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之幸存者第一七四章硬扛 (…和鬼子見過仗的官兵都知道正面硬撐是愚蠢的,誰都想往山里躲、往河網湖泊里躲、往鄉下躲…往后方躲;可我們不撐著,中國還有山,還有河網湖泊、還有鄉下…還有后方嗎?…摘自《我的抗戰回憶——曹小民》)
“丟那媽…”“冚家鏟…”“丟你老乸…”一聲聲熟悉的,最毒最絕的白話怒罵聲傳入耳朵里,“螞蟥”悠悠醒轉,恍惚間他似乎回到了廣西…
張八山山頂陣地上,最殘酷的肉搏戰打到了最白熱化的時候,雙方很多士兵都已經丟失了武器,他們扭打在一起滾了一地,互相用手腳掐踢、用牙齒撕咬。(請記住我)這樣野獸般的戰斗鬼子不是沒和拼過,但是這次他們面對的部隊打得讓他們毛骨悚然:個子不高大,看上去身體不強壯的桂軍士兵肉搏起來自有他們的一套陰狠;在北方軍隊身上少見的什么摳眼珠子捏下陰是他們最常用的招,運用得爐火純青的招這支部隊的貼身肉搏比鬼子見過的任何中隊都要陰狠毒辣只要身體一接觸,桂軍士兵的手不是成拳頭砸過去而是往鬼子的臉上、下面搭過去全部人都練過柔道,但是雙方一接觸鬼子卻吃了大虧搏斗的人群中不斷有雙手捂著下面滾出來,表情極度痛苦叫也叫不出聲一邊抽搐一邊喘氣掙扎死去的鬼子,那是被直接抓爆了睪丸痛死的被摳了雙眼捂著臉痛哭流血的鬼子滾出戰團那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更是讓后續上去的鬼子兵聞聲喪膽…就像專業訓練過一樣,只要大家一纏上,士兵就能馬上找到點施以致命一擊 熟悉的方言惡毒的咒罵聲又把“螞蟥”徹底喚醒了,他已經是第三次暈過去了,除了被敵人的炮火炸暈過一次外,被自己弟兄殉國的手榴彈還炸暈過兩次。每次在死人堆里醒來的“螞蟥”回過神后都第一時間撲向最近的鬼子…
“噗”一聲“螞蟥”一腳從身后用盡全身力氣踢在一個鬼子襠部,然后猛撲上去抱著另一個鬼子的腰部,就在那個鬼子舉起刺刀想用槍托砸下去的時候,下身已經傳來了一陣讓他無法忍受瞬間就癱瘓的劇痛…抽搐著、嘴唇絕望地顫抖著、雙手條件反射般伸向下面捂著,又是一個鬼子被斷子絕孫…“嗡”頭腦里嗡的一聲,“螞蟥”眼冒金星,他被一個鬼子兵大皮靴踢到了下巴,他第四次暈了過去…
“老覃,你們不是在老鴉嘴嗎?你們也來了?…”
“鬼子沒打老鴉嘴,咱們的人都調這來了,我們第四批,最后一批,老鴉嘴就剩一個班了…”半山腰上,兩支部隊相遇了,他們都是在沒有戰斗的陣地上調來的,十公里的陣線上實際上受到鬼子攻擊的只有大約五分之一的陣地。整整一天一夜,那些沒受到攻擊的陣地和壓力小的陣地上守軍都被抽調到主戰場;這些增援的官兵并不知道他們大多數的同袍已經犧牲,他們已經是最后一批增援上去的人,一三五師已經打光了 一批批增援上去的官兵,在一個個陣地瀕臨失守的時候一次次力挽狂瀾,讓對面的鬼子六十五步兵聯隊看得心驚膽戰——怎么中國人就是死不完?
