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伴著金色大腳,整座破廟都在震動,仿佛是一座山在邁入破廟里。
金色大腳的主人身材高大,頭頂幾乎是擦著廟門的頂部,發出令人倒牙般的摩擦聲音。
龐大身量帶來龐大的陰影,影子仿佛又著生命一般,爬過整個破廟的地面,籠罩在楚留仙的身上。
這個時候,楚留仙恍若才察覺到對方的存在,緩緩抬起頭來。
“倒是威武。”
楚留仙的眼中,倒映出了一個金甲人威武雄壯的身姿。
那是一個高近丈許,通體金色鎧甲,無處不在演繹著什么叫威武,什么叫雄壯的存在,那擂鼓般的腳步聲,更是說明其身體極其沉重,往往這也代表著雄渾無匹的力量。
這么個金甲人,就這么走到篝火前丈許的地方,居高臨下地看向楚留仙。
破廟中的氣氛,頓時沉凝起來。
金甲人沉默,楚留仙則微微一笑,仿佛感覺不到如即將爆發火山般的壓抑氣氛,淡淡出聲:
“黃風妖?”
金甲人頓了一下,有個抬頭的動作,渾如通體純金鑄造的頭盔下,露出一片沙蒙蒙。
沒有輪廓,沒有五官,除了一片沙蒙蒙,有黃沙在不住流淌變形之外,什么都沒有。
看到黃風妖如此模樣,楚留仙眉頭一挑,有些不解。
“他的臉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需要如此遮掩?亦或是那是此妖的一個弱點?怕為人知?還是這里面隱藏了他的某個手段?”
須臾之間,各種可能如流水般地在楚留仙的腦海中當中閃過,形諸于外的不過是一挑眉,旋即歸于了平靜。
“你又是誰?”
黃風妖這話無異于承認了身份接著警惕出聲:“你在等我?”
楚留仙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很有掩耳朵的沖動。
這廝聲音震耳欲聾,跟其身量無比的相稱,震得破廟隆隆作響好像下一刻就會坍塌下來似的。
若不是楚留仙在進入這方破廟之前,就以妖力散去了所有塵埃這會兒破廟里塵雨都要下下來了。
受這聲音影響做大的便是原本供著佛像的供桌了它“吱吱”作響,若不堪重負。
黃風妖聽到了這響動,下意識地瞥了一眼供桌上面扭著頭金甲摩擦有聲,道:“這破廟竟然還有佛像,誰來拜它?”
楚留仙用妖力封閉了部分聽覺,總算勉強適應了這廝的大嗓門。
他悠悠然地收起書卷站了起來,面對黃風妖,道:“荒郊野外,化外之地,有廟有佛,楚某人進來禮個佛,跟閣下沒有關系,倒不是在等你。”
“不過…”
楚留仙頓了一頓,看著黃風妖,意味深長地道:“黃風妖你的豐功偉績,楚某人倒是聽聞過。”
黃風妖本就是隨口一問,此刻聞言神色一動,微微上前半步,似有凝重。
對楚留仙之前那句話他倒是沒有懷疑,畢竟他會在這里止步,也是在外面察覺到這座破廟似有古怪,內里更有濃郁的妖氣,顯然有大妖級別的存在在此。
“看來應該是跟懷山無關,想拿新晉位的懷山妖王當還弱小,怎么敢出來迎敵,定是在自家妖山里匆忙布置,膽戰心驚吧。”
“只是這位…”
黃風妖心中凝重,看著隔著一堆篝火,相距不過丈許的楚留仙,有些警惕。
“真的只是偶遇嗎?”
一邊想著,他一邊隨口應道:“尊駕聽聞過什么?黃風初來乍到,當沒有什么能入尊駕之耳才是。”
說話的同時,黃風妖亦不忘環顧左右,打量這座破廟,并且始終保持著距離來時廟門在一條直線上。
楚留仙毫不掩蓋地顯露出一身妖氣,顯然不是易與之輩,他黃風妖亦不敢太過分神查探,只能保證他來時候走的路線上沒有布置,沒有陷阱。
真有個萬一需要離開,這條路線自然最是安全。
“金鱗大王,身死道消,洞府為黃沙所埋,一身金鱗亦為了扒去,方圓百里之內,誰人不知?”
楚留仙還是保持著一副自然樣子,一身妖力也沒有動用的跡象,好像真的只是在閑聊,“楚某先前曾見天邊黃沙滾滾,席卷而來,方才知道是尊駕所為。”
“楚某人閑云野鶴,不想跟尊駕這樣有抱負的大妖有什么瓜葛,故而避入此廟,不曾想還是與尊駕照面了。”
楚留仙說著,兩手一攤,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
他的語氣固然示弱,但黃風妖也不敢小覷于他,即便是在破廟之外,黃風妖還在高空中呼嘯而過的時候,都能感覺到楚留仙身上渾厚的妖力,妥妥的大妖級別。
這樣的存在,黃風妖如何敢無視之?
