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腦子壞掉了?”
小智毫不客氣地說,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抬了抬眉毛,“剛才失聯那一陣遇了什么了,怎么突然變成這樣了?”
這么一段時間后,常鳴的臉色恢復了平靜,似乎跟以前并沒有差別。~..但小智仍然可以看見他眼里隱隱的陰郁,像一團黑影一樣籠罩著他的內心。
常鳴搖了搖頭說:“不是什么壞事,只是突然讓我有些感慨。”他的手放在一片竹葉上,青綠的竹葉突然變得灰白,最后完全化成了一團灰燼。
他說:“所有的一切都要消亡的,那么為什么還要活著呢?”
小智說:“你果然是腦子壞掉了…”他一指旁邊竹桿下的青青竹筍,“舊的生命消亡,新的生命又會誕生,生生不息,就是這樣。你到底在擔心什么?”
常鳴盯著那個新出頭的竹筍看了一會兒,仍然搖了搖頭:“是,新生命會誕生,但放眼整個世界呢?生命始終只是過程,死亡才是真正的終結。”
這一下,小智也有些迷惑了。他偏著頭想了想,說:“我不太明白你的想法。這一切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有生就有死,死后循環為新生…這不就是世界本身的規律?”
常鳴沉默了下來,沒有說話,但很顯眼,小智的話并沒有打動他。
他分開竹子,向著林子里走去,突然問道:“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是在這里見面的。”
小智不會忘記任何事情,他爽快地說:“我當然記得。其實我們倆見面更早一點。你一到天穹大陸。我就蘇醒了過來。只是能量不夠,沒辦法出聲,只能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你。”
他微微一笑,說,“直到你干掉那幾個家伙,獲得足夠的積分,我才擁有足夠的能量打開機關天書…”他笑得更開心,拿出一面鏡子來照了照自己,“那時候我可從來沒想到,我有一天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還真的是要感謝你啊!”
常鳴扯了扯嘴角。附和地露出一個笑容。片刻后又問道:“說到這個,機關天書為什么會選中我?如果當初我把那把扳手交給了別人,你會附體在他人身上嗎?”
說到這里,他突然一愣。在身上胡亂摸索了起來。“對了。扳手,那把扳手上哪里去了?”
他剛來到這里不久的時候,還把爺爺留下的這把扳手當成一個寄托。沒事拿出來把玩一樣,它有些黯淡的表面重新患發出新的銀亮光澤。但后來,他的事越來越多,越來越深地融入到這個世界,漸漸的就把扳手忘在了腦后。這時候他突然想起來,竟然一時間找不到它了,心里突然大急!
小智說:“你把它放在機關工廠了。左數第二張桌子的桌面上,你找找。”
沒一會兒,常鳴松了口氣,那把扳手重新出現在他手上,帶著熟悉的重量與溫度。
小智這才回答他的話:“你猜得沒錯,機關天書是依附在這把扳手上的。它最早并非這個形態,被蒼無極帶去了地球,作為禮物送給了你爺爺。當然,那時候就連蒼無極自己,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如果一開始,你爺爺沒有把它交給你,那你當然不會得到天書,也不可能到天穹大陸來。”
常鳴沉默片刻,問道:“那會是另一個人嗎?”
小智說:“也許是,也許不是。不過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啟動它,通過它到這里來的。必須通過天書的驗證,擁有足夠的意志力、行動力以及對機關的熱愛才行。畢竟,天書要培養的,不是什么廢物,而是大陸最強的機關師!”
他笑了笑說:“這一切多少還是有些巧合的因素吧,它本來就不應該屬于地球,結果卻到了那里。本來不應該被你得到,卻到了你手上,還把你帶了過來,讓你成長到現在這個程度…回頭想一想,還是覺得挺有趣的。”
“有趣…”常鳴喃喃道,“難道這一切都是早就注定好了的?”
小智在竹林里漫步,碧綠的竹葉不斷從他身上刷過,顯得十分從容悠閑:“注定好了的?也許吧。我覺得,也可能是因為這一切都依從于世界規則。包括你的、還有我的命運…”
他抬起頭,他的長相跟常鳴極為相似,但表情截然不同。常鳴記得很清楚,當初他剛剛從一團模糊的光影中成形的時候,無論表情還是動作,都竭力模仿自己。到如今,他終于擁有了真正的“自我”,再不是一個人工智能,而是一個完整的生命了!