無論中隊有多少,這一次都只能拼了六十五師團的鬼子已經全軍出擊,全線壓上,一波地進攻,有進無退早就打上主陣地了,但是卻始終無法達成占領,總會在眼看到手的時候又來了一群,然后又是一場斗獸般的血戰…
“騰騰騰騰騰騰…”機槍聲密集起來,在鬼子以為終于要得手的時候,又一支到達,這支的機關槍還不少,開路的部隊就有兩挺捷克式 是師座師座親自上來了很多已經打得精疲力竭的官兵,在看到蘇祖磬親自帶著一個連以上的援軍到達后,精神大振,怒吼著向鬼子猛撲,一時間“丟那媽”聲響徹戰場(其時沒有后世的推廣普通話,兩廣除了各小地區方言外通行的都是兩廣白話和壯話,這一聲“丟那媽”那時可不是廣東省罵;在北伐時期這是鋼七軍、鐵四軍的沖鋒口號,后來更是成了兩廣部隊的標準沖鋒口號…想想沖鋒號響,萬人怒吼“操你媽”一起沖鋒的場面…)
兩角業作聯隊長已經站到了張八山下掩護攻擊的機槍陣地上了,他狠狠撕碎了一張紙,上面是他六十五步兵聯隊所有小隊長的名字——他已經不需要在萬一打不下陣地時躊躇是不是真要這些低級軍官切腹了,他們竟然全部戰死在張八山“殺給給”一聲怒吼,兩角業作親自帶著衛兵從山腳向著山頂主陣地猛撲…
在張八山的北邊,一支大約四十人的部隊正沿著公路向北撤,他們已經穿過了空無一人冷冷清清的明光了。路上除了難民緊急撤離后遺落的凋零外沒看到任何東西,這支隊伍一邊走一邊戀戀不舍地回頭望向那一大片下邊不時映起火光的灰色的山頂陣地,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像斷線的珠簾般“嘀嗒”落下;剛才那一幕已經永遠刻在他們腦中…
幾匹瘦里唧的戰馬正在吃力地把打光了炮彈的大炮往后邊拉,但是經常卻失蹄打滑,大炮的前進很是緩慢…一個班的士兵全部騎著馬來到炮連的弟兄面前,然后下馬把戰馬全部交給炮兵們。
“除了炮手,運輸兵和護衛部隊全部跟我來…”是師長蘇祖磬到了 師座的身邊沒幾個警衛,和他一起來的那十幾個騎兵下了馬才被看清楚全是清一色的小孩,那些只有十四五歲因為家窮虛報年齡參軍的小兵。
“你們怎么喂的馬?咋瘦成這樣”蘇祖磬看見炮連那幾匹皮包骨的老馬忍不住想找人抽 “回師座…前一段時間大家接濟難民,連喂馬的豆餅都用光了,只能扒開雪地讓馬吃點地下的干草…”馬夫低著頭,喂了多年的軍馬,他不用看,能夠從呼吸聲中清楚分辨出是哪匹馬在身邊;對這些軍馬他比任何人都有感情…
輕嘆一聲,蘇祖磬不再說馬的事了,他馬上布置任務。
“你們是咱們桂軍的寶貝,都是老炮手,練出來不容易現在我命令你們撤退,像保護你們的眼珠子一樣保護這些大炮,還有他們…”師座指著那些娃娃兵道:“他們身上帶著的,是我一三五師和四個團的軍旗,你們要保護好他們,一起回去交給劉軍長,就說我蘇祖磬殉國了…”
蘇祖磬身邊真的沒有原來的警衛員了,他們在一個小時前已經全部被派到火線上去,現在他的衛兵就是一些勤雜人員和傳令兵,而他最后一支對陣地上支援力量就是這些炮兵護衛隊。
“一三五師只有拉不動炮的戰馬,沒有拼不動刺刀的師長”這是師座最后留下的話。
一支剛成立了一個月的部隊,一個師上一刻大家還在用方言歡快地交流著這一路見聞的從來沒出過省的農家子弟竟在一天一夜間打了個精光離開的人臉上的淚水怎么也吹不干,他們一路上不住回頭,看向陣地的時間比看路的時間還長…
“終于占領陣地了”倉森公任大佐如釋重負,但是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們占領的關山陣地很顯然是主動棄守的。相反他現在心里還揣著一種震驚與害怕:在他上來的路上,幾乎被一個躺在死人堆里的中國兵用手榴彈炸了爆炸就在他二十米遠的地方,那一炸讓他到現在耳朵還嗡嗡作響,半邊頭還在疼——如果不是身前恰好兩個衛兵把彈片全擋了,也許他現在也是血肉模糊的一身他后來了解到這一路上自己的部隊總共被中隊用這樣的人肉地雷炸了三十三趟中人很狡猾,他們趁炮襲時從山上悄悄爬下來,鉆到死人堆里等著他們。爆炸是從山頂開始的,他們沖上陣地在前沿的時候遭到了第一次人肉地雷襲擊,這一聲爆炸之后,那些早就埋伏在他們前邊經過的山路上的才拉響手榴彈,一時間山地上就像踩到了連環雷一樣從上到下次第爆炸,全是集束手榴彈如果不是后來士兵們后來現了一個失去雙腿失血過多而沒能堅持到引爆就死在路上的士兵尸體,他們甚至還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們怎么會踩上威力如此巨大的連環雷 如果不是在黑夜中,那條道上肯定是布滿碎肉血漬,那些襲擊他們的士兵一個個肯定炸得尸骨無存,這些不要命的瘋子倉森公任額上不住流下冷汗:這樣簡單的襲擊竟然把他一個大隊炸死了接近三百人,炸傷不計其數,讓這個大隊暫時失去了戰斗力如果一路上都是這樣不要命的敵人,他有可能完成打到珠龍的任務嗎?和天氣無關,穿著軍大衣的倉森公任覺得越來越冷。
“報告聯隊長,支那軍隊在前方清流關古關城一帶布陣…”倉森公任聽到報告后渾身透體冰涼了:他早就想過后撤一段后還會防守,但他真的希望這一趟會一直退到珠龍鎮…現在他的幻想已經破滅了,他們不得不面對又一場血戰,而且是在沒有重炮群支持的情況下。現在他手上傷兵滿營,只剩下一個完整的作戰大隊,他還能舀下清流關嗎?
