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看那小兄妹和我年齡差不多,現在也都該成人了吧?”
聽到胡老板說起往事,秦風的鼻子忍不住有些發酸,連忙岔開了話題,說道:“小時后還和他們一起玩過呢,不知道他們兩個現在怎么樣?”
“不在了,都不在了,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活著。”
胡老板搖了搖頭,說道:“大的那個叫秦風,當年殺了孫家的兩兄弟,被判刑入獄了,小的那個女孩走失了,現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在秦風入獄之后,劉家曾經尋找過秦葭的下落,所以小鎮上的人,都知道秦葭失蹤的事情,像是胡老板這種好心人,那會也是幫著四處打聽秦葭消息的。
“他們兩個,都沒回來過嗎?”
秦風問出了他最想問的話來,因為他知道,如果妹妹回到這個小鎮,恐怕也會來這個燒餅店吧?因為對于妹妹而言,這里留給她的記憶無疑是最深的。
“沒有,大的那個應該出獄了,從來沒回過。”
胡老板嘆了口氣,說道:“小的那個女孩,那會應該才八九歲吧,雖然記事了,不過那會社會很亂,誰知道是不是還活著,姓孫的那一家真是作孽呀…”
九十年代初期,流浪兒在各個城市幾乎都是隨處可見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因為饑餓和寒冷,在垃圾場或者一些無人的郊外,悄悄失去了生命。
“老板,就沒見那小女孩回來過嗎?”聽到胡老板的話后,秦風心中一沉,一絲失望的神色從眼中閃過。
“真的沒有…”胡老板搖了搖頭,說道:“那男孩和你們劉家好像有些關系,你去家里問問,或許家里的長輩有人會知道吧。”
“哦,我就是隨口一問的。”秦風又拿出了五塊錢,指著剛從爐子里取出的幾個燒餅,說道:“這幾個我都買了,回頭拿家里去吃。”
“好嘞,我找個袋子給你裝起來。”胡老板答應了一聲,拿出了個塑料袋,將燒餅裝了進去。
“咦,這小子很眼熟啊,和以前那個秦風,倒是有一點點像。”在秦風拿著燒餅離開后,胡老板的腦子里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不過這個念頭隨之就被胡老板打消掉了,少年時的秦風瘦弱的像個豆芽菜似地,哪里會長成現在的人高馬大,而且看秦風的穿著,也像是個很有錢的人,這就更不可能是秦風了。
“比以前更加荒涼了,不過很多東西都沒有變…”
二十多分鐘后,秦風的身影出現在了那鐵軌的旁邊,此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鐘了,西下的落日將秦風的身影拉的很長。
現在的這條鐵路,早已廢棄不用了,鐵軌也都被周邊的一些拾破爛的人,給拆的七零八落,此時正值春天,路邊的野草長得幾乎都有齊人高了。
只要是在這個小鎮上生活的人,都知道當年在這里發生的血案。
一傳十十傳百,就連那些外來拾破爛的人,也知道這地方死過好幾個人,所以秦風和妹妹當年住的那個屋子,倒是保持了原樣,并沒有被人侵占。
只是年久失修,屋頂已經有些坍塌了,秦風走進去之后,抬頭就可以看到頭頂的陽光,在屋子里面磚石的縫隙里,也長出了一些青草。
“這個…是我當年的手堊槍?這…這是妹妹的木頭娃娃?”秦風用手在磚石處扒拉了一下,看著扒出來的兩件東西,一時間神情有些恍惚。
那個黑黝黝的木頭手堊槍,是秦風當年自己用木頭刻的,然后涂上了黑漆,這是秦風有記憶以來自己唯一的一個玩具。
至于那個木頭娃娃,則是秦葭有一次看到一個女孩抱著布娃娃玩,回到家后生平第一次向哥哥索要玩具。
可是秦風那會吃飯都成問題,哪里有錢去給妹妹買玩具啊,當時沖著秦葭發了很大的火,懂事的妹妹什么都沒說,可是半夜默默的流淚被秦風發現了。
這讓當哥哥的秦風心如刀絞一般,第二天天不亮,秦風就拿著柴刀,去劈砍了一個合適雕琢的木頭。
然后秦風整整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在手上劃出好幾道口子,才給妹妹做出了一個木頭娃娃,又用撿來的碎布給娃娃做出了漂亮的衣服。
當時的秦葭,頓時將這個木頭娃娃當成了寶貝,幾乎一刻都不離身,跟著秦風出去的時候,也會背個小書包,將娃娃放在里面。
“葭葭,你到底在哪里啊?”