如果不是他,小智不會變成今年這樣。而不管他得到扳手,還是到達這里,都帶著濃濃的宿命的感覺,好像一切都安排好了一樣。
常鳴握緊了手里的扳手,拇指在它光滑的表面不斷摩挲。他的心突然變得平靜了一些,像小智那樣抬起頭,看向天空。
竹林里站著兩個不言不動的人影,過了好久,常鳴突然說:“我還是沒有完全想通。”
小智笑著說:“不急,慢慢來。總之,該做的事情你還是會去做的吧?”
常鳴長長舒了口氣,堅決地說:“那當然!”
金竹林的這一番談話之后,常鳴和小智再次分開,各自進行著自己的工作去了。
現在的常鳴,看上去跟以前沒什么太大的差別,他鎮靜如亙地回到了神殿,正好迎上了藍星來找他。
藍星開門見山地說:“常大人,我要回去神域了。”
常鳴淡淡地說:“哦?你已經打定主意了?”
藍星點頭說:“是,我已經想好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也知道你想讓我做什么!”
常鳴點了點頭,說:“那就行,那你就回去吧。”
藍星意外地問:“你不問我我打算怎么做?”
常鳴微微一笑:“照著你自己的想法去做,至于最后怎么樣,跟我是敵還是友,那都看你自己的選擇。”
他轉頭看了藍星一眼,藍星頓時通體生寒。她心中凜然,不久之前,常鳴就算強大,也還沒有這么強大的威脅感!這短短的一段時間,究竟發生什么了?
她鄭重其事地行禮,說:“是,我已經選擇好了,絕對不會后悔!”
藍星離開,于孟連忙走了進來。他憂心忡忡地問:“藍星大人這樣回去,會不會把我們的事情告訴給其他機關神?”
常鳴看他一眼:“什么事情?”
于孟叫道:“當然是我們殺死了一個主神的事情了!現在我們還瞞著神域呢,萬一他們知道了…會不會馬上打過來?我們還沒準備好呢!”
常鳴突然看著他一笑,說:“你這個‘我們’用得很好。”
干掉隱龍的是常鳴,于孟卻下意識地說了“我們”,顯然,他已經打心底里把自己劃到常鳴這一邊,跟神域劃清界限了!
于孟也是一愣,搖頭說:“都現在了,我不跟著你干,還能怎么樣?”他端祥著常鳴,松了口氣,“算了,你都不擔心,我還有什么可擔心的?我還是干我自己的事情去吧!”
他腳步輕松地走出七賢殿,突然覺得,不當老大,只管照著執行命令,也是挺不錯的事情嘛!
常鳴一點兒也不擔心藍星。她雖然什么也沒說,但他已經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決心。天穹大陸一行,她看到了許多事情,最終決定貫徹以前的想法,重新定位機關神和人類的關系。
當然,這也出于對常鳴的忌憚。這個年輕人一天比一天更強大,誰也無法判斷出他的極限。被他視為敵人,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而且,常鳴說得也沒錯,如果機關神繼續保持以前對人類的壓迫與奴役的話,最后獲勝的,只可能是黑蝕霧!
這時,常鳴突然低頭,他的腳下出現了一絲脈動,好像有什么東西蘇醒了一樣。
他的臉上露出喜色,轉眼間到了萬象山頂。
那里懸浮著三條虛幻的人影,片刻后,第四條隱約出現,從一團模糊的煙霧漸漸變得凝實,足以辨認出清晰的形態。
蘇醒了!
中央坤州第四個大地之靈蘇醒了!
常鳴離開之后就安排了七大宗族歸還力量,為此,他還特意找到了一個中年人。當初第八大宗族遭遇傾軋,從此零落消失,但他們的傳人還在。他的血脈里同樣有大地之靈的力量,要想讓它蘇醒,這人必不可少。
大地之靈的事情早已交給了小智,常鳴去幽靈島時,小智接手完成了這一切。現在,大地之靈終于拿回了它完整的力量,正式蘇醒了。
這一來,中央坤州四個大地之靈全數恢復,正式把這里重新納入了天穹大陸的脈絡里。
從現在開始,天穹大陸的脈絡重新成形,只需要再滋養一段時間,就能恢復永恒紀元時的力量。到那時,就算機關神大舉入侵,他們也不會再有任何畏懼!
雖然內心深處依然低落,常鳴的臉上依然展開了燦爛的笑容。
來吧,機關神,人類不會再有任何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