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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昨夜的外白渡橋

熊貓書庫    國士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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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美齡嫣然一笑:“在聊當前局勢。”

  陳儀做愕然狀,呵呵笑道:“宋小姐還懂得天下大勢?您有什么見解?”

  宋美齡道:“此番奉軍北返,怕是兵敗如山倒,要退出關外了。”

  陳儀奇道:“奉軍撤退的很快,我軍追之不及,但他們元氣未傷,最能打仗的張宗昌郭松齡等還沒出動,宋小姐為何出此言論?”

  宋美齡道:“別忘了西北還有一個慣于背后捅刀子的馮煥章。”

  陳儀驚嘆道:“宋小姐料事如神,此次浙江召開軍事會議,馮玉祥確實派人參加,雖然未曾明確表態支持我軍,但此舉也表示他和奉系已經分道揚鑣,所謂墻倒眾人推,這回奉軍說不定真的要重蹈覆轍,退出山海關,只是奉系一走,關內局勢就更復雜了…”

  宋美齡笑道:“那就是你們這些政治家和軍人的事情了,失陪。”然后將酒杯遞給陳儀,向陳子錕伸出手:“跳個舞吧。”

  陳子錕欣然答應,和宋美齡步入舞池,陳儀苦笑著將香檳酒杯遞給侍者,對宋子文道:“令妹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宋子文聳聳肩:“在美國讀書就是這個結果。”

  舞池中,陳子錕和宋美齡翩翩起舞,耳鬢廝磨,討論的卻依然是軍國大事。

  “陳將軍,您真的打算放棄這次機會,不北上擴展地盤?”

  “當然不會,我明天就到徐州前線去。”

  “這么遠,怎么去,難道靠飛的?”

  “說對了,我就是開飛機來的。”陳子錕得意的笑了。

  宋美齡小小吃了一驚,坊間傳聞竟然是真的,陳大帥只身駕機飛抵上海,打了個電話給邢士廉,奉軍就一溜煙竄了。

  “那么,我可以坐一下你的飛機么?”

  “當然可以。”陳子錕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次日,吳淞營地附近的機場,一架銀色涂裝的雙翼雙座飛機靜靜停在跑道上,地勤人員正在給飛機加油,汽車疾馳而來,宋美齡從車里跳下,贊嘆道:“太美了,她有名字么?”

  陳子錕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宋小姐說的是這架飛機,便答道:“有,叫…依蕾號。”

  宋美齡嘖嘖連聲:“你真是太羅曼蒂克了,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用自己妻子的名字給飛機命名的人。”

  “第一個是誰?”

  “是我的二姐夫,用姐姐的英文名字命名了一架雙座飛機,叫樂士文號。”

  陳子錕長長哦了一聲,原來孫文先生也是個很有情調的人。

  飛行服已經準備好了,褐色鹿皮的夾克,皮質飛行帽,還有風鏡,宋美齡穿戴起來英姿颯爽,像個真正的飛機師,兩人爬進座艙,地勤猛地一轉螺旋槳,一股青煙冒出,引擎啟動了。

  依蕾號升空,在黃浦江上空盤旋,高空的風嗚嗚的吹著,引擎的轟鳴聲音很大,說話都聽不清楚,陳子錕的駕駛技術已經比較嫻熟,一搖操縱桿,飛機向著租界方向飛去,鱗次櫛比的樓房,寬闊的街道,寬闊的江水和無數的船只在千米之下,如同微縮世界。

  陳子錕足足在天上兜了半小時才返回機場,現在已經十月中旬,半空中的溫度可是夠冷的,宋美齡從飛機上爬下來,意猶未盡道:“空中俯瞰的感覺真的不一樣,就像上帝的視角一般。”

  “別動。”陳子錕道。

  宋美齡停下不動,眼睜睜看著陳子錕抽出一條陳舊的手帕,幫自己擦了擦快要滴下的清水鼻涕,這個細微的動作讓她心底最深處被輕輕觸動了一下。

  “真不好意思,流鼻涕了,等等。”宋美齡捏住了這條手帕,盯著邊角上繡著的“mayling”字樣問道,“這條手帕是從哪里來的?”

  “是我的護身符,手帕的主人曾經救過我一命。”陳子錕輕輕抽回手帕,看了看刺繡字樣,半開玩笑道:“這名字該不會就是你吧。”

  宋美齡微笑著注視著他:“維克多,這真的是我的手帕。”說著從身上摸出不同款式和質地的另一條手帕,邊角上用同樣的花體字繡著“mayling。”

  這回輪到陳子錕驚愕了,這條手帕他已經保存了六年,沒想到今日遇到主人,而且還是宋家三小姐。

  江風嗚咽,兩人相對無言,心中百味雜陳,宋美齡聽張學良講過關于陳子錕和鑒冰的愛情故事,此刻她想到的是,如果當年不是陰差陽錯失之交臂的話,那或許又是另外一個傳奇故事了。

  恨不相逢未嫁時,不對,自己尚未婚嫁,可使君已然有婦,這就是命運的捉弄。

  陳子錕何嘗不是百感交集,不過此刻說什么都是多余的,一切盡在不言中。

  半晌,宋美齡才道:“這就是緣分,為了慶祝手帕物歸原主,我建議,不帶保鏢,就我們倆,找個酒吧好好喝一杯。”