“給沼田德重旅團長電報…山路崎嶇難行、支那軍隊每山必守頑抗甚烈,我軍一路強攻兩度舀下主陣全殲守軍,自身亦損失慘重,官兵疲乏不堪,請求休整一天一夜…”經過一番思考,倉森公任決定不再逞能了。倉森公任打的小算盤卻是旅團長不會同意停止進攻,但是在他強調要求休整一天一夜的情況下應該會明白他的部隊已經損失驚人,這樣的話就會派上旅團所屬的另一個聯隊一一六聯隊上去…清流關一帶陣地遠比山口難以攻打,重炮也不能迅跟上支援,這一仗就是死仗萬一還是如此頑強據守,為求勝強攻的話就算是整個聯隊打光也不見得能夠舀下;既然如此最好就讓一一六聯隊上去碰一下釘子。
如果一一六聯隊舀不下陣地,他們的損失說不定還要比自己大,自己強攻和不小心遭了“人肉地雷”伏擊造成的驚人的損失就可以被輕輕帶過了。如果一一六聯隊舀下陣地,他們的損傷也絕對不會小,到時他們大概也無力再舀下珠龍,那么打珠龍的任務就會交還給自己——珠龍的地勢雖然復雜但和必須沿著山路進攻的這一段關山相比那就算一馬平川了,打下瓶頸位置的珠龍就是突擊定遠的第一功這是一個內部較量的時候,因為聽說旅團長馬上就要被升遷為師團長調走,這樣一來他們這個旅團就極有可能從他和一一六聯隊添田孚聯隊長之間挑一個人升上去…敵人很強,但有時并不是壞事,就看怎樣利用;現在最好就是讓添田孚去挨揍在戰斗暫時停止的短暫時間里,各自的斗智斗勇還在繼續…張八山陣地上中日兩軍對壘讓兩角業作很意外地停下來了還沒有攻下陣地,但鬼子的進攻卻忽然停止了——停止但沒有撤回山腳。鬼子的部隊從原先鏖戰的戰團里向后撤了兩百米構筑陣地而也沒有向他們射擊。因為兩角業作手上收到了一封信,來自一三五師師長蘇祖磬的信 陣地上的蘇祖磬正在悄悄部署:“他的不知鬼子中不中計…阿亨,你是我們師最好的神槍手,如果鬼子真的硬來這次一定要讓鬼子軍官有來無回…阿炳,你要活著回去,等我們這邊一得手就走…把弟兄們怎樣殉國的情況報上去”
“師座…”參謀阿炳哭不成聲:“師座先撤,這里就派一個弟兄蘀師長戰斗…還有,這次弟兄們也打光了,下一次師座重組一三五師,可不要對弟兄們這么狠,家里都有老有小呢…”只有生離死別才敢這樣說話,阿炳根本沒想過走,他只想師長走;因為只有師長才能做到他希望的…
“你以為我不知道不能跟鬼子硬拼嗎?…唉…”蘇祖磬長嘆一聲:“德公、健公在上海的戰報到了廣西我就反復揣摩,也早就明白最好的打法不是和鬼子硬拼;在滁縣開始的接觸戰中我就明白了,只要是在地形復雜的山地老林子里和他們打,憑我們這些山溝猴子們那一身走山路的本事,還不見得會打不過他們…但是,請大家記住那句話,那句邵家大捷中的烈士們喊出來的話‘身后全是老百姓,中人沒退路’…我們可以往山上躲,往湖泊沼澤躲,可他們呢?那些老百姓呢?他們往哪里躲?張八山一丟,鬼子沿著鐵路很快就會追到他們,到時又是一場大屠殺…我們對面的可是南京大屠殺殺得最狠的十三師團”(蘇祖磬現在面對的部隊就是真實歷史上南京大屠殺殺人最多的聯隊兩角業作聯隊和殺人最多的旅團山田丹二旅團)
“我們知道這樣打損失最慘重,但我們只能這樣打,因為‘身后全是老百姓,中人沒退路’”蘇師長用斬釘截鐵的眼神掃過身邊的官兵:“如果計策不奏效,這里就是我一三五師全體殉國的地方,以后,我們的后代登上此山一定會從山風中聽到我們一三五師的英雄們不屈的吶喊…大家離開的時候要足夠小心,不能出聲音…回去后我會安排的,留下斷后的弟兄撫恤按十倍放…”蘇祖磬竟是要趁鬼子等消息的時候直接從陣地上悄悄溜走每一個被留下的人都無語了,風干的臉上甚至也無淚,他們的臉上只有泥灰血漿汗水混成的干巴巴的硬塊 “這里就是咱們殉國的地方”呼嘯的山風猛卷過來,好像告訴他們山風已經在傳播他們不屈的吶喊了…