“偶遇是緣,尊駕又何必介懷。”
黃風妖語氣轉柔和,伸手一指供桌上佛像,道:“這佛門不是最講究緣法嗎?黃風與尊駕這是有緣啊。”
楚留仙臉上也帶出笑容,心中卻是嗤之以鼻:“有緣?你想多了,我這是料定你會進來。”
黃風妖心里面一樣在轉著念頭,多少安心下來:“這不知名的大妖倒也說得沒錯,他怎么會知道我會進來,這個破廟應該沒有問題。”
“不如就在這破廟上過上一夜,明日里上懷山,奪了妖王來做,手下也不能沒有妖將,這大妖看起來就不錯。”
“嗯,長得不錯,不會丟了我的名頭。”
楚留仙要是知道這黃風妖腦子里轉著這樣的念頭,非得無語不可。
妖怪是最講實用的群體,竟然有像黃風妖這樣“以貌取人”之輩存在,真是咄咄怪事。
楚留仙自然不可能曉得,只是對著黃風妖的謹慎有了更深的認識。他不知道對方姓名故而以黃風妖稱之,不曾想著廝竟然坦然認下,還自稱“黃風”,這個臉皮這個小心,算是難得得很了。
兩妖各懷鬼胎地笑完黃風妖正準備招呼楚留仙坐下談上一談,看看能不能折服其為手下妖將。
這個時候,楚留仙忽然開口道:“黃風兄佛像有靈,卻不能這么以手指之。”
“呃?”
黃風妖啞然失笑,目光下意識地就瞥向了供桌上佛像。
那座佛像他之前就有掃過,乃是一尊殘破的金身佛像年久失修,看上去可憐得很。之前黃風妖的心神都在楚留仙的身上,倒也沒有太過細看,只是隱約記得是一個孩童模樣。
聽得楚留仙這么一說,黃風妖下意識地望去的同時,心里面還在琢磨,到底是哪家的佛陀菩薩,會是童子模樣。
整個破廟黃風妖基本都查探過了,只有這尊佛像因為在楚留仙之后,在未確定敵我的時候,他不好釋放妖力,免得引起什么誤會。
這回,隨著視線落諸其上,黃風妖的一縷妖力隨之觸碰到佛像。
下一刻,黃風妖金甲一顫,心中大叫不好。
在供桌上,那座殘破童子狀佛像在觸碰到他目光,接觸到他妖力的時候,仿佛瞬間活轉了過來,一手豎在胸前,一手如翻掌要覆蓋下來。
它的臉上,一半流露出佛陀般悲憫,似在憐憫眾生皆苦;一半邪氣畢露,鬼氣森然。
半是佛陀,半為邪魔。
邪佛童子!
供桌上的佛像,赫然就是楚留仙座下仙靈鬼——邪佛兒。
四面相對,黃風妖都沒有來得及想這佛像是怎么回事,是否跟楚留仙有關,只是本能地調動妖力。
他本就是觸不及防,絕大部分心神都還在楚留仙身上,哪里能快過早在等著他的邪佛童子?
但聞得——
“唵嘛呢叭咪吽”
一字真言,一聲轟鳴,若是黃鐘大呂,晨鐘暮鼓,在深山蘭若,驀然響起。
黃風妖的身形一顫,再顫,剛剛鼓蕩起來的妖力一滯,竟是提不起來。
在他的對面,供桌之上,邪佛童子顯露出本相,有幾分萎靡之態,顯是筋疲力盡了。
從剛成為楚留仙靈鬼到現在,多少時日過去,邪佛童子的品級、修為一天天上漲,時至今日,終于能完整地誦出六字真言了。
這六字真言,歸根結底在一個“鎮”字,鎮堊壓的鎮,鎮堊壓之力!
六字真言一出,邪佛童子脫力,黃風妖有那么一剎那的功夫,妖力盡數被鎮堊壓,調動不得。
真要是劍拔弩張的戰斗,有了準備,黃風妖自不然這么容易就著了道,即便是現在,邪佛童子也遠不是他對手,一身靈力盡出短時間內沒有再戰之力,只是換得了一剎那的時間。
這一剎那,邪佛童子自然不可能奈何得了黃風妖,問題是,旁邊還有楚留仙在。
忽然,“咚”的一聲鐘鳴,楚留仙出手了。
鐘鳴不覺,楚留仙身形一動,臻至陰神境界的妖王法身全力爆發,滾滾妖氣沖天而起,徑直轟破了破廟之頂,泄露出漫天星光籠罩下來。
他一只手掌高高舉起,豁然壓下,仿佛要一擊轟碎黃風妖的天靈蓋。
黃風妖從僵硬中回轉過來,被鎮堊壓了一瞬的妖力重新鼓蕩,怒火更是要將他點燃,就要怒喝出聲。
楚留仙的手掌要是繼續落下,勢必來不及,黃風妖妖力既恢復自由,這點空隙他足有幾百種方式可以脫身。
偏偏在這個時候,楚留仙手掌一頓,轟然而下之勢一頓,代之的是鐘鳴愈濃,一座石鐘自掌中憑空浮現,將黃風妖結結實實地罩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