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肆還真不缺銀子,甚系都不必去搜刮三江票行和三江投資里那些滿清官員投的銀子,為了樹立三江票行和三江投資的商譽,他也不會去搜刮。
廣東!省藩庫今年準備撥解到戶部的銀子有八九十萬兩,這部分銀子李肆笑納了。粵商總會的義捐總數有了七八十萬兩,加上粵商總會新納一大批會員,會費銀子如瀑布一般流下,李肆未來一年的軍費都已經到了手。
這就是聚合工商資本為造反路線的一大好處,歷代造反者大多還要為糧草頭疼,而李肆已經富得廣撒訂單,為自己的軍隊換新制服新裝具。
但銀子也不是萬能的,就軍事而言,李肆還缺太多東西。
火藥暫時不缺,除開之前的儲備,又在廣州、肇慶和惠州等地得了綠營的硫磺硝石庫,雖然要重新提純調配,才能造出符合標準的火藥,但也只是個工作量問題。火藥原料的穩定供應還沒解決,保證未來一年的需要還不成問題。
缺的是槍炮,佛山制造局開足馬力在生產火炮,火槍的制造都分包給了佛山和韶州鐵坊,由佛山制造局負責鉆磨槍膛,質量肯定會比原產貨下降,可跟綠營鳥槍比,卻還是強得太多。按鉆磨槍管的水床產能計算,每月能造三千枝火槍,如果清兵三個月就大兵壓境,李肆的兩萬陸軍,還缺三分之一的火槍。
負責軍需的田大由提出了臨時的替代方案,之前已經打敗了四五萬綠營,廣州一戰又打敗了上萬旗人,繳獲鳥槍無數。從中挑選質量還過得去的,改裝為拖發槍,可以勉強湊數。改裝工作只涉及機械和木工,跟槍管無關,這樣就能動員起廣東其他工匠,最多兩個月,就能讓李肆的三個軍兩萬人全員火槍化。
只是這些鳥槍,槍管大多是用麻繩固定在槍身上,很難裝上扣環式槍刺,田大由也有解決辦法,改用鐵箍加強,槍刺也直接套在槍。上!反正用這些改裝火槍的兵也不是主力,不會有太多直面肉搏的機會。
兩層替代方案一上,李肆擴建的軍隊,平均戰力急速下滑。
這就引出李肆又一項缺乏的友西:軍官。
他不敢把以前的老司衛全散開當軍官,新編的三個軍里,白城營、連瑤營和青浦營都保留著三分之二的老班底,只補充三分之一新兵。用放出去的三分之一司衛當架子,組建其他新部隊。
基層軍官不太缺,缺的是翼長以上的中層軍官。
‘…廣州軍標的綠營官佐,還有一些巡丁吏目應該能信任吧…“
天王府的參議們提出了解決方案,但說這話的底氣明顯不足。盡管軍標和巡丁在李肆占領廣州城時立下了大功,但不管是信任度,還是軍事技能,都還不足以讓李肆放手用他們。
‘…現在還有一些時間,先看看咱們的老司衛里能出來多少人,黃埔講武學堂的工作,就由…”
李肆本是想讓范晉負責,可范晉必須得緊盯新兵的軍心,軍法為骨,天刑社和圣武會為血肉,三方面的事加起來十范晉再沒多余精力。
最終李肆嘆氣,只好給嚴三娘的‘…三軍總教頭“一職上再加了個‘…黃埔講武學堂教務總監”的頭銜,范晉兼任軍法總監,原本的兩總監制在黃埔講武學堂回歸。
