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石想不明白的是,這個宋凌為什么句句針對他,而且是一副誓不罷休的姿態,如果不是他閉口不談,恐怕宋凌還會在討論會上和他發生口角摩擦。
這種跡象,就連廖小化都看出來了。中午用餐的時候,廖小化湊到鐘石耳邊,悄悄說道:“鐘生,我怎么看那個姓宋的對你很有意見啊?要不我找幾個人搞臭他?”
鐘石微微一愣,隨即警告廖小化道:“小化,這或許是大家對市場的看法不一致才導致的爭執,你就不要多事了。”
眼見廖小化仍是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樣,鐘石又繼續說道:“不管怎么說,他也是國家干部。自古以來就有民不與官斗的諺語,雖然現在已經是法治社會了,但不管怎么樣,如果能少惹幾個對手就盡量避免碰撞,不是說‘和氣生財’嗎?”
廖小化雖有不甘,但鐘石這個事主既然都這么說了,他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悶悶不樂地低下頭,用筷子狠狠地戳了幾下米飯,這才將心中的不忿強行壓制下來。
下午的研討會繼續進行,不過討論的主題已經漸漸地從國際游資是否會進攻香港而轉移到香港股市是否存在虛假繁榮上,對于這一點鐘石研究的不多,自然是三緘其口。但是那位宋凌頻頻說話,言語之間相當理性,雖稱不上妙語連珠,但不少地方仍是有可取之處,講到精妙的地方,就連鐘石也不禁為之擊節贊嘆。
下午的會議臨近結束的時候。眾人經過一天的唇槍舌戰,早已經疲憊不堪,這時候主持會議的劉華適時地站起身來對眾人的高度參與表示感謝,同時宣布這一天的會議到此為止,明天將會有什么什么會議流程等一系列事宜。
在來之前,鐘石等人就知道會議的流程,此次會議一共舉行兩天,第二天的會議是和大陸的經濟學家討論一些關于內地經濟發展的問題,說是討論,嚴格說來是向香港方面借鑒某些領域的經驗。不過鐘石并沒有太多的實業基礎。自然也不用參加這個會議。
等劉華宣布會議結束之后。鐘石就站起身來,準備向外走去。忽然一名工作人員快步走到鐘石身邊,低著頭在他耳邊說道:“鐘先生,還請你稍待片刻。我們首長有請你和其他幾位先生。”
“首長?”鐘石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低聲說道。“不知道是哪位首長?”
“這個我們有保密原則,恐怕不能回答你。”那名工作人員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過隨后他又接著說道。“鐘先生只要跟著我們,很快就會見到首長本人,到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我可以不去嗎?”鐘石臉上露出戲謔的表情,這句話頓時讓對方臉色大變,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眼見他如此為難,鐘石也就不再繼續開玩笑,說道:“既然首長能夠垂青,自然是我的榮幸。我這個小人物又怎么能不識趣呢?放心吧,剛才只是開玩笑的話,你不要太當真了。”
那名工作人員抹了一把汗,在心中長出一口氣,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拒絕首長會面的人呢!
兩人說話都是低聲,四周的人趕著出去填飽肚皮,并沒有太在意這邊發生的事情。鐘石抽空往會場四周一掃,發現同樣有幾個工作人員跟隨在包括鐘意在內的某些人的身邊,正低頭悄聲說些什么,看來這些人和他一樣,也是在被首長邀請之列。
“這位呢?”鐘石轉回頭來,看了一眼跟在他身邊、眼巴巴看著他的廖小化,不禁追問了一句。
對于他們的對話,廖小化雖然沒全部聽見,也聽了個七七八八。聽說有首長的接見,廖小化心中頓時一片火熱,他也知道機會難得,雖然不知道是什么首長,但這無疑是一次露面的大好機會,因此雙眼立刻冒出炙熱的光芒,差一點就跪下來求鐘石了。
對于廖小化的這點小心思,鐘石哪里還會不明白,眼見對方沉吟不語,鐘石又補充了一句:“這位廖先生的父親是政協委員,絕對的愛國人士,我保證他不會對會談的內容泄露半句。”
工作人員的臉上頓時露出訕訕的笑容,有些蒼白無力地解釋道:“其實首長只是想和大家聊聊,并沒有什么需要保密的內容。你說的這位廖先生我們也知道,既然是這樣,那么我向上級請示一下,相信問題不會太大。”說完之后,就匆匆離去。
廖小化的臉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正想對鐘石表示感謝的時候,就聽到鐘石淡淡地說道:“不用做這么夸張的表情!記住我剛才所說的話,雖然這位先生說內容不需要保密,但你要切記,今天的事絕對不要外傳出去。”
