水師其他船只都移駐膠州灣過冬——那是山東最大的不凍港。
青島水師官廳是一處充公的房產,三進三間,有兩個小院。此時正當冬春之際,院子里沒有半分綠色,就是池塘里的水也結了厚厚一層冰。
朱慈烺踩在剛掃過的石徑上,緊了緊身上的狐裘。沈廷揚在他身邊,穿的是貂皮領子的棉襖。沈廷揚與朱慈烺離多聚少,至今還能記得皇太子最初在東宮外邸對他的召見。回頭想想當時皇太子的話,如今看來卻是一一應驗。而且那時候還覺得讓皇太子臉上仍有一些稚氣,現在再看,卻是一副果決威儀氣象。
“崇禎十六年,我剛出宮的時候,說好用先進技術給你家做補償,結果現在也沒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朱慈烺自嘲道。
“臣有今日,全仗殿下提攜,焉敢得隴望蜀。”沈廷揚加了兵部侍郎銜,統領水師,雖然捐了大量的家產,但獲得的好處也不少。去年江南的對日貿易,沈氏就賺了很大一部分回來。
“我不習慣占人便宜。”朱慈烺站在結冰池塘邊,看著冰下晃動的水:“這回特意來見你,是給你一些實實在在的東西。”
“殿下,臣豈敢…”
“寶和店的股份,以及平板玻璃和四輪馬車在浙江、南直的銷售權。”朱慈烺笑道:“如何?”
沈廷揚頗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嘴唇翕張,不知該如何說才好。他身為江南商人,最終吐出一句:“股份絕不能白拿,臣愿出資認購。”
“怕你買不起。”朱慈烺道:“寶和店是皇家六店之首,現在資產尚不明晰,但在我想來,日后大開海貿,恐怕收入不會少。”
沈廷揚暗暗吸了口氣。跑海利潤之豐厚他自然了然于心。如果皇太子也要跑海,誰能跑得過他?豈不是專利?這樣算下來,這股份非但他買不起,而且也不敢買啊!
這世上難道有人會愿意到手的銀子白給別人么?
“這個店的收入分配我大致算了算,”朱慈烺掰著手指道,“圣駕南幸,京師不少人給銀子買了國債,雖然利息不高,但這筆錢是得還的。”
沈廷揚微微頜首,他也知道皇太子在北京堆了銀山給百姓買平安的事。不過他沒想到皇太子竟然還記著,而且像是真的打算還錢,這令他有些意外。
“到了山東之后,幾位親王、郡王是給了銀子開礦、修路、勞軍的,所以這算是他們的投資,總共算下來分出百分之五的紅利。”朱慈烺在“紅利”上加重了語氣,與剛才說的股權分開。
沈廷揚自然會意,點了點頭。
“至于股權,”朱慈烺道,“只有功勛卓著者才能分到。拿了股權之后,非但可以分紅,也可以參與寶和店的運營決策。若是兒孫守不住,還能轉賣…當然,原股東有同等條件下的優先購買權。”
朱慈烺拍了拍沈廷揚的肩膀:“你的功勞我很清楚,從未忘過。沒有你,山東就不可能有底子撐過這一年。所以,我給你百分之一的股權。雖然不知道現在對日本的貿易總量是多少,但是鄭芝龍一船抽三千兩,一年能有千冇萬兩的收入,想來這百分之一還是挺值錢的。”
關于貿易總量的數據,朱慈烺不知道,沈廷揚當然也不知道。但是有筆帳誰都會算:如果被抽了三千兩之后沒有足夠高的利潤,也就沒人往日本跑了?現在沈氏跑日本的船,每艘大福船都能獲得超過一萬兩的凈利潤,如果由朝廷的力量進行海貿,收益會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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