他不得不用嚴三娘,青田司衛的基礎軍事技能,就是她在當教導總監的時候,一招一式提煉成正規教范的。她也很熟悉基層軍事指揮科目,不把這個媳婦用起來,還真是因私廢公了。
黃埔講武學堂就是以前青田司衛軍學的擴建版本,目的是培養基層指揮官,同時也開辦短訓班,把之前火線提拔的一些指揮官回爐重煉,這是李肆的軍事根本,他自己任學堂山長。
身負重任的嚴三娘如脫籠小鳥,興奮不已,李肆卻是內心糾結,這也顯露出他這個造反集團一直以來的嚴重缺陷,崛起時間太短,人才太少。
不僅在軍事上缺人,地方政務也缺人。雖然李肆告諭四府兩廳,原任官員各安其職,愿為他效勞的,他絕不虧待,可幾乎沒一人留任。原因很簡單,士農工商,工商被李肆帶著跑了,農這一部分,李肆沒動,既然沒什么變化,農人也懶得關心李肆跟朝廷誰贏誰輸,埋頭種田抱媳婦生兒子。可士這一部分,他們的根在滿清朝廷,李肆一反,能跑的全跑了,跑不掉的也不可能跟李肆合作。
幸虧以前青田公司為了周旋官場,公關部的建設格外用心,四府兩廳之下,每個縣不僅有工商師爺,還有對應的公關專員。這時候搖身一變,將滿清官員的工作接下,還能勉強維持,各縣的吏員們態度不一,但迫于李肆的兵威,也不敢明面作亂,大局還能配合。
可這個倉促湊起來的政務局面,也就只能勉強實現李肆穩定秩序的目標,至于什么錢糧賦稅等方面的政府職能,就要大打折扣。
李肆不缺銀子,但他沒腦抽到大筆一揮,學某些‘…先進穿越者”那樣,直接免掉錢糧賦稅。賦稅的意義不僅是國庫收入,還是一套組織方式,政府需要借助這套組織方式,來實現對社會的管控。在這個時代,不收錢糧賦稅,就不能接觸到社會底層,更提不上推動社會發展。
因此這錢糧賦稅,必須得收,要怎么改,必須在切實掌握之后才能考慮。現在的目標是要完完本本將滿清朝廷對社會的控制接收過來,足額的錢糧賦稅是其中一個很重要的指標。
幾百年后,技術進步,商業興盛,可以通過商業工具,比如銀行信貸來組織社會資源,但這個時代,還只能靠黑社會收保護費的方式,直接以人生作業。歷代互朝的地方官員,其實質是中央政府的稅條代理人,他所履行的其他職責,不過是為名正言順收保護費而裹上的表皮。
這層表皮就是讀書人所謂的“法統,“地方官要斷獄息訟,要扶農興教,本質是在向社會底層傳遞這樣一個契約,我身后的朝廷,是應上天之命而立的,代表了上天之下,普羅大眾的利益。
李肆崛起,趕跑了清廷的地方官,這就涉及到換了一個立約人的問題,如果沒有讀書人跟著出來解釋,所謂的‘…人心“就沒有根基。
段宏時要著手解決的就是這個問題,為此他沒有擔當天王府任何官職,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在行事,但就白城學院的三百個學生跑了一半的情形來看,形勢也不是很樂觀。
‘…咱們抓了一大幫人,文官武官都有,他們不能用嗎?”
