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靈犀原先還以為是陳晗把合作協議弄好了,沒想到卻是鄧恒給她送了一個九連環來。當然,隨九連環附贈的,還有一包燒雞腿。
錢靈犀現在的感覺實在是如鯁在喉,這真是把她當成孝子了嗎?又是吃的又是玩的,那拜托能不能送點她真正喜歡的?
鄙夷的把雞腿交給玉翠,給守夜的人當宵夜,然后――拿著九連環去研究了。可是費了半天工夫,卻怎么也解不開。惱火的把這種高智商的玩具裝起,決定改天扔還回去,卻意外的在裝九連環的匣子里發現了一張短箋。
躲在被窩里把紙條悄悄展開,一排熟悉的字跡展露出來,“明日早課后,請到后巷一敘。”
錢靈犀一顆心怦怦直跳,臉頰止不住的發熱,他想干嘛?這算不算是私通款曲?可是輾轉了半夜,錢靈犀在一早坐在鏡子面前時淡定了。瞧,對面的那位連胸部都沒長出來,難道還會有人對她有非分之想?那恐怕只有戀童癖的變態了。
看見頂著兩只大黑眼圈的錢靈犀,錢敏君不解的問,“你昨晚沒睡好?”
錢靈犀點頭。
“那是為了什么?”
“我在想,我們昨天贏了那么大一筆錢應該怎么花。”
噗哧,石氏剛喝下的一口茶盡數噴在地下,笑忿了氣,一共那么幾兩銀子,至于么?
“你這孩子,一大早的就來招什么人?老實上學去,到臘月二十三就要放年假了,到時有的是時候給你去想那么一大筆錢該怎么花。”
錢敏君還有些不明所以,“我們昨天難道不是贏了很多錢嗎?”
石氏好容易忍住的笑又破功了,“是啊,是很大一筆。到時你也幫著你妹妹好生想想。”
錢敏君見母親怪異的神情,很是費解,一費解,就想撓頭。可是剛碰到頭發絲就想起綠蝶梳好的精美發型,算了,不撓了,她也不想了。和錢靈犀出了門,問起另一樁要緊事。“我聽說,昨晚你打賞守夜的人了。”
“怎么了?”
錢敏君撅起小嘴。“你明知道我最愛吃雞腿的,怎么也不給我留著?”
“那是人家昨天送來的,放到今天就不好吃了。要是早些送來的,我哪回沒給你留著?”
得錢靈犀搶白一頓,錢敏君慚愧了。想想也是,這個妹妹可是無論有什么好東西都會給自己留著的,那她還這么小氣作甚么?她一旦意識到自己不對,認錯的態度就極端的好,“是我錯了。我不生你氣了。”
錢靈犀往斜上方瞟了她一眼,假意勉強原諒她了,可是心里,其實她的心里有點不好意思。
她是故意沒把雞腿給錢敏君留著的,其實便是要送人。也可以留一只到早上問了她再給下人。但錢靈犀沒這么做,是因為她也小心眼兒了。她知道前世嫁給鄧恒的人是錢敏君。而今生也不可能說這種可能性就完全沒有,所以她妒忌了。
要是錢敏君吃鄧恒送來的燒雞腿吃慣了,就因此立下雄心大志要嫁他怎么辦?雖然這種可能性放在別人身上未必成立,可是錢敏君…還是早預防早安心。
今天的課上。錢慧君也來了,看她神色自若,應該是沈氏拒絕了那樁婚事讓她安心不少。只是錢靈犀倒有些可惜,這樣機緣巧合的姻緣若是錯過了,豈不是讓人世間少了一樁美事?還有尤氏,她的戰斗力不至于這么薄弱吧,回頭還會整出些什么幺蛾子?
錢靈犀一面想些有的沒的,一面努力睜大眼睛,渾渾噩噩上了兩堂課,準備去赴約了。.
要哄錢敏君不難,只是要避過錢慧君等人的耳目還是得費些心思。錢靈犀想了想,先陪錢敏君到假山那邊做了幾個雪兔子和蟹,等其他的女孩都走光了,才去到后門。
鄧恒已經在那里等著了,錢靈犀雖說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但耳根子還是有些燒得慌,悶著頭走上前就把九連環塞給他,“我不會,還你。”
鄧恒怔了怔,卻沒有把東西再給她,“我就要走了,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到底是怎么認識的?”
啊?錢靈犀詫異的抬起頭來,想問他為什么要走,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下了。
他怎么能不走?他又不是錢家的人,本來就是來學習一段時間的,怎么可能長住?現在國公府也住了有大半年了,眼下這年底,是要趕回去過年了吧?
