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寧市政府大樓是一棟古樸的建筑,比較老舊,線條直來直去,干凈利落不失大氣,在四周現代新潮的建筑映照下,顯得有點落后,。但并不是老舊不堪,門前端正的一條條市政府招牌和站得筆直的崗哨,令人有一種不可小視的感覺,院子里挺拔的松樹傲然伸向天空,干練精神。就像這個建筑給人的整體感覺一樣,如同一位飽經滄桑的老人,靜靜守護著子子孫孫。
二樓正對大門的一扇窗前,厲春柳靜靜佇立著,快下班了,從繁雜文件中抬起頭,驀然發現已經是日上中天,兩名清潔工手里拿著整理花草的大剪子,站在大門不遠處親切交談著,不時用手比劃一下,似乎在討論今天中午做什么飯菜。門前的崗哨姿勢稍稍有點歪斜,如同等待下班交接的心情一樣,有點迫不及待。
厲春柳對下班的渴望不大,甚至于不希望下班,回家面對的也還是空蕩蕩的房間,孤身一人的日子讓她習慣沉迷于各種公務,多年來已經把心全部給了那些有困難的人們,哪里有災難哪里就會出現她這個副市長的身影,從火災現場到抗洪搶險,從希望小學的建造到困難群眾的低保,從孤寡老人的安置到一些重大事故的糾紛,她不停在各種場合穿梭,得到省里多次嘉獎,眼看著就是市長的最佳人選,在群眾口中是個平民市長,走到哪里都會有人親熱地打著招呼。
作為一個市長,她無疑是成功的,即使那些油腔滑調,游戲官場的官員見到她也是滿臉敬意。出門可以說是一呼百應,可誰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呢?抬頭望了望太湖方向,厲春柳忽然長長嘆息一聲。
大門外兩個年輕人大步走進來,一男一女,男子劍眉朗目,臉頰線條硬朗,目光深邃有力,頜下短短的胡須顯得有點與眾不同,一身銀灰色服裝大氣不失靈動,有幾分飄逸,女子柳眉杏眼,秀發飄飄,一身藕青色套裙,端莊典雅。兩人步態堅定有力,節奏明快,看起來像是天生一對。厲春柳嘴角露出一絲慈愛的笑意,這個凌威和楚韻終于來了。看他們信心滿滿的樣子,怪病的事調查肯定有了眉目。自從把任務交給他們,厲春柳沒有催促過一次,她相信凌威和楚韻的為人,一定很盡力,沒有回話就是沒有結果,催促反而施加壓力,于事無補,有時候反而會起反作用。
厲春柳回到辦公椅子上坐定,凌威和楚韻的腳步聲很快到了門外,還沒等到敲門,厲春柳就大聲說了句:“請進。”
“厲市長。”楚韻和凌威客氣地打了聲招呼。厲春柳指了指兩張椅子,微微笑了笑:“請坐,把情況說一下吧,那個怪病究竟怎么回事?”
“初步斷定,是一伙人復制了細菌,目的不太明確。”凌威說得很慎重,在厲春柳這樣的人面前,沒有太大根據的話不能胡亂猜測,就像明知怪病和井上正雄有瓜葛,卻毫無證據,只能暫且放下,不然牽扯太多會顯得信口開河。
“目的我倒知道一點。”厲春柳從辦公桌抽屜里拿出一張紙,放到桌上。凌威探頭看了看,是一份報告,詳細說明了這次怪病的癥狀和特點,要求有關部門把怪病定位為長期服用藥物的一種疾病,就像高血壓糖尿病一樣,而藥物來源就是一春堂的秘方,獨一無二。
一旦定位一種和高血壓等原因不太明確的疾病一個性質,人們就不會對導致疾病的原因多考慮,坂田一郎不斷制造疾病,一春堂不斷賣藥,名利雙收,藥物的核心還在日本人手里,財富就會源源不斷進入他們腰包。
從凌威和楚韻的表情上,厲春柳就看出他們已經明白,不用再多問,她直奔主題,微笑著平視兩個人:“說說,打算怎么辦?”
凌威把目光從那份報告上移開,輕聲說道:“我們打算從源頭上先鏟除后患,然后再尋求治病的方法。”
“主意不錯,先治本再治標,患了病畢竟還不至于有生命危險,關鍵不能再擴大,”厲春柳思索著說道:“和我的想法一樣,你們是不是想找幫手。”
“我們想向您匯報一下,至于幫手嗎,恐怕您也不方便。”凌威理解地笑了笑,厲春柳當然可以調動一些人,但她是市長,和黑社會不一樣,必須師出有名,僅僅憑凌威和楚韻的一面之詞不僅調動不了人手,反而會遭到非議。
厲春柳贊許地點了點頭:“你們考慮很周到,但我私下里還是可以幫一點忙的,我找個人配合你們。”
說完,厲春柳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喂,利劍嗎,過來一下。”
“您找的是什么人?”凌威疑惑地看著厲春柳,這件事可非同小可,雖然沒有明確的方案,但凌威知道井上正雄的手下不是膿包,肯定是要動武的。
“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一個人,絕對值得信任。”厲春柳臉上露出一絲疼愛的微笑,忽然換了個話題,笑微微看著凌威:“祝玉妍現在怎么樣了?”