看到了似乎被火燒過的木頭娃娃,秦風的淚水一下子從眼中涌了出來,無助的蹲在了地上,再也無法壓制住心頭的悲傷和對妹妹的思 秦風知道,這個木頭娃娃還在這里,說明妹妹沒有回來過,因為如果妹妹回來,她是一定會將這個娃娃給帶走的。
“葭葭,難道你忘了哥哥了嗎?難道你不記得這個地方了嗎?”
秦風的淚水如雨水一般的從眼中滑落,他也不去擦拭,只是用手摩挲著那個木頭娃娃,全然不在乎沾染到身上的灰塵和油膩。
過了好大會,秦風才抑制住心中的悲傷,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件陳世豪買給他的衣服,將那木頭手堊槍和娃娃都給包了起來,這兩件東西雖然都很不起眼,但卻承載著自己和妹妹童年太多的記憶。
“不管怎么樣,哥哥一定要找到你!”秦風默默的看著屋里的一切,直到外面夕陽西落,屋內的光線也變得有些黯淡了起來。
有些不舍的站起身來,秦風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耳朵忽然聳動了一下,眉頭一皺,剛跨出去的腳又收回到了屋子里。
“這會怎么還有人來這里?而且還是個會家子?”
秦風清楚的聽到,有一個人正朝著屋子的方向走來,從對方的腳步中秦風能聽出,來人腳步沉穩,應該是身上有功夫的人。
來人走到屋前并沒有進去,而是在鐵軌邊坐了下來,一個聲音傳到了秦風的耳朵里,“秦風,聽我二伯說,你過的很好,可是你這臭小子怎么就不回來看看兄弟呢?”
“不回來也就算了,可是連電話都不留,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屋外響起一聲打火機的聲音,一絲煙味傳入到了秦風的鼻子里,“你小子就好了,可是葭葭不知道怎么樣,兄弟,我已經盡心了,可是怎么都找不到葭葭妹子啊…”
“子…子墨?”
外面那個男人的聲音,讓秦風的心顫抖了起來,忍不住喊出聲來,他怎么都沒有想到,在此刻竟然能碰到兒時最好的兄弟…劉子墨!
“誰?誰在說話?給我出來!”
正在自言自語的劉子墨,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忙從鐵軌上跳了起來,擺出了一副防守的架勢,目光凌厲的盯著屋子的方向。
“少給老子裝神弄鬼的,趕緊滾出來!”
習武之人陽氣重,從來都不信鬼神之說,旁人不敢來這個整日里陰氣森森的地方,可是劉子墨并不在乎,幾乎每天回來都會來這里念叨幾句,回憶一下當年和秦風的兄弟之情。
“子墨,是…是我!”秦風只感覺喉頭發堵,一個箭步從屋子里沖了出來,看向了正一臉警惕的劉子墨。
少年時的劉子墨,身上帶有一股子儒雅氣質,不過現在成年之后,卻是顯得有些彪悍起來,身高甚至超過了秦風。
不僅如此,而且秦風居然還隱隱從他身上感覺到一股子殺氣,那是只有見過血的人,才能散發出來的一種氣機,秦風知道,老友和以前應該也有著很大改變了。
“你…你是瘋子?”
突然間見到坍塌的屋子里鉆出個人來,饒是劉子墨膽大,也是被嚇了一跳,不過當他聽到秦風的聲音和看到秦風本人之后,整個人卻是愣住了。
當年劉子墨被父親帶著在祖宅整整住了三年,這三年他幾乎每日里都和秦風兄妹有來往,賣燒餅的胡老板認不出秦風,但劉子墨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少年時的好友。
看著劉子墨,秦風的眼睛忍不住又濕潤了,喃喃道:“我是瘋子,你就是流氓!”
少年人都喜歡給別人起外號,當年的秦風做人很本分,被人欺負一般都不會還手。
但惟獨有人欺負秦葭的時候,秦風就會像瘋了一般的和人廝打,就算對方是大人也不例外,有一次他瘋勁發作,竟然生生從一個成年人身上咬下了一塊肉。
這讓劉子墨給秦風起了這個“瘋子”的外號,不過秦風卻是很不喜歡,為了表示反抗和自己的憤慨,他給那會喜歡抹個發膠油頭粉面的劉子墨,也起了個流氓的外號!
“瘋子,你真的是瘋子!!!”
雖然秦風說話的聲音并不大,但劉子墨還是聽到了,這讓他猛地跳了起來,一個箭步沖到了秦風的面前,重重一拳就打在了秦風的肩膀 “哈哈,瘋子,咱們又重逢了!”此時劉子墨的心中充滿了喜悅,不過當他看向秦風的時候,不由愣了一下。
和自己的興奮不同,此刻面前的秦風,卻是一臉苦澀,而且眼中似乎還有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