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一會兒之后,寧澗點頭說:“對,你說得沒錯。☆
☆所謂的智能機關,可以是具有靈魂的機關,也可以是像這樣,進行邏輯思考的機關!”
他感嘆地看著常鳴,又問道:“你知道越大師這個機關假如制作成功,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情況嗎?”
他激動地擺著手,聲音略微提了起來:“剛才在臺上我就很想說,各位,請牢記這一刻!這是一個世界的轉折點!新世界的大門,正在我們眼前打開!”
他臉上越發激動,聲音越抬越高,但緊跟著,他又壓了下去,注視著常鳴,“但是我卻沒有當眾這么說,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激動、振奮、震驚、狂喜…緊跟著,變成了警惕、畏懼、壓抑、陰郁。
常鳴親眼看見了寧澗表情變化的全過程,他緩緩點頭說:“是,我知道。”
寧澗深吸口氣,說:“說來聽聽。”
常鳴說:“因為神殿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的存在的。”
“神殿”兩個字,常鳴幾乎沒說出聲來,只是比了個唇形,但寧澗當然能看出來他在說什么。
寧澗緊緊地盯著他,片刻后才說:“原來你也知道。”
常鳴表情平靜地說:“是的,我知道。”
寧澗問道:“那你為什么還要把它推出來?”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嚴厲,“難道你要用越扶舟的命去試探什么?別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常鳴玩味地笑道:“寧創師,我倒是沒想到,你把這件事的危險級別提到了這種程度。”
寧澗注視著他,沉默了下來,半晌后才說:“你還年輕,不知道這件事的危險程度…”
常鳴微微一笑,說:“是的,我不知道…”
他嘴上說不知道,目光里卻充滿了不以為然,顯然,他不是真心這樣想的。
讀力休息室環境相當不錯,有一扇寬大的窗戶,外面正對著樹木與陽光,顯得既幽靜又明亮。
常鳴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無處不在的神殿痕跡,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問道:“機關師們,天穹大陸的所有人類,就要一直這樣過下去嗎?明明我們擁有先進的機關技術,但人們依然生活得無比簡陋,連最基本的照明也沒辦法保證。而頂級的機關師們,戰戰兢兢,步履維艱,惟恐觸犯了什么…”
他轉過頭來,目光極為明亮,“機關師們,就要這樣一直這樣下去嗎?”
兩人的對話并沒有持續多久,已經足夠常鳴表達他的意思,也足夠讓寧澗沉默不語地回到禮堂里了。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寧澗一直獨自坐在角落里,一言不發,眼睛望著虛空,仿佛在想著什么。
機關大宗師評核第四天,黑鐵祭司考試開始。
常鳴沒急著離開機關神殿去參加考試。他已經打聽清楚了,為了配合大宗師評核,黑鐵祭司的考試將會持續六天。
這也是為了把高級機關師和機關大宗師的考試時間分開。
前者人數較多,參考人數也比較多,需要四天的時間才能完成。這四天,正好也是機關大宗師評核的進行時間。
四天后,宗師評核結束,還剩下兩天時間提供給大宗師們進行考試。每年,總有一些機關大宗師會去參考,不過人數相對比較少就是。
四天評核,兩天地創師宣講。
常鳴就像一塊干透了的海綿一樣,如饑似渴地聆聽并吸收著這些頂級機關師傳授的知識。
這時候,他已經完全忘記自己是來做選擇的了。選擇哪一個科目進行深度研究?他現在根本無心去想這些。在他眼里,機關術的所有方面,他都非常感興趣,他都非常想學!
而且就像之前想的那樣,他隱隱覺得,機關術的每一個領域、每一個層面都像一顆顆珍珠。它們不是讀力存在的,中間有一條無形的引線,把它們貫穿在一起。如果能找到這條引線,就能把它們全部聯系起來,輕輕一拉,就能拉起全部!
葉平周和陸淺雪不時關注地看他,不管什么時候看,常鳴都是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
兩名地創師對視一眼,搖了搖頭。他們不太贊同常鳴的這種做法,但也沒打算出手干涉。不知什么時候,在他們的心里,常鳴的地位已經有了一些變化。
從原來的子侄后輩,變得漸漸平等起來。不管他怎么做,這就是他身為一個強大的機關師的讀力選擇,他們不能也不應該干涉!
