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艾倫.施瓦茨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時,累得已經只剩下喘氣的力氣了。此時的他心中充滿了無限的后悔,自己當初怎么就鬼迷心竅地接受了詹姆斯.凱恩的請求,坐上了貝爾斯登ceo的位置呢?
在白天,他上了bc的節目,在直播中明確無誤地向著市場解釋,目前貝爾斯登的流動性良好,并不存在市場所謂的危機。同時他還暗示,市場上目前盛行的謠言只是在配合著做空貝爾斯登股票的行動,在最近一個星期內,空頭瘋狂地攻擊貝爾斯登的股票,這些流言只不過是他們的伎倆之一。
或許是受到了艾倫.施瓦茨公開“辟謠”的影響,或許是空頭開始獲利離場的緣故,總之在施瓦茨發表講話后不久,最近一直萎靡不振的貝爾斯登股票出現了幅度不小的漲幅,在最終收市的時候,上漲了5.78,股價登上了30美元的高位。
這個不可謂不是一記強心劑,因為之前貝爾斯登的股票曾經⊕因為利空消息而被打壓到30美元以下,再加上評級機構對貝爾斯登評級的下調,最終使得貝爾斯登的股價一瀉千里。而股價越是下跌得厲害,對投資者的信心損害就越大,想要融資的難度也就越大。
稍微松了一口氣之后,艾倫.施瓦茨從沙發椅上坐直身子,摸起電話想要打給那些投資者,準備說服他們重新將資金交給貝爾斯登打理的時候,手臂卻是一滯。隨即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將話筒重新放了下來。
在此之前,關于從貝爾斯登撤資的電話此起彼伏地打到他的座機上,一度讓艾倫.施瓦茨費盡口水來說服,但效果都不明顯。從上次董事會到現在,又有超過400億美元的資金從貝爾斯登的賬戶當中流失。換句話來說,目前貝爾斯登所能夠動用的資金量只有200億美元左右了。
從半個月前的數千億美元,到如今的200億美元,不過是短短的兩個星期內,貝爾斯登就流失掉了超過八成的流動現金,這個幅度是極為驚人的。
如今剩下的這些資金大多來自對沖基金。艾倫.施瓦茨不是沒接到過對沖基金撤資的電話,事實上已經有數十個對沖基金從他們這里撤走了資金,而現在存留在他們客戶名單上的對沖基金則是那幾個大名鼎鼎的對沖基金:量子基金、城堡基金、保爾森基金…
當然,這些基金并不是沒有提出贖回資金的要求。但在包括艾倫.施瓦茨在內的數名貝爾斯登董事的聯合游說,加上費用上的減免優惠等承諾之下,這些基金才放棄了贖回資金的念頭。
艾倫.施瓦茨把這些資金看得非常重要,甚至當成是貝爾斯登吸引新資金流入的最大資本,因為這些對沖基金都是來自市場上最聲名卓著的基金,其管理人要不是來自市場上享譽盛名的卓越管理人,要不就是最近兩年如同彗星一般急速崛起的超級新星。而只要他們的資金還放在自己的賬戶當中,艾倫.施瓦茨就可以自豪地對外介紹道:就連量子基金、保爾森基金都在用我們的研究報告。使用我們提供的杠桿!
只是艾倫.施瓦茨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今天的貝爾斯登之所以有現在的局面。背后恰恰是他引以為仗的這幾家對沖基金在背后“出力”。而幾分鐘之后,這些人就撕下虛偽的面具,在貝爾斯登原本已經孱弱不堪的身軀上加上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將這個外強中干的巨人擊倒。
而現在的艾倫.施瓦茨對此卻一無所知,他的思緒還完全沉浸在對這一天所做事情的回憶當中,無暇他顧。仔細地回想著在電視上所說的每一句話。他在想自己的發言是否有錯漏或者可能引起誤解的地方。在反反復復地看了數遍電視錄像之后,艾倫.施瓦茨最終滿意地點了點頭,確認自己的發揮很正常,甚至在某些地方還有些超常,這讓他感到非常滿意。
只是他的這種得意并沒有持續多久。該死的電話鈴聲就嗡嗡地響起,這讓他眉頭就是一皺。他略帶不快地拿起話筒,沒好氣地問道:“這里是艾倫.施瓦茨,貝爾斯登,請問你是哪一位?”