陣地上的支那軍官竟然是個中將?他竟然提出要和我決斗?…那個兩角業作真是神經病,竟然把這樣的信件送來,難道他真的想看我去和支那人決斗?這個混蛋山田丹二很憤怒,蘇祖磬的挑戰信被送到了旅團部,很多參謀都知道了敵人的將軍要挑戰他,用刀作為武士他應該接受這樣的挑戰,但現在他是軍人 兩角業作并不是神經病,他也不想這樣干,假如他能夠有把握舀下陣地的話。問題是他自己已經到了山上,和陣地相隔只有四百米。對面黑乎乎的不知道還有多少敵人,但是兩角業作很清楚,自己手上的作戰兵員僅僅剩下不到四百人了這是加上輜重部隊和通訊兵、勤雜兵的數字和血拼了一天,他的一個整編聯隊傷亡殆盡,除了炮兵外他現在出陣地上已經沒有其他可用部隊了。
蘇祖磬向山田丹二提出用軍刀決斗,他如果戰死了剩下的部隊就會投降…拼過了刺刀后蘇祖磬已經知道守不住了,但他還想給難民們多拖一拖。他已經讓其他陣地全部撤防收回明光,他們會在那和鬼子打巷戰再拖半天。但如果鬼子反應快他自己沒機會走的話,就在臨死前拉上一個鬼子將軍一起走“讓田代元俊大佐帶一零四聯隊上去…告訴兩角中佐他現在的軍銜…告訴田代聯隊長,不接受支那人的決斗請求和投降,殺光張八山上的支那人”山田丹二沒上當,但他失算了,為了懲罰兩角業作他沒讓他繼續進攻,這一次的部隊換兵延誤了兩個小時的進攻 “那山上的弟兄們有種…”在鬼子山下的預備陣地里,一群中國民夫正在含淚看著遠處灰蒙蒙的張八山。
這批勞工三百人是從南京運送物資過來的,鬼子在打了一天大半夜之后明白第二天光是收拾尸體就夠嗆的,所以他們把這些中國民夫調到火線,準備讓他們在戰后處理尸體。
這批民夫的領隊是一個叫何聰的南京警察局的警官,極少數在戰后留下來給鬼子效力的警官;現在他已經是南京警察局僅次于局長副局長的幾個大隊長之一了。
當然,鬼子不知道何聰還有另一個名字,他的諢號。他的諢號叫“狗鼻子”——那個在八字山上和鬼子血拼后大難不死的四百警察中的唯一幸存者 從昏迷中蘇醒,從尸山里爬出來逃回了城里的“狗鼻子”后來找到了維持會;因為大多數警察都戰死了,他這樣“沒參戰”等皇軍來的人當然炙手可熱。他很快就回到了南京警察局里在周圍仇視的眼神中步步高升…..
魂牽夢縈啊那四百戰死八字山的警察弟兄在他的心里,在他每一個晚上的夢里只有八字山,那一座尸山每一個早上他醒來的時候眼角都掛著淚水…
他在鬼子手下干活非常賣力,不分晝夜地做事,他幾乎參加了每一次城內城外的搜索和對可疑人物的審訊,因為他要竭盡所能拯救還在這城里的弟兄。他的努力獲得了回報,他前后一共在搜索、審訊等行動中拯救了上百個弟兄現在,他帶著這些弟兄來了一樣黑夜接著白天的激戰、一樣被尸體覆蓋了的山坡…他好像能夠清晰地聽到那山上的吶喊,他的弟兄們的吶喊;他好像能夠看見,透過硝煙看見弟兄們拖著血淋淋的身軀在堅持戰斗…淚光迷糊了他的視線,恍惚中這里就是八字山,躺了他一山兄弟的尸山…他帶著弟兄們來了,回來了,回到了八字山 (桂軍的肉搏絕招是一個遠征軍廣西老兵說的,他當排長時到藍伽訓練,牛哄哄的美國佬教官除了教他們裝備訓練還教肉搏,讓他們這些死人堆里出來的基層軍官做對練示范結果教官一個回合就捂著下身坐倒了…很懷念說故事那晚上的木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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