“那…祝你一路順風。”明明是祝福的話,可是從錢靈犀的嘴里說出來,卻象是枝頭結的青蘋果,又酸又澀。
“你就不能告訴我嗎?”鄧恒有些急了,他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眼前這個忻娘,就算什么都不說,但看著他的眼神卻好象認識了他許多年似的,可他偏偏就是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認得了這樣一個丫頭。
這感覺好似別人在暗處看著光影中明亮的自己,就算錢靈犀沒有,鄧恒也會覺得無論做什么,自己都象是個滑稽的小丑。
“殺人不過頭點地,就算我忘了你,是我不對,我向你認錯。好歹你告訴我一聲,讓我明白自己錯在哪里,不好嗎?”
“對不起,我沒想到這會給你帶來這么大的困擾。”錢靈犀這個歉道得真誠無比,她在瞬間做出一個決定,“你記不記得你曾經有過一個姓陳的奶娘?”
錢靈犀還記得,她跟鄧恒成親之后,他曾經把自己從小到大的事說給她聽,其中就有提到一位陳姓的奶娘。
這位奶娘原是鄧恒生母永泰公主的貼身宮女,品性溫良端方,在照顧鄧恒期間跟他建立了極深厚的感情。只可惜在鄧恒四歲,生母亡故之后,這位陳奶娘也深受打擊,告補鄉了。但鄧恒一直沒有忘記她,始終記得這位奶娘對自己的好。可惜后來他長大后,雖多方打探,卻說她當年在返鄉途中便已經過世了,于是便成為了鄧恒心中一個結。錢靈犀依瞎記得那位奶娘敲是會寧府的人,于是就把借口扯到了她的身上。
“我小的時候,曾經遇到過這位姑姑,她當時路過我們那里,生病了,我們家便把她收留了下來。她曾把你的模樣性情說給我聽,于是我都記了下來。”
鄧恒怔了怔,“你真的見過陳媽媽?那她現在在哪兒?”
“她,已經死了。所以我再見到你時,就會想起她,才會有些難過,控制不住。”
鄧恒驀然聞此噩耗,眼神頓時黯然下來,但他仍是不太敢相信,“你說她死了,那可有什么憑證?”
這還能有什么憑證?錢靈犀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可鄧恒卻自己苦笑起來,“若非如此,你又怎么得知我的那些生活習慣?你知道我最喜歡的糕點是什么吧?”
這是考問么?錢靈犀低頭作答,“別人都道你最喜歡吃茯苓餅,其實你最喜歡的是磕瓜子。只是那個太不雅了,你總不好意思吃。陳奶娘就會偷偷給你一粒粒的剝出來,沒人時塞給你。”
這件事是鄧恒心里的小秘密,一直沒有告訴過人。他會記得陳奶娘的好,也是因為只有陳奶娘知道并會這樣心疼他。
后來錢靈犀知道了,特意想了個辦法,只說自己愛吃,管人要來了木錘和簸箕,花了整整一天的工夫,給鄧恒捶出了一壇子炒瓜子仁。以后每天他們的房中,都不會少了這樣一壇瓜子仁。
鄧恒再也沒有辦法懷疑了,如果錢靈犀不是在臨終前見過陳奶娘的人,肯定不會連這樣的隱秘都知道。
“那,她走的時候安詳么?”
點頭。錢靈犀也希望那位陳奶娘走的時候很安詳。
鄧恒不知道能說什么了,看了錢靈犀一眼,敲錢靈犀也抬頭看他,圓圓的小臉上是早熟的懂事,“眼下天冷,路上保重。遇到刮風下雪天氣不好的時候,寧可歇歇,也別趕路。自己讀書也要注意身子,別總是熬夜。嗯…這些,都是陳奶娘時常念叨的。”
鄧恒的心里有塊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我會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這些話。”
他猶豫了一下,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苦笑著道,“我想你可能不會收下,但我還是想給你們,畢竟…”
“那就給我吧。”錢靈犀出人意料的伸手接了過來,快人快語的道,“你就當作是給我照顧陳奶娘的費用好了,這下你放心了吧?”
鄧恒再一次驚愕了,他沒料到,錢靈犀居然會猜出他的心里話。她這么小的年紀,到底得要對自己有多了解,才能不假思索的說出這樣的話?
可要再問下去嗎?一個人得把另一個人惦記到多深的地步,才能牢牢的記住與他有關一切瑣事?
鄧恒不敢也不能再問下去了。因為他知道,不管怎么問,最后的結果一定是他無法承擔的情感枷鎖。
那就這樣吧。三百兩銀子不管是買自己一個心安,還是給錢靈犀母女救急都不算是少的。可是鄧恒走出兩步,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卻難受得很。
難道就這么走了嗎?
(謝謝hull的粉紅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