一般來說,凡是公事方面的電話都會由在門外的秘書進行篩選,然后才接入他的房間內,這樣可以讓他少了很多騷擾。但這一次響起的是他的私人電話,這個號碼只有關系極為親密的人才能夠直接撥打進來,作為貝爾斯登的一把手,他的私人電話自然不會向太多的人透露。不過此時的艾倫.施瓦茨并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一開口語氣就有些莽撞,就在他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些不妥,準備道歉時,卻聽到對方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抱歉,艾倫。”
“什么?”艾倫.施瓦茨有些摸不著頭腦,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之后,卻愕然地發現對方已經掛掉了電話,只剩下嘟嘟的電流聲。
拿著話筒想了又想,施瓦茨依然不能確定對方到底是誰,因為對方說的話實在是太少了,而那一句“抱歉”更是莫名其妙。艾倫.施瓦茨無奈地搖了搖頭將話筒放下,決定暫時先不回撥給對方,而是先等上半個小時再回撥過去,看看對方到時候是不是會冷靜下來。
只是他話筒剛剛復位,另外一部電話的鈴聲立刻就響了起來,接通之后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大事不好了,艾倫,就在一分鐘前,保爾森基金撤走了他們賬戶內的所有資金,足足有四十五億美元之多。”
說話的人是交易部的主管艾迪.馬庫斯。自從發生大規模撤資潮之后,他的主要工作任務就是監控現金賬戶的變動,同時負責說服那些企圖撤走資金的客戶。而一旦發生數額較大的撤資行為時,他必須要及時地通知艾倫.施瓦茨和董事會。
“什么?”艾倫.施瓦茨聽后大驚失色,連忙問道,“艾迪。難道你沒有勸說嗎?上帝啊,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當然勸說了,但是保爾森基金那邊直接就回絕了,根本不聽我的任何解釋或保證。”艾迪.馬庫斯此時是有苦說不出,但還是不得不耐心地解釋道,“而且他們的人說,已經和你這邊打了招呼。”
“打了招呼?”艾倫.施瓦茨頓時就是一愣,下一刻立刻醒悟到,剛才那個沒頭沒腦的電話正是約翰.保爾森打來的。而對方只是說了一句話,就掛斷了電話,這也算是打招呼?一時間,艾倫.施瓦茨手腳冰涼,不知道該怎么辦是好。
足足呆滯了五分鐘,艾倫.施瓦茨才從失神的狀態中醒悟過來,他這個時候很想打個電話過去問約翰.保爾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過細細地想了想之后。他又頹然地放棄了這個舉動,因為他很清楚。即便對方愿意告訴他真實的原因,自己怕是在短時間內也不可能獲得這筆資金的使用權了。
更不幸的是,令人沮喪的消息很快一個接著一個地傳來,老虎環球基金、商品基金、城堡基金等幾個著名基金也紛紛打來電話要求撤回他們的資金。在艾迪.馬庫斯焦灼的聲音當中,艾倫.施瓦茨知道了目前貝爾斯登賬戶上的現金如同流水般地流出不止,到目前為止只剩下53億美元。其中50億美元是屬于量子基金的賬戶,3億美元是貝爾斯登自有的流動現金。
對沖基金一下子轉走這么多的資金,打了艾倫.施瓦茨一個措手不及,在萬般沮喪之余他心中也升起了一個疑惑,為什么他們會如此集中在這個時候提取走資金。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他的疑惑并沒有持續太久,索羅斯的電話就打到了他的電話上,“嘿,艾倫,我的伙計,你現在還好嗎?”
“我還好,你呢?”
聽到壞消息已經聽得近乎麻木的艾倫.施瓦茨此時已經沒有功夫去寒暄了,只是機械地回復了一句,隨后就像被火燒屁股一樣,立刻跳了起來,用顫抖的聲音問道,“喬治,難道你也是來轉走賬戶上資金的嗎?”
如果索羅斯在這個時候轉走資金,那么貝爾斯登現金賬戶幾乎就被清空了,現在就可以宣布破產了。
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艾倫.施瓦茨不住地向上帝祈禱,希望對方并不是這個目的。
只是很可惜的是,索羅斯不僅是來提走所有的現金(投資組合),而且還告訴了他一個極為殘酷的真相,“是的,艾倫,非常抱歉。我可不想我的資金被破產清算所凍結,所以我要立刻提走我放在貝爾斯登的資金,畢竟我也要為我的投資人負責。另外,我注意到你今天的講話,也正是你今天的講話讓我堅定了信心,貝爾斯登的內部的確是出現了大問題!”
“什么?什么?”艾倫.施瓦茨搖了搖頭,在這一刻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不過在索羅斯重復了一遍所說的話之后,他才意識到自己并沒有聽錯,“喬治,我并沒有說謊,貝爾斯登內部的確不存在流動性緊張的問題。”
“那是在幾個小時之前的事情!”索羅斯嘿嘿一笑,并不否認,又說出一句讓施瓦茨格外震驚的話來,“只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想來你們應該沒有多少的現金能夠支撐明天或者后天的交易了吧?即便是有,那么未來一周、一個月呢?”
“認輸吧,艾倫!”最后索羅斯意味深長地說道。
此時的艾倫.施瓦茨心亂如麻,根本沒有功夫細想索羅斯所說的話,對方要撤走資金的話已經讓他方寸大亂。要知道貝爾斯登的銷售交易部門占據了他們業務的大半江山,現在沒有了現金的支撐,他們不可能像往常一樣提供杠桿,也沒有辦法進行結算,甚至沒有辦法維持自營業務的運行,可以說什么都干不了了。而這樣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貝爾斯登的股票立刻就會變得一文不值,而整個公司也只能宣布破產。
一想到破產,艾倫.施瓦茨的大腦嗡地一下,立刻爆炸開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才過去了幾個小時,貝爾斯登竟然走到了瀕臨破產的邊緣。不過此時的他深吸幾口氣,逐漸地恢復了冷靜,最壞的情況已經考慮到了,再沒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了。而理智一旦回復到他的大腦里,他才察覺到索羅斯剛才所說的一切。
“喬治,你怎么清楚這么多?”艾倫.施瓦茨不解地反問道,不過他很快就明白過來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來是你在背后操作,甚至股票市場上的做空也是你在動手,對嗎?”
“還是想想該怎么辦吧,現在知道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索羅斯既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只是淡淡地撂下這樣一句話,就掛斷了電話,只留下施瓦茨一個人在瑟瑟發抖。
想了良久,艾倫.施瓦茨的腦袋都大了,但依然想不出好的辦法,最后他猛然一咬牙,撥打了伯南克的電話,現在只有這位聯儲主席才能挽救貝爾斯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