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溪鎮人民醫院二樓辦公室內,面對窗外的不太明亮的陽光,楚云深吸一口氣,轉臉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幾位家族元老:“幾位爺爺,你們看接下來怎么辦?”
“還是去毒解毒,沒有別的方法。”五爺爺思索著,瞄了一眼楚青竹,又把目光轉向楚云:“聽青竹說你學會了大周天針法,那可是家族歷代夢寐以求的東西,為什么不發揮一下。”
“沒有用的,這種病和身體氣血融合,大周天針法越厲害病情會越重。”楚云搖了搖頭,非常泄氣:“何況你們不知道,保和堂的凌威是大周天針法的專家,如果有辦法也輪不到我發揮。”
“你不說我們倒是忘記了,那個陳海很厲害,他去幫助凌威,一夜過來應該想出辦法了吧。”七爺爺在一旁提醒了一句,緊接著用力咳嗽起來,他是小時候落下的風寒,家族醫術再高明也無法去除,一直是咳嗽,尤其勞累過后。
“我已經派人打探了,應該回來了吧。”楚云說著向外面張望了一下,一位年輕人越過前面的大門快步靠近辦公樓,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年輕人轉眼出現在門前,還沒有等到楚云詢問,年輕人就快速匯報起來:“凌威和陳海昨晚一夜沒睡,今天一大早,他們把很多藥材送進房間,不知道干什么。”
“應該是熬藥吧。”楚家的一位老人插了一句。
“不是,他們沒有熬藥的跡象,連一點藥味都沒有飄出來,而且旁邊有專門熬制湯藥的場所,他們大可以開方讓別人熬,省時又省力。”年輕人分析很透徹,對凌威等人的情況似乎也很熟悉。
“不是熬藥,難道他們生吃。”楚云嘀咕了一句,滿腹不解:“藥的藥性按理陳海是了如指掌,用不著一樣一樣過目,上百種藥,他們在賽選什么。”
“生吃?”五爺爺念叨了一句楚云的話,臉色忽然變了變,失聲叫道:“神農嘗百草,他們在實驗藥物對于眼前瘟疫的作用,這可是失傳的方法。”
“失傳也不一定。”楚云也有點明白過來:“陳海是藥王的弟子,熟悉神農嘗百草也不足為奇,但據說掌握這種絕技需要極高的天賦和極為敏感的體質,完全達到藥物鼻祖神農的境界幾乎是不可能的。”
“也不一定。”楚青竹在一旁脫口而出,掃視一眼辦公室里的人,似乎害怕自己不夠資格說話,接下來的話硬生生打住。其實她想說的是凌威就掌握那種技術,話到一半想起假如楚云知道一定會另想辦法對付凌威,那樣的場面是她不想看到的。
楚云和幾位老人并沒有注意楚青竹的語氣,在他們眼里楚青竹是最弱的,沒有必要深究。幾個人繼續低頭研究下一步如何應對瘟疫的變化,還有陳海和凌威的行動。并沒有什么新意。楚青竹聽得興味索然,悄悄走出辦公室,沿著街道漫步走著,楚家的幾位老人到來以后,她倒顯得清閑起來,什么也幫不了,對于楚云的做法她心中總有一種堵得慌的感覺。
路邊有一顆小石子,讓她想起家鄉山區無憂無慮的生活,抬腳踢了一下,小石子向前翻滾,她下意識前進幾步,再次踢一下。人在許多時候有種習慣性,一路踢著小石子向前走,行動很奇怪,但也沒有幾個人注意,街上行人本來就寥寥無幾,何況在這種時候,人的行為反常也是在情理之中。
路邊一個拐角處大樹蔭下,幾個人懶散地坐在凳子上,在竊竊私語,聲音并不大,楚青竹卻被一下子吸引過去了,因為聽到了凌威兩個字,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向樹蔭靠了靠,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就像走累了要休息一下。
“聽說了嗎,那個保和堂的凌威出事了。”議論聲并不因為楚青竹的存在而停息,一個中年婦女低聲說著:“聽說感染了瘟疫,還挺嚴重。”
“別瞎說,感染了瘟疫怎么不送到重癥監護區。”另一個人表示疑問。
“切,這你就不懂了。凌威是這次針對瘟疫來得名醫,他病倒了,如果公布出去豈不是人心惶惶。”第一個說話的人對自己的判斷很得意:“他們一直在封鎖消息,都說在研究,不見客。”
“是啊。好幾天沒有見到保和堂的人了。”旁邊的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開始嘈嘈雜雜起來,似乎有人準備去追問這件事的真相了。