在機關神殿,常鳴和天穹大陸最頂級的機關師們一起,渡過了七天。這七天,除了中途去見了一次蓮姨之外,他幾乎只步沒出禮堂大門。
七天后,評核全部結束。今年獲得警告的大宗師一共十八人,但是第二次警告,被逐出機關大宗師行列的只有一人。
這個人失去資格沒一個人同情,他陷入瓶頸后,不是像簡明他們那樣不斷思考、不斷努力嘗試突破,而是自暴自棄、開始用酒色放縱自己。他上臺的時候,眼袋像是要掉到下巴上,雙眼無神,連手指都在顫抖不是因為緊張,只是因為長期被酒精麻木而已。老實說,會被酒精侵蝕成這樣,對一個機關大宗師來說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
當地創師宣布對這個人的處置辦法時,他的表情也極為麻木,一點多余的表情也沒有。他神情恍惚地點了點頭,隨隨便便就接受了,走下了臺。
陸淺雪遺憾地看著他的背影,向常鳴嘆道:“他以前也有過天才的稱呼啊,今年也不過八十歲不到。在機關大宗師里,這個歲數相當年輕了。”
葉平周平靜地說:“少年得志,最容易遭遇挫折了就出問題。而且,機關師哪是那么好做的?沒有足夠的對機關術的熱情,就憑一些小小的才能,想要一直維持下去?不可能的!”
常鳴也在心里默默地點頭。一個真正的機關師,要耐得住姓子、經得起失敗,而這一切,都是基于對機關術深深的熱愛。看著這個人,他終于明白幾天前陸淺雪對他的告誡了。
年輕而富有才能的機關師,最重要的就是心態!沒有那種單一執著的追求,很容易像這個人那樣迷失方向。這幾百年來,地創師們看過的這樣的人還少了嗎?陸淺雪絕不希望,常鳴也變成他們中間的一份子。
常鳴向陸葉二人鄭重點頭:“嗯,我會把你們的話,牢牢記在心里的!”
本次機關大宗師評核圓滿結束。
直到會議完全結束,常鳴才想起一件事。按理說,高志遠的事情應該會有人來通知一下高且長,但是這幾天高且長一直留在禮堂里沒有出去,沒人來通知他,他卻也沒有去打聽。
不過這事跟常鳴關系不大,他只是想一想就放了過去。
評核結束,準備離開時,幾個地創師都過來跟常鳴打招呼,邀請他有空的時候去他們的研究室坐坐。
有幾個機關大宗師留意到了,紛紛向常鳴投來驚奇的目光。
這是一個年輕的隨行者,佩戴的是高級機關師的徽章,但地創師們對待他的態度,卻非常平等,好像在面對實力相當的同僚一樣!
這年輕人是誰?
不少機關大宗師私下打聽,也得知了常鳴的一些事跡。這些事跡的確足夠輝煌,但至于輝煌到讓地創師,還是這么多地創師另眼相看嗎?也不覺得啊…
寧澗什么話也沒跟常鳴說,只是沉默地來到他面前,注視了他好一會兒,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常鳴的目光堅定而明亮,那是一個已經確定了選擇,并且決定向著選擇行動的目光。
年輕人真好…像他們這樣的年長者,又可以做些什么呢?
常鳴離開神殿,回到了葉宅。
現在正是黑鐵祭司考試的過程中,馬上第二輪考試就要開始。常鳴回到萬象城,就直接去萬象城神堂報了名。
雖然機關神殿就坐落在萬象城,但肯定不可能由神殿直接處理萬象城的機關師事務,這里也有一個讀力的神堂,整個中央坤州的祭司考試也是在這里舉行。
常鳴來到萬象神堂的時候,這里非常寂靜,偶爾有執事來回行走,腳步極輕,幾乎悄然無聲。
常鳴剛剛邁進神堂大門,就有一個執事迎了上來,低聲問道:“祭司考試中,神堂不接外務,請問…”
常鳴問道:“祭司考試,現在還可以報名吧?”
執事有些意外,又盯著他胸前的徽章看了一眼,眉頭皺了起來:“高級機關師?為什么前幾天沒過來?”
常鳴笑了笑:“有點事情耽擱了…現在可以還可以考吧?”
執事嚴厲地斥責道:“每一名祭司,都要對機關上神充滿敬意,有什么事情,能比機關上神更重要?”
黑鐵祭司考試一共十天,隨時報名,隨時都可以參加,常鳴早就知道,只是禮貌地詢問一下而已。結果這個執事竟然借題發揮,開始斥責他了。
常鳴眉頭一皺,說:“當然是必須要做的重要事情。如果現在還可以考的話,我想盡快去報名。”
神堂執事在中央坤州人數不少,就名義上來說,他們是機關神的侍者,地位崇高,普通機關師遇見他們,都會退讓三分。更何況,這里是萬象城,是中央坤州的核心,萬象神堂的執事,比其他神堂執事的地位更高。這名執事什么時候遇見過機關師這樣對他說話?
他毫不客氣地說:“對不起,高級機關師的報名已經結束了,現在只有機關大宗師,才能報名祭司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