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永遠有對立的一面。有熱鬧必有靜寂,烏龍酒吧沉靜在一片瘋狂的海洋中。保和堂的院子里卻一片安寧,陳雨軒和凌威等人天剛晚就離開,只剩下耿忠老夫妻兩,和所有老人一樣,早早關門熄燈,進行著按部就班的早睡早起。新擴展的病房在隔壁,但進入病區的通道也是在保和堂這邊,幾位護士給梅花和小虎等人打了點滴補充一下營養,也回到一個房間看電視聊天。保和堂中毒的有六位,除了梅花和小虎都是后來的實習生,四個人對梅花這個大師姐格外看重,當小虎邀請梅花到杏林大酒店美餐,幾個人立即屁顛屁顛跟隨,打算討點針灸的絕活,沒想到禍從天降,一頓飯沒吃完就倒下了,肚子痛得死去活來,只好依靠麻藥昏昏沉沉睡著,轉到保和堂,原本可以用局部針灸麻醉,凌威和陳雨軒一合計,用中草藥全麻。昏睡而不傷身體。
病情一直平穩,沒有進食,大小便也不多,護士樂得清閑,病房里只有幾個人細勻的呼吸聲,或許他們正在美夢中徜徉,絲毫不知自己的命運在風雨飄搖之中。
朦朧的紫玉河在夜色下恬靜如少女,一艘小船緩緩滑過,船槳輕輕劃動水面的聲音融進遠處傳來的一首樂曲,顯得自然流暢。小船靠近保和堂后面的碼頭,一位身材修長的人躍上石階,麻利地把小船的纜繩固定在一塊石頭上。緊走幾步貼近保和堂后院門。院門只是虛掩著,沒有上鎖,藥店也沒必要上鎖,偷藥吃的人好像沒有多少,何況貴重藥材都被收藏起來。
那人在院門前停留了片刻,聽了聽動靜,然后一閃身進入院內,看一下地形,直接走上樓梯,腳步輕快地登上二樓,鞋子是軟底,幾乎沒有什么聲息,走過二樓的走道,燈光照在臉上,是一位中年人,臉部線條硬朗嚴肅,帶著一種寒意。
地形并不復雜,病人也很少,一分鐘不到,中年人出現在病房門口,目光掃視一下,來到梅花的床前,靜靜站立,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不過有點僵硬,好像很久沒有笑過,已經快要忘記了。
隔壁傳來一陣護士的笑聲,中年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伸手把梅花連同床單抱起來,轉身向外走去,走道里依舊安靜,很快來到院子里,一陣風吹過,有點寒意,他立即停下腳步,低頭看了看梅花,把床單裹緊一點,朦朧的燈光下,隱約可見他臉頰的一縷慈愛,喃喃低語:“梅子,別怕,現在就帶你回家。”
腳步聲細碎急促,出了院門,中年人腳步更加快捷,解開纜繩,躍上小船,然后漸漸消失在遠處。
保和堂院門外一棵大樹下,耿忠夫婦并肩而立,就像和大樹融為一體,紋絲不動,直到中年人的小船從視野中消失很久,耿忠才緩緩開口:“老婆子,為什么放過他們。”
“梅花這孩子還算不錯。”耿老太太微微嘆息:“大周天針法的外傳看來我們是難以控制,時代在變化,只要不是為惡我們就管不了,治病救人畢竟是針灸的首要目的,梅花救過很多人,我們不能因為身份而否定成績,不是嗎?”