楚青竹立即轉身,加快腳步向凌威等人居住的地方走去,遠遠看見凌威的房門外許多學生拿著藥材站立著,里面有人報了個名稱,領頭的學生立即拿著指定的藥材送進去,沒有人說話,動作有點機械化,顯然已經重復了若干次,都有點麻木了。
楚青竹又靠近了一點,忽然又猶豫起來。自己來要干什么,就算凌威出事也不會和自己說的,自己畢竟是共和堂的人,這件事一旦傳出去,她楚青竹不會做什么,楚云一定會大做文章,把凌威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凌威的心中只有病癥和病人,專心研究,楚云也在研究,但他的心中還有共和堂的利益和許多名利上舍不開的東西。在兩人之間權衡,楚青竹能做的只有望著凌威的房間呆呆發楞。
凌威在房間內絲毫沒有感覺到楚青竹的擔憂,他現在心里除了藥物,別的什么也容不下。現在要配置的藥方可以說是別出心裁,心里只有個方案,根本沒有多大把握,也只有他和陳海這樣的人配合才能做出如此大膽的舉動。陳海根據凌威報出的藥材和藥性歸經歸穴位的情況在一旁仔細調配著,每一種藥材和什么藥配置效果最好,和什么藥不能合用,用量多少適合,這些都要進行細心的推敲和精密的計算。這還是初步,如果出現錯誤,接下來就會是徒勞。
“性溫,入脾經。”凌威把一種藥材放在桌上,下意識松一下腰桿,童婉茹急忙把熱茶端過去,柔聲說道:“休息一會吧,許多事急不來的。”
凌威端起熱茶喝了一口,閉目片刻,童婉茹的藥茶確實有獨到之處,五臟六腑感到一陣滋潤,品嘗上百種藥物帶來的苦澀煩躁一下子被洗滌得干干凈凈,通體舒泰,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還要嗎?”門外的人等得焦急,董建業催促了一句。小雪不高興地低聲喝道:“叫什么叫,讓你們老師休息一下不行嗎?”
凌威精神猛然一震,坐正身軀。輕輕揮了一下手:“我沒事,他們在外面站著很累,繼續吧。”
“那就繼續。”小雪不高興地嘟囔一聲。在她心里,瘟疫實在抵不上凌威的身體重要。如果可以選擇,她寧愿帶著凌威離開這鬼地方,才不管其他人死活。
藥材繼續遞進來,這種枯燥無味的實驗在不停重復著,一直持續到午后,凌威才把四百多種藥材品嘗完,剛伸了個懶腰,小雪忽然驚喜地叫了一聲:“開飯啦,開飯啦。”
“你發什么神經?”凌威笑著瞥了小雪一眼。
“我可沒有發神經。”小雪一邊笑著一邊從門外學生的手中接過托盤,一一擺在桌上,有酒有菜,還熱乎著。董建業在門外大聲道:“這是黃姑娘特意準備的,國宴茅臺,老師留點給我們解解饞。”
“小兔崽子,我們不喝酒,全給你。”凌威笑罵了一句,看了看桌上的菜,挺豐盛,香氣撲鼻。童婉茹心情也放松了不少,輕聲笑起來:“這個黃姑娘,還挺用心。”
“這可不是為了我們,是為了凌大哥。”小雪咯咯笑著,語氣有點酸。
“怎么回事?”童婉茹詫異地看著凌威,她并不知道凌威在云夢山和黃思羽還有一段交往。凌威尷尬地笑了笑:“別聽小雪瞎說,吃飯你,吃完抓緊時間干活,瘟疫可不等咱們。”
提到瘟疫,剛剛建立起來的歡笑氣氛立即消失,大家急急忙忙吃了點。然后繼續研究藥方。又過了幾個小時,夕陽西下,殘紅點點照進窗戶,帶著點詩意。幾個人從電腦前散開,一起松口氣,看著一邊吱吱嘎嘎的打印機,一張長長的紙慢慢滑下來,小雪伸手接過,看了看,立即瞪大雙眼,驚呼起來:“二十八個藥方,哪個管用?”
“不知道。”凌威攤了攤手,很老實地回答:“要一個一個試。”
“不行,你的身體不能再試。”小雪語氣有點激動,手抓著紙緊緊不放。
“小雪,別鬧,這是唯一的方法。”凌威淡淡笑了笑,為了治病救人,他并不在乎受苦。
“不行。”小雪語氣更加固執,瞪著眼:“要是再讓你試藥,我就毀了這些藥方和電腦。”
小雪說得斬釘截鐵,眼中布滿激動,那是對凌威的關心,可這時候這種關心絕對不行。童婉茹輕輕拉了拉她的胳膊:‘小雪,冷靜點,慢慢商量。“
“沒什么好商量的,你也沒安好心。“小雪忽然惱怒起來,看著童婉茹臉上的白紗,沒來由地一陣沖動,一抬手,揮了一下,力量很大,童婉茹的身體立即飛了起來,撞在墻上,軟軟地向地板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