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韻一向溫和大方,面帶笑容,有一個主治大夫優良的素質,這幾天卻一反常態,神色緊張,每天打來幾次電話或者跑來一兩次,出口就是問凌威在不在,然后一言不發匆匆離開,令人費解。現在見到凌威的神情更是古怪,關切緊張還有點膽怯。凌威的臉色也是少有的冷漠,眼中還有點憤怒。
大廳里氣氛一下子微妙起來,許久,凌威神色緩和一點,淡淡說道:“楚醫師,我們后面說話。”
說完,凌威轉身就走,楚韻猶豫了一下,快步跟了過去。祝玉妍下意識地抬起腳,孫笑天立即攔在她面前,緩緩搖了搖頭。
“她們、、、不會有什么事吧?”祝玉妍焦急地望著凌威走向后面,語氣疑惑。
“事一定是有的,不過和你無關。”孫笑天淡淡笑了笑,他當然知道凌威和楚韻不會是感情糾葛,但是事情好像很嚴重,嚴重得他都有點笑不起來。
“大家做事,凌威回來就好,應該沒什么大事。”陳雨軒笑著招呼一聲,幾位坐堂的都各就各位,接待面前的病患。現在的保和堂不是以前那樣偶爾來點客人,而是更像一個中醫院,病人很多,有時候幾個人都忙不過來,陳雨軒又開了幾間臨時休息室和治療室,還有一個不大的手術室。
年輕人有活力有激情,在許多行業都是很受歡迎,但也有許多行業還是生姜老的辣,醫生就是其中一種,雖然陳雨軒和凌威都是很有名,但大多數人進門還是選擇辛好古和冒雨靑兩位老先生,排成長隊,兩位年輕的實習生打頭陣診病開方,然后兩位老先生復診指導,一個病人相當于診斷了兩次,又不像許多大醫院那樣收檢查費,病人都很滿意。
梅花的面前卻是很冷清,這也難怪,陳雨軒在一邊招呼西門利劍和祝玉妍,低聲商量著事情,她一個小姑娘坐著,再如何煞有其事,臉上還有點幼稚的神情也令人不大信任,中醫在大家印象里還是越老經驗越豐富。除了幾個老病號,其他人自然不會選擇她。
老病號多數都是復診,按照老的方子繼續服藥或稍微調整一下藥量,很簡單,梅花很快就處理完,一個人端著茶杯喝了幾口,瞄了瞄站在一邊的西門利劍,見他和陳雨軒的談話已經結束,招了招手:“你過來。”
“什么事?”西門利劍禮貌地走到近前,他見識過小丫頭手腳的凌厲,倒有幾分好感,客氣了幾分。
“坐下。”梅花指了指對面的凳子,西門利劍依言坐下,梅花搖了搖腦袋,大辮子已經改為披肩秀發,微微波動,略顯成熟,看著西門利劍的臉色,淡淡說道:“把手放桌上,我幫你把把脈。”
“開什么玩笑,我又沒有病。”西門利劍有點哭笑不得,哪有拉人看病的醫生。他立即不耐煩地站起身。
“坐好了。”梅花白了他一眼:“還說沒病,看你心急火燎的樣子,一定是上火了。”
“我們干刑警都這樣,必須在第一時間抓住戰機。”西門利劍低頭看著梅花嬌嫩的臉頰,聽陳雨軒說梅花是她父親從山里帶回來的,這小丫頭看來看去不大像山里人,是不是城市的水土改變了她。
“看我干什么,坐下坐下,沒見過美女啊。”梅花噘了噘嘴,輕輕拍了一下桌子。西門利劍眼角一掃,見許多人望過來,他不大喜歡開玩笑,立即覺得有點不自在,順從地重新坐下,伸出手腕,打算老老實實號完脈走人。
西門利劍是在敷衍,梅花的神情卻很專注,手指搭在西門利劍的腕脈上,好一會兒,默默無語。西門利劍倒有點不耐煩,低聲說道:“好了沒有,我還有事。”
“你急什么。”梅花放開西門利劍的手腕,輕聲說道:“你體內有一條經脈寒氣太重,似乎受過傷。”
“我身體壯得很,哪會有病。”西門利劍搖了搖頭,一臉不信,一定是梅花想捉弄自己。
“你的右腿會不會時常疼痛,尤其在陰天。”梅花神情不像是開玩笑。
“這倒是有點,但很輕微,不要緊吧。”西門利劍疑惑地看著梅花,沒想到這小丫頭真的有兩下子,竟然從脈搏上看出自己腿部有傷。
“說說看,什么時候受過寒。”梅花拿起筆,像平時對待病人那樣開始記錄。
“在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趴在雪地里一整夜伏擊,腿都凍僵了。”西門利劍想起那次伏擊,臉上依然有一絲緊張,可見當時十分兇險。
“一定很精彩。”梅花眼中忽然閃出一絲亮光,壓低聲音:“西門大警官,有機會帶我一起見識見識,我可羨慕那些穿警服的姑娘了,多威風。
“那可不是鬧著玩的。“西門利劍搖了搖頭。
“小氣。”梅花噘了噘嘴,坐正身軀,輕聲說道:“你的腿需要針灸調理,現在還年輕沒什么要緊,等歲數大一點就會很麻煩。”
梅花說得很慎重,似乎自己很老似的。西門利劍不由得笑了起來:“針灸耽誤時間嗎?我可沒空。”
“馬上就可以。”梅花說著從抽屜里拿出幾支鋼針,站起身讓西門利劍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挽起褲腿,然后快速扎了幾針。
