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柳最近的日子很不好過,聽了娘的話不再為已經發生的事傷神傷心,專心養好身體。
原以為大公子會因為她身體不好憐她,常常來看看她。
可這些天除了祁安來送過一次補身子的東西外,大公子沒有踏進她院子一步。
饒是她帕子都絞碎了,哪怕她心里再多的想法,見不到人也無法。
依知若打探來的消息,大公子這幾天回來得都很早,除了去主院請安,大多數時間居然都是直接去了夫人那里。
這讓她覺得危險。
正想著是不是掐著時辰去路口迎一迎大公子,門外就傳來說笑聲,綠柳心下一凜,身體坐正了些。
知若連忙拿了個枕頭墊到她腰后。
簾子被打起,吳氏率先走了進來。
在鼻端甩了甩帕子,吳氏抱怨,“一屋子的苦藥味,怎么也不撩起簾子換換氣。”
知若忙道:“兩位姨奶奶見諒,主子身體虛弱,受不得風。”
隨后進來的段氏掩著嘴角輕笑,“也是,都不能生孩子了,這身體是好不到哪里去。”
原本還算平和的屋內瞬間靜得針落可聞,綠柳的眼神冷得都能刮下霜來。
她們是怎么知道的?
知若看情形不對,忙示意其他人退下。
段氏卻仿佛沒發現屋內的異樣,指使小丫頭搬了兩張凳子放到床邊,拉著吳氏大大方方坐下。
對上綠柳要吃了她似的眼神。
“綠姐姐這是生氣了?真是奇了怪了,要怨要怒要怪你不都得怪自兒?又不是別人讓你懷不上孩子的,吳姐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吳氏似笑非笑的看著綠柳,點頭。“段妹妹說得是,綠姐姐,你這代價付出得大了點兒不說,大公子好像也沒多來你這里一次,我怎么算都覺得你虧了。”
綠柳再也沒了以往的氣焰,要是可以,她真想一把火燒了這兩人。
在心里告誡自己要忍耐,再忍耐。
可臉上的笑卻是怎么都擺不出來了,“兩位妹妹這是專門給我添堵來了?”
“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綠姐姐,以前你壓我們一頭,在我們面前得意的時候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天吧?”
“你也說風水輪流轉,又怎知明年不是到我家。說話還是留點口德的好。”
“也是,多謝姐姐提醒,妹妹是該留點口德,為將來的孩子積福嘛,綠姐姐就是有這心思也沒用了,總不能為別人肚子里的孩子積福不是。”
綠柳只覺得心下翻涌,喉嚨發甜。狠狠吞了兩口口水下去,忍住一陣陣暈眩,冷笑出聲,“那可不一定。這世上最多的就是意外,你們就那么肯定我懷不上?就那么肯定你們懷得上?就是懷上了還得看有沒有本事保住呢!厲害如三太太不也滑了胎,兩位妹妹說是不是?”
段氏和吳氏對望一眼。
綠柳都這樣了,她們居然還有種被壓制的感覺。
要是這一次都不能把她踩下去。等她緩過來了肯定不會讓她們好過的。
踩,狠狠的踩。
吳氏眉眼一挑。看向知若,“怎么我和段妹妹來了連口熱茶都沒得喝?這么沒規沒矩的,姐姐平時就是這么教你們的?”
“我的人,用不著你們管教,我房里也不是你們耍威風的地兒,兩位妹妹請回吧。”
“綠姐姐別這么急著趕人,咱們可是好一段時間沒這么坐著聊聊天了。”段氏看著綠柳蒼白的臉色一陣嘖嘖聲,“那么嬌美的一張臉,怎么少夫人一進門就憔悴成這樣了呢?以前那人比花嬌的樣子哪去了?”
吳氏笑著接話,“沒了男人的滋潤,自然就萎了。”摸了摸自己緊致滑嫩的肌膚,“和綠姐姐一比,我今兒氣色真不錯。”
“那是,綠姐姐都二十二了吧,還能有幾年青春?妹妹勸你還是趕緊養好身體,能得一日寵愛是一日,大公子就是再長情,枕邊怕是也容不下一個看起來年紀比他還要長的妾室,哎呀,吳姐姐,被你這一提醒,妹妹也得回去往臉上抹點東西了,要不然哪敢往大公子跟前湊。”
段氏看都不看綠柳快要冒火的眼神。
站起來環眼看了下再也不復光鮮的屋內,心下冷笑。
仗著多跟了大公子幾年就事事壓她們一頭,到頭來卻落個這樣的結局,該。
吳氏嬌嬌弱弱的起身,學足了綠柳平日的樣子,“一起來的,一起走吧,綠姐姐,妹妹告辭了。”
眼睜睜的看著兩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一番揚長而去,綠柳的指甲都掐進了掌心。
這兩人,這兩人…
若是她的后半輩子得呆在地獄,這兩人一個也跑不了。
少夫人,也別想跑。
都是她,要不是她嫁進來,她還是那個最受寵的。
要不是她,大公子何至于冷落她至此。
猛的抬頭看向知若。
知若被她的眼神嚇一跳,好不容易才沒讓自己往后退,難道主子知道那消息是她泄露出去的?