眼見他說得認真,廖小化也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這時鐘意也湊了過來,三人圍在一起說了半天閑話,就有工作人員引領著去吃晚餐,幾人匆忙地扒了幾口之后就再也吃不下去了,胃全被即將面見首長的興奮感給填飽了。
又等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們一行人才在工作人員的引領下去面見首長。不過這些人都知道,首長日理萬機,時間上基本不能自我支配,只能讓別人來遷就,對此他們自然也不會去抱怨什么。
會議的地點在央行的主樓,最高的一層,行長辦公室內。經過重重保安關卡,一共五個人來到最高層的行長辦公室內,這里面積很大,但是辦公區裝修頗為普通,甚至可以用簡陋來形容,除了一張碩大的辦公桌,一張會客專用的沙發外,其他能夠稍微吸引眼球的東西就數靠著墻壁的滿滿一柜子書籍了。
在辦公區的旁邊是一個小型的會議室,其規模能夠容納十幾個人,里面的擺設和辦公區一樣毫不起眼,普通的圓形會議桌、半人高的沙發座椅,還有幾個略顯陳舊的茶杯。
沒有人在乎這些東西,他們心中只有興奮。當他們在會議室坐下后不到五分鐘的時候,一個身影就出現在門外,剛一露面,他就對眾人一抱拳,略帶歉意地說道:“對不起諸位,剛才有個緊急事件,耽誤了一些時間,還請大家能夠見諒。”
宋凌反應最快,第一時間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說道:“諸葛首長,您日理萬機,還能夠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接見我們,這讓我們感到十分榮幸…”
來人正是時任副總理的諸葛館,此時他兼任著央行行長的職務,因此在央行的辦公室內接見了這些來自香港的人士。
可能是剛剛參加過黨代表的緣故,諸葛館的臉上有些憔悴,但是精神很好,一雙細小的眼睛時不時透露著精光。他身材高大魁梧,一張國字臉不怒自威,有種天生的懾人威勢。
鐘石心中就是一陣劇震,這位諸葛首長可是大名鼎鼎,自從上任以來,他以強勢的手腕推動三角債的應付問題,在全國范圍內推動稅務改革,并且在物價高漲不下的情況下通過合理的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實現經濟的“軟著陸”,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金融高手。
首長露面,幾人連忙起身,附和在宋凌的后面說了一大通類似于“深感榮幸”的話。諸葛館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坐下,然后淡淡地說道:“這些恭維的話就不要再說了。我這一次請大家來,是因為各位都是金融界的精英,尤其是香港市場的翹楚。白天你們討論的內容我也看過了,談論得非常好,所以我私底下請大家來,就是想讓你們更全面、更詳細地闡述你們白天的觀點。”
又是宋凌的反應最快,趕緊站起身來,迫不及待地說道:“諸葛首長,根據我們華資在香港的共同研究,我們認為…”他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通,最后還不忘點出這些都是在他領導下的功勞。
諸葛館臉色不變,耐心地聽完宋凌的匯報后,這才轉頭面向鐘意,說:“這位鐘先生,你上午提到的觀點很有意思,不知道能不能再詳細地解釋一遍?”
鐘意受寵若驚,趕緊站起身來,先是恭敬地微微點頭示意,這才開口說道:“諸葛首長,關于我上午的報告還有些冒失的地方,下午我又想了想,將一些不合邏輯的地方重新補充了一遍。”說完,他就開始將上午的觀點以及不合理的地方又重新說了一遍。
一旁的宋凌匯報完畢后,見諸葛館毫無反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臉色頓時漲得通紅,半天之后才看見諸葛館微微地朝他揮了揮手,這才敢重新坐了下來。
約莫半個小時之后,鐘意才將他重新組織的思路講述完畢,諸葛館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后對著鐘意說道:“鐘先生,你不愧是曾經準確預言過貨幣危機的經濟學家,我們的看法基本和你一致,此次的貨幣危機不光干系到經紀上的因素,也摻雜了很多政治上的因素,香港就是一個例子。”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關于對沖基金乃至美國其他資本如何攻擊的手段和方法,不知道能不能請鐘石先生為我們講述一下呢?”
鐘石就是一陣苦笑,他的所作所為果然瞞不過這位慧眼如炬的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