“這樣就可以了?”西門利劍覺得腿上微微有點發熱,舒服多了。笑著說道:“有時間到我們刑警隊去,我那幫兄弟多少都有點小毛病,你幫著調理調理。”
“出診啊,我的價錢可是很貴的。”梅花瞥了西門利劍一眼:“你那點工資夠嗎,”
“大不了全給你。”西門利劍淡淡笑著:“再不夠就打欠條。”
“那些錢你就留著娶媳婦吧。”梅花忽然湊近凌威,壓低聲音:“不過,有一件事你只要答應我就免費為你的手下診病治療。”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西門利劍向一旁挪了挪身體,和女孩子靠得太近他有點不適應。
“你教我擒拿的手法,上次和你動手,你的擒拿很特別。”梅花目光閃動,有一種新奇的感覺。
“一個女孩子,學那些干什么。”西門利劍微微笑了笑,婉言推辭,他的擒拿術是專門拜師學的,獨樹一幟,怎么可以輕易傳授。
“我只是好奇,幾個小擒拿術換你弟兄的健康,你總是劃得來吧。”梅花看著西門利劍線條硬朗的臉頰:“你要是不教我說明沒有兄弟情分,對手下好全是假的。”
“有時間教你就是。”西門利劍真還就不愿意被扣上一個不關心弟兄的大帽子,略著思索,反正梅花也不知道小擒拿具體有哪些,隨便教幾個簡單的搪塞一下不就得了。
“一言為定。”梅花興奮地揮了一下手,走回到桌邊,快速寫了幾筆,交給西門利劍,吩咐道:“這都是中成藥,服用方便,省得你又要說沒時間熬藥,舒筋活血的,服完你的腿就沒事了。”
“謝謝梅花姑娘。”西門利劍坐在椅子上敬了一個禮,頗有點威嚴,梅花滿意地瞥了他一眼。
后院,凌威的房間內,楚韻和凌威隔著茶幾相對而坐,沒有茶水。冷冷相互看了一會,楚韻張了張嘴:“凌威,我、、、、、”
“不用說了。”凌威抬斷楚韻的話,淡淡說道:“你早就知道那個女孩就是我要找的人。”
“是。”楚韻回答很干脆。
“打算什么時候告訴我?”凌威繼續問,面無表情。
“在你和祝玉妍結婚以后。”楚韻覺得自己很被動,必須解釋清楚,接著快速說道:“我也是擔心你受不了打擊才這樣的,希望你重新有一段感情再告訴你真相,你的痛苦會減輕一點。”
“這么說,你是為了我好。”凌威眼睛盯著楚韻,目光深邃。
“是。”
“你以前對我表現的也是假的。”凌威語氣很淡,想起自己和楚韻在水上清韻用餐時的溫馨,心中又是一陣疼痛。
“不是,我覺得你這人很好。”楚韻咬了咬牙,她對凌威有好感,不過要讓她在祝玉妍即將和凌威成親的時候表達出來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現在必須說明,不是為了感情,而是不能讓凌威認為自己以前只是在安慰他。
“真的?”凌威目光依然深邃,語氣聽不出什么不一樣。
“是。”楚韻回答得很鄭重,但是把感情拿到桌面上來談實在不是件愉快的事,她感到十分別扭,忍不住皺了皺柳眉。
凌威盯著楚韻又看了一會兒,臉色忽然放松下來,浮起一絲淡淡的微笑:“楚醫師,這件事以后和任何人都不要再提起。”
“行。”楚韻也松了一口氣,她沒想到凌威如此平靜,略感疑惑地說道:“還有什么要我做的嗎?”
“有。”凌威語氣很快,似乎早就想了很久:“你把西方對于冰凍復活的方法和例子找出來給我,越詳細越好。”
“你想復活可可姑娘。”楚韻失聲驚叫:“凌威,你不是開玩笑吧,如果正常的人迅速冷凍倒還有復活的可能,一個失去心臟的人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楚韻說得是事實,對于凌威來說很殘酷,但是她必須這樣說,她不能讓凌威鉆進死胡同,不然會毀了一個天才醫生。
“我明白。”凌威回答得很冷靜:“你也不用為我擔心,我想了很久,還記得那個什么古墓嗎,天下有許多我們認為不可能的事都會發生。”
“太難了。”楚韻搖了搖頭,但是她知道凌威的性格,要想讓他悔改不大可能,但愿他能知難而退。
“這件事很漫長,我需要你的幫助。”凌威誠懇地看著楚韻,語氣執著。
“好吧,但愿我能見證一次醫學奇跡。”楚韻輕輕嘆息一聲,她知道凌威走的幾乎是一條不歸路,略感惋惜,輕聲說道:“祝玉妍怎么辦?”
“你說呢?”凌威眉頭皺了起來,現在談婚論嫁實在沒有心情。
“我來替你安排吧。”楚韻聲音溫柔幾分,目光坦誠:“祝玉妍對你一往情深,我想可可有靈也不會反對,畢竟你們有感情,復活的事即使有可能也在很多年以后,大家還要好好活著,不是嗎?”
“就依你。”凌威忽然感到極度疲憊,如果用可可復活這樣渺茫的事來拒絕祝玉妍的婚事確實有點荒唐。他需要朋友,而最好最值得信任的朋友沒幾個,這個楚韻姑娘是最穩重的了。他對楚韻有一種天生的信任感,或許因為兩個人都是出類拔萃的醫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