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不在這件事上打轉,金鳳舉和她說了兩句話,就道:“你在這里坐著,我去外面看看,今兒廚房里送來了幾樣新做的點心,你這時候大概有些餓了,我給你拿來。”
傅秋寧忙道:“讓采蓮碧玉送過來就是了,我哪敢讓小侯爺親自為我忙碌。”話音未落,就被金鳳舉在鼻頭上輕輕刮了一下,聽他微笑道:“一年到頭,你也為我忙碌了不知多少,雖然你一句怨言沒有,我心里卻都清楚著。秋寧,我這些女人,若說他們捧月亮似得捧我,這不假。然而這里面究竟有多少是因為愛意有多少是因為利益,我心里卻清楚明白的很。唯有你,不卑不亢,不爭不斗,為我付出的,是這里的一顆心。”他指著傅秋寧胸膛的位置,然后又在自己的胸膛上點一點,輕聲道:“所以,別的妻妾,我可以給她們利益來補償,唯有你,我卻也只能奉獻一顆真心。”
傅秋寧臉就有些紅了,心想我并沒有愛到這個程度,不過是生性淡然而已,當不得你這些話。不過雖這樣想著,卻是真心的感動歡喜。見金鳳舉一笑就出去了,她便用手撫著胸口,好一會兒才靜下心來,又下地走了幾步,方覺著平靜了。恰巧碧玉此時進來,便笑著道:“奶奶稍安勿躁,爺在外間親自給您撿點心呢,這么多年,也只有奶奶才有這待遇。快先坐下來吧,等下就有東西吃了。”不等說完,傅秋寧的臉都臊紅了,心想:得,讓金鳳舉這一弄。我成了一個吃貨了。
因就在榻上坐了,這書房她不是第一次來,但平日里來的也的確不多,素日里聽說江婉瑩也是輕易不進來,倒是許姨娘還在那會兒,常和霍姨娘崔姨娘輪番過來送吃食,其實這自然是幌子,無非是為了討金鳳舉的歡心,讓他多看一眼罷了。想到此處。不覺替這個時代的女人可憐,又想到自身。倒好似比她們還強一些,金鳳舉最起碼是真心愛重自己的。只不過想到自己六年后才和金鳳舉在一起,雖然名義上是正妻,但從先后來說,自己倒好像小三,這心里不覺有些別扭,不過再想想江婉瑩三番兩次的迫害,又只能無奈嘆一口氣,暗道這便是古代的民情。也只能徒呼奈何罷了。
因一邊想,一邊四處看.shushuw更新著,忽見那靠墻的一面大書架上似乎是有些灰塵,她便下了塌。恰巧見到金鳳舉親自捧著茶盤和點心進來,她就問道:“你的書房里到處都一塵不染,怎么這書架上卻是如此多的灰塵?平日里小廝和采蓮碧玉也不收拾嗎?”
金鳳舉看了一眼,便笑道:“這里因為有一些密折文書之類的東西,我從不讓小廝們和采蓮碧玉來碰觸,都是我自己收拾的。年前我也沒在意這書房。以至于其他地方都打掃干凈了,唯有這里,倒是忘了收拾。”
傅秋寧點點頭,知道金鳳舉這書房也算是機密重地了,當日他出巡,這里都是上兩把鎖頭,鑰匙也是他自己放在身上,還有專門把守和巡邏的。竟是一個人也進不去。難怪他都不讓人動他的書架。因吃了幾塊點心喝了兩杯茶水,覺著身上有了力氣。她便站起身道:“爺若是信得過妾身,我今兒就替你收拾收拾吧。”
金鳳舉笑道:“那敢情好。你我若是還不放心,卻又能放心誰呢?只是你今兒累了大半天,之前也都忙碌著,不如好好歇歇。”
傅秋寧笑道:“我若沒看到也就罷了,偏偏讓我看到了,這若是不收拾,總覺著心里有事。行了,你別羅嗦,不就是一個書架嗎?有什么?”因讓采蓮碧玉打了水來,她就一本本抽出那些大部頭,然后將整個書架再擦干凈,之后把那些大部頭也擦干凈放上去。一路下來,發現許多書籍里似乎都夾著東西,她便明白這大概就是金鳳舉說的密折和一些機密文書了。
收拾了小半個時辰,總算都收拾完了,只剩下書架底和地上這么個空隙,可別小瞧了這空隙,因為素日里金鳳舉也不收拾這里,所以積滿了灰塵。傅秋寧只好將雞毛撣子罩上抹布,親自跪在地上探下身子去掃,只掃出了許多灰塵敗絮,把她嗆得直咳嗽。
金鳳舉忙趕過來,一連聲道:“這是做什么?這里還打掃它作甚?經年累月,不知積了多少的灰塵,看把你嗆得。”
傅秋寧道:“除惡務盡,打掃也是一樣,既然弄一回,總是要徹底一些,好了,你別過來,等下把這些敗絮灰塵用撮子盛了扔出…咦?這是什么東西?”