“是啊。”耿忠也深有感觸:“要是按照針法外傳就處死的規矩,第一個死的應該是凌威那小子,可是云兒那小丫頭傳給凌威針法一定有道理,現在楚家又蠢蠢欲動,加上日本人,恐怕中醫界有一場腥風血雨要來臨了,我們這把老骨頭又能有多大作用。”
“順天應命吧。”耿老太太語氣平靜淡然:“自然會有人力挽狂瀾,我們兩個老不死就靜觀其變,收拾一下殘局。”
“梅花還會回來嗎?”耿忠忽然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應該會回來,今夜空氣清新,星光璀璨。”耿老太太的話里充滿玄機,天氣和人事有什么關系?有點滑稽,但是,誰又能說得清天氣和我們沒有關系。反正耿忠不太明白,搖了搖頭,轉身和老太太緩緩走回院子里的房間,然后關燈睡覺。四周恢復寧靜,依舊那么安詳。
烏龍酒吧。
凌威凝神感受鼻腔中聞到的氣息,腳下緩緩移動,近了,越來越接近目標,他的目光開始打量眼前的人群,就在那四五個人中間,只要走進去聞一下就可以確定,他全身的肌肉立即繃得很緊,屏住呼吸。
忽然,四周響起一陣哄叫聲和口哨聲,尖利刺耳,有人高呼:“王月虹,王月虹。”
舞臺上,王月虹一身火紅低胸長裙,搖曳迷人,微笑著抬手向大家致意,聲音軟綿綿如春風熏人欲醉:“謝謝大家捧場,為了答謝大家美意,我先把一首歌獻給大家,歌名叫做親上你的臉。”
樂曲流淌,王月虹柔媚的歌聲立即響起:“朦朧的燈光,醉人的美酒,紅艷的嘴唇親上你的臉,迷人的夜色,淡淡的微風,讓我們的心相粘,不管海枯石爛,不論天老地荒,我只要一夕的纏綿、、、、、”
歌美,聲音美,人更美,四周的叫聲更加激烈,有幾人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拿起幾瓶香檳酒,嘭嘭嘭,打開,酒立即四處噴灑,引起陣陣尖叫。
空氣中立即充斥著香檳酒的味道,濃濃的甜香四處飄逸。凌威拉著韓震天和陳雨軒迅速向后退到一個角落,長長嘆一口氣。
“怎么啦?”韓震天有點意外,剛才是劍拔弩張,怎么忽然放棄了。
“王月虹早不出現遲不出現,偏偏這時候出現。”凌威低聲埋怨:“香檳酒把一切味道都掩蓋了,藥味本來就淡,現在更是無從查找,周秀是個老狐貍,靠得過近我沒發現他說不定反而被他先發現了。”
“就這樣放過他。”陳雨軒望著喧鬧的人群,有點焦急,保和堂的幾位病人可就等著這次機會,抓不到周秀他們的生命隨時都會發生危險。
“他化了妝,隨著人流出入,當然有恃無恐。”韓震天氣惱地攥了攥拳頭。
“也不是沒有機會,先讓王月虹不停唱下去,吸引住周秀。”凌威低聲吩咐。
“這點你放心,我已經和王月虹說過了,沒有我的話她不會停。”韓震天目光看著臺上,神情復雜。
“謝謝你。”凌威抬手輕輕拍了拍韓震天的肩膀,語氣誠摯。他知道韓震天最不愿意王月虹拋頭露面,今天完全是為了保和堂才破例,看著別人對自己老婆哄笑尖叫,換著是誰都會不舒服。
“凌大哥客氣了。”韓震天欣慰地笑了笑,凌威是他敬佩的人,為朋友兩肋插刀是他的信條。所以昨晚凌威剛剛提出計劃,他和王月虹就一口答應下來。當然,王月虹也很想唱歌,韓震天剛好找個借口,但是看到王月虹嫵媚外露和臺下一雙雙惡狼般的目光,他心里極度郁悶,恨不得把周秀揪出來痛打一頓。
“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陳雨軒雙手交叉在一起,焦急地扭動著,目光盯著凌威:“你是想等到酒味消失以后再辨認嗎?”
“那樣太遲了,也太危險,剛才周秀的注意力在臺上,等一會激情緩解,他的神經會更加警覺。”凌威搖了搖頭:“我不能再靠近。”
“你不靠近聞藥味,周秀又有偽裝,這如何是好。”韓震天急得眼中寒光閃閃。
“有一個人可以幫我們。”凌威望著大門,神情平靜。
“誰?”陳雨軒也把目光轉向酒吧的大門。
“明媚。”
“明媚?”陳雨軒吃了一驚:“她是周秀的女朋友,怎么會幫我們。”
“只要她出現就有辦法。”凌威胸有成竹地說道:“這是我預備的后手。”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來。”陳雨軒還是很疑惑。
“因為有人去請了。”
“誰?有絕對把握嗎?”
“孫笑天。”
凌威說出孫笑天三個字,陳雨軒立即停止發問,在她的印象里還沒有孫笑天辦不成的事,別看他嘻嘻哈哈,還確實有兩手,怪不得凌威如此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