話問得突然,楚韻和凌威都是微微一驚,不知道厲春柳怎么會想到祝玉妍。凌威勉強笑了笑:“祝姑娘的病已經好了,沒有大礙,聽說她最近在蘇州游玩。”
厲春柳看出凌威的疑惑,淡淡說道:“我只是看過有關祝玉妍的報道,有點感興趣,隨口問問。”
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一位青年出現在門口,身材健壯,劍眉入鬢,目光銳利如劍。厲春柳笑著說道:“利劍,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楚韻醫師和保和堂的凌威醫生。”
“我們認識。”凌威站起身笑著和青年握了握手。青年穿的是便裝,但一眼還是看出是那次在水上情韻抓獲刑家兄弟的青年刑警,西門利劍。
“認識就好,省得我多費口舌。”厲春柳也感到意外,不過很高興,一臉笑意,原本擔心西門利劍和凌威配合會有抵觸,看來擔心是多余了,兩人親熱的神情顯然很信任對方,到了她這個年紀,兩個青年人關系的融洽與否不用詢問一眼就能看出來。
“歷阿姨,這么急找我來有什么事?”西門利劍沒有稱呼市長,可見他和厲春柳的關系確實很近,就像子女和長輩那樣和諧。
厲春柳把情況向西門利劍簡單說了一遍,西門利劍略加思索,自信地說道:“這件事應該沒問題,我正要到鎮江協助辦案,隨便帶幾個刑警隊的弟兄,對付一個制造細菌的小工廠小菜一碟。”
西門利劍有自信的理由,六年的特種兵鍛煉了他過得硬的功夫和刑偵能力,剛轉業就被任命為刑警隊二中隊隊長,兼管水上巡邏。最近在各種打擊犯罪的事件上屢建奇功,得到省里的特別嘉獎。
“不。”厲春柳搖了搖頭:“利劍,你聽從凌威的安排,這是藥物方面的事情,你并不在行,況且這件事我拜托給他,就有他全權負責。”
西門利劍猶豫了一下,迅即語氣堅定地答應了一聲:“我明白。”
太湖邊,一棟別墅的院子里。
葉小曼一身寬松的便裝,秀發隨意披散,慵懶如剛出浴的仕女。看著假山旁小水池里游動的紅色小金魚,柳眉微蹙:“程怡然,你把坂田一郎的情況都告訴楚韻了嗎?”
“小姐,你已經問過兩次了。”程怡然清麗的臉上露出一點疑惑:“我把調查到的詳細情況都寫好交給了楚韻,這可是按照你的吩咐,費了很大功夫才打探來的情報,花費了我們很多人力和物力,一個小藥材商,不知道保和堂調查干什么。”
“你覺得坂田一郎是個什么樣的人?”葉小曼繼續問,聲音很淡。
“這個我們調查有點缺泛,只知道來自日本,他的小藥廠工人的身手似乎都很敏捷,有人看見過他們早晚都進行散打訓練。”程怡然聲音冷靜:“楚韻醫師不會想闖坂田一郎的藥廠吧。”
“不是她,我想應該是那個倔脾氣的凌威。”葉小曼微微一笑,想起凌威那張短短胡須的臉,忽然覺得有點滑稽,那個固執還有點古怪的人好像很有意思。
“讓他吃點苦頭也不錯。”程怡然對凌威沒有好感,語氣還有點幸災樂禍。
“我們這次要幫他們。”葉小曼轉臉看著程怡然:“你親自帶人去。”
“這和生意無關,我們提供情報可以,但插手未免不妥,一旦傳揚出去,有損銘宇集團的聲名。”程怡然低聲提醒著葉小曼,商人以利益為重,這是從古到今不變的規律,程怡然覺得葉小曼這個決定實在不明智,也不符合葉小曼平時的性格。
“按照我的話去做,沒猜錯的話,他們也是為了怪病而冒險,我們除了賺錢,還應該有別的要做。”葉小曼如畫般臉頰上露出一點神圣的意味,葉小曼從小到大飽受疾病之苦,時時掙扎在死亡線上,對病人充滿同情,對疾病很仇恨。令程怡然不解的是,在做完心臟移植以后,葉小曼忽然對醫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閑下來的時候居然會看一些她以前不屑一顧的醫學書籍。
葉小曼從程怡然收集的信息中,隱隱感覺到有一種危險存在著,她是個出色的領導者,就像一個獵人,隨時隨地都能覺察到身邊的異樣,她對凌威好感不大,但第一反應是,不想讓他死,連危險也不能。這種感覺來得莫名其妙,令她自己都煩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