清晨,安九秀伺候李肆起床洗漱,見李肆眉頭緊皺,知他還在頭疼少人的事,關心地問了一句。
李肆看住安九秀,她的舊傷差不多好透,已經跟李肆圓了房,往日的青澀蛻去,江南水韻在她身上不再綽約如霧,而是綺麗盡綻。此刻她臉頰上還留著昨夜纏綿的暈紅,一時讓李肆看得入了神。
‘…妾不該妄語國哈“請王爺責罰…”
安九秀被李肆看得心中發慌,掩面請罪,倒讓李肆笑了,這媳婦把小心眼用在正事上,還真另有一番風情。
她跟李肆也日益情重,自然不是正經在請罪,而是感覺李肆那目光又像是在蠢蠢欲動,雖然自己也有心跟他再溫存,什么白日不白日,她也無所謂,卻怕了嚴三娘甚至關寇怪她耽誤李肆辦正事。李肆初開國,地不過半省,人不過六七百萬,形勢正如危卵,安九秀自然不敢當什么姐己。
所以她用這種方式在提醒李肆,別胡思亂想了!趕緊辦正事去!我安九秀不是以色亂政的女人“
捏捏安九秀的臉蛋,李肆出門了,他丹才確實又色心欲動,但腦子里還轉著另外一個念頭,由安九秀的話所引發的一個念頭。
李肆抓了大幫滿清的文武官員,文的有廣東三大憲,巡撫湯右曾、布政使依法海和按察使史貽直,武的有“前”廣西提督張朝午。這些人該怎么處置,他都交給了段宏時想辦法,也指望不上這些人為他出力,畢竟不是一個路數。
但由安九秀的話,他想到了另一個人,廣州知府馬爾看的女兒茹喜。
茹喜在李肆舉旗的第二天就跑來找他,可那時候李肆忙著打廣州城,沒工夫理會她,就把她丟給了段宏時,等廣州形勢明朗后,李肆才抽空見了她一面,本義也是準備給她一個‘,交代”。
見到茹喜時,這個旗人女子一臉凄絕,因為段宏時已經無心繼續當‘…反間“畢竟老頭只是客串,本業不是演員,就直白對她說了一句,‘…老夫騙的就是你這種鼠頭蛇尾的女子!”
所以站在李肆面前的茹喜,是一個陰謀受害者,而再非她信心滿滿,自以為的“陰謀操縱者“。可在李肆看來,她臉上的表情也還是在演戲。
茹喜凄然道:“你為何欺騙我…”
李肆嗤笑:“你情我愿而已…我們的差別不過是,你自以為是勝利者。”
茹喜冷笑搖頭:‘…這話該是小女子我來說吧,你自以為是勝利者?占了廣州,得了半省,就以為天下在手了?”
李肆不耐煩了:“天下當然還不在我手,但你絕不是坐觀我跟滿清對弈的局外之人,我勸你最好把嘴上的功夫,用上怎么讓自己保住小命,得我寬大處置的事情上。”
茹喜很不甘心:“我不過是想看清楚你背后到底是什么,否則你絕難有機會走到這一步!”
李肆當時有些發愣,背后有什么?
那會他也是緊緊看住茹喜,仔細觀察著她那姣好面容上,每一個表情的細節。
然后他笑了,快意的笑了,在一個小女子身上收獲勝利,自然沒什么值得歡喜的,可他從茹喜的表情上,隱隱看到了另一個人“愛新覺羅玄燁。
恐怕這康熙老兒的心聲,也跟茹喜一樣吧,絕不相信眼前所見這一切,就是他李肆一個小小草民,一手翻騰出來的,在他背后,絕對有另外的人,另外的勢力。
洋人?前明遺臣?乃至什么朱三太子的余孽?甚至是…”八阿哥俱,或者是其他的兒子?
‘…若不是聯想看清此人,想周全大局,李肆這等妖孽邪魔,聯只是揮手吹氣,他早就化為飛煙!”
茹喜的臉上,正游動著這樣的篤定,然后,被一層濃濃的憾恨和不甘替代。
‘…可恨就此給了他機會,這才養虎為患!”
由茹喜悅這個強烈得在臉上徑直翻騰的表情,李肆似乎都能聽到康熙的咆哮。
他指了指頭頂,“我背后有的,是大家都有的,只是我比你們都看得更遠,看得更透而已。”
李肆憐憫地對茹喜道:‘…想不出來嗎?”
茹喜的清澈眼瞳已經被層層混雜的思緒沖塞,她咬著牙搖頭。
‘…那就是上知“”
揮開回憶,最后一個場景,是茹喜瞪大的雙瞳,里面是滿滿的不解和失敗,因為她完全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李肆的眉頭舒展開,人少又怎樣,我背后的上天,可比滿清的上天高遠深邃,有這么一個靠山,總會有人貼上來的,比如…”(。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破曉更新組提供)投椎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這一卷即將結束,下一卷將以戰爭為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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