金鳳舉忙湊上前,只見傅秋寧從那團敗絮中拽出一條鏈子,鏈子上已經滿是灰塵,若非是下面的珠子露出一點紅色,根本不可能發現,大概直接就和敗絮灰塵一起扔出去了。
旁邊盆里的水雖然已經有些骯臟,不過粗略洗一下這個東西還是可以的。等到傅秋寧將這個東西從水里撈出來時,她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
“這是耳墜子吧?奇怪,我倒好像是在哪里見過。”她看向金鳳舉,本來想調笑兩句是不是藏了什么女人落下的這個物件兒,卻不料一轉頭,只見丈夫面沉似水,眼睛死死盯著那耳墜子,倒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這是怎么了?”傅秋寧嚇了一大跳,還不等再問,忽然就聽金鳳舉沉聲道:“這個東西,雖然記不清了,但我恍惚也記著誰戴過。”他說完忽然站起身,向著門外喊道:“采蓮,碧玉,你們兩個進來。”
采蓮碧玉忙進了來,只見金鳳舉抓過傅秋寧手上的耳墜子,陰沉著臉問道:“這是你們倆誰的?竟然這樣不小心,掉到地上去了。”一面說,他就緊緊盯著兩個通房丫頭的臉色。
采蓮碧玉看他那鄭重的樣子,不由得嚇了一跳,連忙上前來仔細看了看,接著卻都搖頭道:“回爺的話,這不是我們兩個人的東西,不過奇怪得很,倒覺著恍恍惚惚有些眼熟。”
傅秋寧這時候也尋思過味兒來了,金鳳舉這個書架是機密重地,向來連打掃都是親力親為,如今竟然在書架底下發現了女人的耳墜子,會掉在這里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有人翻動這書架上的東西,卻不料將耳墜子遺失下了,所以這時候金鳳舉的面色才會如此難看。
只是,這個人會是誰呢?
四人面面相覷,傅秋寧想起從前金鳳舉說過的話,這府里似乎有烈親王的眼線,不然幾次消息不可能那么快的就傳出去。她這時方意識到此事是何等重大,而采蓮碧玉自然也意識到了,一瞬間,三人的臉色盡皆蒼白起來。
“真是好狗膽,做奸細做到我這書房來了。竟然還是一個女人。”金鳳舉咬牙切齒的說著,忽見采蓮碧玉“撲通”一聲就跪下來了,把頭磕在地上砰砰作響,一面哭道:“小侯爺明鑒,就是給奴婢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干出這樣欺主殺身的事來,小侯爺明鑒…”
“爺雖說這賊來了書房,卻又沒說就是你們兩個,不必這樣,起來吧。”傅秋寧此時的心臟也在砰砰直跳,卻勉強鎮定了心神,讓采蓮碧玉起身,又對她們道:“這件事的關系重大,也不必我對你們明說了,想必你們也該心里有數,記著,管住自己的嘴巴,若漏了一絲兒風聲出去,決不輕饒。”
采蓮碧玉嚇得連連點頭,就聽金鳳舉又森然加了一句道:“若是害怕說夢話,就把舌頭割了。”
一句話更是嚇得兩個丫頭面無人色,忙囁嚅著退了出去。這里金鳳舉就要叫金明進來,卻聽傅秋寧道:“這會子就叫了金明來,又有什么用?金明雖說是你的心腹,可他畢竟不管著內宅里的事,你卻讓他怎么查?何況又多了一個人知道。既然這東西咱們都覺著眼熟,那就仔細的好好兒想想,一旦想出了眉目,豈不比叫了金明打草驚蛇的強?”
金鳳舉想來沉穩縝密,然而剛剛這件事實在是讓他太過震驚憤怒,一時間方會失了分寸,此時聽見傅秋寧這樣說,他便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既如此,你出去讓采蓮碧玉也好好想想,這里我們也好好想想,既然都覺著眼熟,那便定是見過,這人想來就在你我身邊,只不過平日都沒有很留心她戴的首飾。”
傅秋寧點頭應是,然后出去吩咐采蓮碧玉也好好兒想一想。她就又走了回來,替金鳳舉倒了一杯茶,只見丈夫將那耳墜子托在手心細看,一面自言自語道:“這樣紅的珊瑚石,倒也算少見,一般都是番邦進貢之物…”話音剛落,忽聽“咵嚓”一聲響,抬頭一看,只見傅秋寧手上的茶杯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茶水流的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