  陳子錕自然說好。

  于是,趕赴前線的計劃泡了湯,陳子錕帶著宋三,直奔租界外灘,找了一家燈光朦朧的酒吧,喝酒、跳舞,搖骰子,玩紙牌,玩的不亦樂乎,這里大都是外國商人和海員,沒人認識他倆,不用端著架子,所以特別放松。

  正喝的暢快,幾個美國軍艦上的水手跌跌撞撞走了過來,嘴里不干不凈說著什么,大概把三小姐當成了咸水妹。

  “打他!”宋小姐趁著酒勁,尖叫了一聲,陳子錕早把啤酒瓶抓在手里,一瓶子掄過去,水手腦袋就開了瓢。

  酒吧里喝的醉醺醺的人們正愁沒處發泄,借著機會亂打一通,到處酒瓶子橫飛,桌椅板凳七零八落,始作俑者的一男一女卻從人堆中鉆了出來,嗤嗤笑著跑出酒吧,幸災樂禍的看著巡捕吹著口哨跑過來。

  夜色如水,月光皎潔,外灘上靜悄悄的,遠處傳來芝麻糊的叫賣聲,倒映著璀璨燈火的黃浦江上,一艘艘巨輪靜靜的停泊著,兩人沿著寬闊的柏油路一路向北,在外白渡橋上眺望遠處。

  宋美齡摸出一瓶威士忌,得意的笑:“酒吧里順出來的。”說著抿了一口,遞給陳子錕,兩人就在外白渡橋上,用遠東第一大都會的霓虹下酒,你一口我一口把這瓶威士忌給干了。

  關于后半夜的回憶,陳子錕記得不甚清楚,只知道醒來的時候在外白渡橋北面的禮查飯店的床上,別的全忘了…

  孫傳芳親率浙軍進入上海,與陳子錕進行會晤,雙方正是攜手并肩共驅奉張的蜜月時期,自然親密無間,密談約定上海歸浙江,但鴉片稅依然由陳子錕負責,由于原來的禁煙執法總隊已經解散,所以從江東再調來一個步兵團來上海駐扎。

  會晤后,孫傳芳提兵北上,陳子錕駕機返回江東,匆匆與妻兒共度周末后,趕赴蚌埠前線督戰。

  奉軍不戰而逃,連丟了上海、南京、蚌埠等重鎮,最后終于在魯南止住腳步,張作霖委任張宗昌為直魯蘇皖防御總司令,以徐州為中心構筑防線,以十二萬大軍抵御孫傳芳的聯軍北上。

  張宗昌的部隊雖然多,但大都是臨時征募,已經欠了好幾個月的軍餉,大戰在即,軍心不穩,焉能打勝仗。

  孫傳芳的軍隊雖然也是臨時拼湊而成,既有江蘇陸軍陳調元,白寶山之類反水隊伍,也有江東友軍,但士氣正旺,更有江東軍的飛機助陣,敵情了若指掌,勝算反而不低。

  十一月初,兩軍在任橋發生激戰,直魯軍一觸即潰,前敵總指揮,47旅旅長施從濱都當了俘虜,張宗昌的白俄雇傭軍依仗著鐵軌上的鐵甲車負隅頑抗,彈藥耗盡后被浙軍殲滅。

  此役浙軍大勝。

  陳子錕親率兩師江東軍駐蚌埠,擔任聯軍預備隊,捷報傳來的時候正和孫傳芳在房間里宵夜,直魯軍老將軍施從濱被押了進來,此人年已七十,須發皆白,乃北洋老將,資歷極老,見了二人敬禮,口稱大帥。

  孫傳芳冷笑道:“施老,你不是來當安徽督辦的么,去上任吧。”

  左右即將施從濱拉了下去,陳子錕還沒回過神來,外面傳來一聲槍響。

  陳子錕大驚失色:“你把施從濱槍斃了?”

  孫傳芳道:“莫非殺不得?”

  陳子錕道:“擅殺降將,壞了規矩,以后別人怎么敢投降?此舉不妥。”

  孫傳芳道:“殺了都殺了,有什么不妥,我不照樣直下徐州,北上濟南,誰敢攔我。”

  陳子錕見他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心中不悅,當即拂袖而去,來到院子里,看到施從濱躺在血泊中,不禁嘆氣道:“買副棺材,把施老裝殮了吧。”

  孫傳芳聽到這話,也很不滿意,當夜即派衛隊去抓陳子錕,可是卻撲了個空,陳子錕已有察覺,避入軍營,浙軍忌憚江東軍的戰力,又擔心后防不穩,直魯軍趁虛而入,于是第二天孫傳芳假作昨晚酒醉,向陳子錕賠禮道歉,并且將施從濱厚葬。

  兩軍終于沒撕開臉,但心中已經種下芥蒂。

  一周后,張宗昌放棄徐州,沿津浦路退至韓莊設防,私底下派人來找陳子錕,請他出面調停。

  陳子錕暗自思忖,孫傳芳勢力如日中天,倘若再下山東,實力更強,對自己恐怕不是好事,便宣布調停戰事。

  孫傳芳能打下徐州,已經超出預期目標,此時樂得送個順水人情,便通電宣布以徐州為界,不再北上,返回南京,成立浙閩蘇皖贛五省聯軍,自任總司令,儼然新直系的領軍人物,地盤兵力聲勢,絲毫不輸彼時的奉系。

  同時,吳佩孚在武漢復起,自封十四省討賊聯軍總司令,兵鋒直指河南。

  中華大地,烽煙四起,又一輪曠日持久的混戰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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