“知若,你心里裝著大公子是不是?”
知若臉色大變,身體頓時矮了半截,“主子,奴婢…奴婢…”
“你看大公子的眼神和我一樣,我懂。”撩了被子下床,看也不看跪地的知若一眼,徑自走過她跟前,“原本打算再過一陣就給你許個人家,免得我們反成敵人,全了我們主仆一場,可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綠柳回身,死死盯著地上的人,“知若,我改變主意了,你不是喜歡大公子嗎?那就喜歡吧,你顏色好,有我出謀劃策,我就不信會生不出個孩子,到時候我倒要看看是她們得意還是我得意。”
知若大喜過望,她沒想到主子會這么容易就松了口,只要主子不使絆子,她一定能得到她想要的。
“不過,生下孩子后孩子得放我這養著。”
笑容僵在嘴角,知若嘴唇動了動,機會就在眼前,若是答應,以后自是抬了身份,若是不答應…主子知道了她的心思,一定不會放過她。
其實她根本沒得選擇。
知若深吸了一口氣,額頭觸地,“是,奴婢答應。”
綠柳眼中的瘋狂終于散了些許,親自把人扶起來,笑得如沐春風,“這才對,你放心,孩子是你生的,別人拐不跑,你以后和我住一起,孩子也就跟在你身前養著一樣了。”
“是,奴婢謝主子恩典。”
綠柳走至門前打起簾子,突然想起少夫人院里花廳中放的那張屏風,精致的繡品,出自揚州,偷值千金。
若是她也有…
“把這簾子換成竹簾,屋里換換氣。”
“可您的身體吹不得風,現在就換是不是早了些…”
“換。”
看綠柳堅持,知若這會哪敢惹她不高興,只得應下。
“奴婢見過大公子。”
院里的請安聲落進屋內兩人耳里,對望一眼,綠柳迅速回到床上躺好。
知若給她理了理被子,走至門前打起簾子。
“知若見過大公子。”
祁佑大踏步進來,仿佛沒看到門口含羞帶怯的人。
床邊的兩張椅子還沒來得及挪回原位,祁佑隨便挑了張坐下去。
“大公子…”
綠柳掙扎著要下床來見禮,祁佑抬了抬下巴,“躺著吧。”
“妾失禮了。”按了按眼睛,眼睛更紅了。
“身體如何?有沒有好些?”
“謝大公子惦記,妾已經好多了,再過幾天應該就可以下床了。”
“若是還有哪里不爽利,稟明少夫人后請了大夫再入府瞧瞧。”
“少夫人仁慈,每隔兩天就讓孫大夫來給妾身把脈,妾這心里都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眼淚大顆大顆的滑落,綠柳連忙擦了擦,不好意思的道:“妾身只是太感念少夫人的好了。”
祁佑厭煩的垂下眼,回府后原本打算直接去如初那,想起綠柳也病了有一陣了便來看看,毫不意外的又看到了她的眼淚。
忍不住想,如初也這么哭過嗎?
就連新婚之夜,她都只是紅了眼眶。
驀然起身,“好好養著。”
看大公子才來就要走,這都好幾天沒看到了,綠柳哪里愿意,連忙出聲挽留,“大公子,妾,妾都好些天沒和您一起用膳了,您今天留下來好嗎?只是看著您,妾都覺得身體輕松了許多。”
祁佑腳步停下來,回身看她,眼神深沉的讓人心里發緊。
“好好養著。”
又是這句,看著匆匆離開的背影,綠柳銀牙都要咬碎,又是回去陪少夫人了吧?!
肯定是的,這些天大公子每天回來陪少夫人用膳的事整個祁府都傳遍了。
除了比她年輕,華如初哪里比她好?不就是個十里紅妝嗎?
膽小懦弱,爛好心,沒點主見,也沒點主母的風范氣度,要不是有個那樣的出身,祁府少夫人的位置哪能輪得到她。
大公子也就是一時迷惑,等時間一長便會膩了。
這樁婚事是奉旨,短時間之內大公子是不能納小妾的,到時候大公子必定還回她這里來。
只要不抬新人進府,她就有信心讓大公子重新看向自己。
哪怕懷不上孩子,她也要盡快奪回寵愛,說不定老天憐她,就讓她懷上了呢?
至于知若,綠柳心下冷笑,她要的是孩子,孩子的母親也只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