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軒算是見到凌威做事的另一面,雷厲風行,和他懶散的樣子大相徑庭,耿忠熬出治療紅斑狼瘡的特效藥,凌威一邊治療祝玉妍和那兩個小孩,一邊改變保和堂。打通了隔壁的房間,大廳顯得更加寬廣,多了兩排供病人等待的長椅和幾個茶幾,坐堂醫生的桌子增加到五張,陳雨軒通過和長春專門聘請了外省兩個退休的老中醫,又在醫學院找了兩位年輕小伙子,一邊實習一邊學徒。
配藥和熬藥的人手增加了一倍,加開了兩個專門針灸的房間,梅花可忙碌開了,新來的人都稱她為大師姐,樂得她整天喜笑顏開。
后勤的大小事務交給了耿忠老爺子,陳云宇負責藥材和賬目,偶爾也坐堂看病,孫笑天可以算是一支奇兵,凌威讓他搞宣傳和招攬客人等大小事務,開始許多人都反對,可是你幾天下來,孫笑天的伶牙俐齒,八面玲瓏立即起了作用,不僅拉攏了一批老病號,還組織這次重新開業的典禮,邀請的客人也是三教九流,居然還有許多房地產和金融方面的大老板,當然,他們多數是沖著永春島神秘老板祝子期而來,因為孫笑天在他們面前宣言,祝子期是保和堂最強大的后臺。
祝子期果然在意料之中出現,他對保和堂的大力支持仿佛也印證了孫笑天的話,祝子期剛剛進入大廳,許多人就圍著他套交情遞名片,就連程明清想阻擋都來不及。客人們都在寒暄吵鬧著,大廳的一角兩位老人卻在認真地替前來的病人診病,開方。都是頭發花白,一臉慈祥,高一點的姓辛名好古,正如他的名字一樣,對古籍深有研究,稱得上學識淵博,是四川一家中醫院的資深老中醫,另一位矮胖的老人叫冒雨青,名氣要比辛好古差得多,原來也是開藥店,被別人擠垮了,和長春剛好找人,他就和辛好古一起過來。
兩位老人身邊各坐一位二十左右學生模樣的年輕人,老人把完病人的脈搏又交給他們,然后開方抓藥,年輕人不時問上幾句,老人微笑著一一作答,神情自然,到了這樣的年紀,世上的任何事都已經不放在心上,無論眼前如何吵鬧,兩位老人都泰然處之,繼續看病。
“下一位。”辛好古沖排隊坐在長椅上的人招了招手,一位中年婦女過來,把手腕放在桌上,老人把了把脈,轉給身邊的人:“趙方毅,你看如何。”
叫趙方毅的年輕人長得和名字很貼切,臉形方正,帶著一股倔強,把了把脈,觀察一下病人的舌苔,小心地說道:“肝郁血虛,肝脾不和,兩脅脹痛,頭暈目眩,倦怠食少,月經不調,臍腹脹痛。因該服用疏肝理氣健脾的藥。”
“加味逍遙丸。”辛好古贊許地點了點頭:“小伙子,有兩下,醫學院沒白上。”
“辛老過獎。”趙方毅謙虛地笑了笑,迅速寫下一個組方:柴胡300g,當歸300g,白芍300g,白術(麩炒)300g,茯苓300g,甘草240g,牡丹皮450g,梔子(姜炙)450g,薄荷60g。。
另一邊的老中醫冒雨青也在和身邊的青年低聲說話:“張峰,你說這是什么病。”
“脈生澀,寒氣淤積。”張峰戴著眼鏡,長臉略顯秀氣,聲音也很輕:“用針灸,部位,中脘,內關、、、、、、”
“看來你們學院的針灸不太過關,”冒雨青微微搖頭:“溫中散寒,理氣止痛,選穴:中脘,神闕,足三里,腹瀉加上天樞穴,其中神闕用艾條灸,增加陽氣。每天一次,十天一療程,留針三十分鐘。馬上你把病人帶到后面針灸。”
“記下啦。”張峰快速把冒雨青的話記下來,冒雨青望了望,接著說道:“不懂你就請教梅花,她的天賦很好,做你們大師姐綽綽有余。”
“梅花確實厲害,小小年紀自己都能看病開方并且針灸。”張峰眼中露出一絲羨慕。
“別光眼紅人家,自己多鉆研。”冒雨青笑著慈愛地拍了一下張峰的腦袋。
曹龍靜靜坐在一邊,手捧著茶杯,看著兩位老中醫一邊看病一邊和身邊的年輕人交流,眼中露出一絲憂慮,中醫一直是固步自封,各自抱著絕學,而凌威盡然采取了廣招門徒,普遍傳授的方法,聽說到了保和堂還可以學到陳家正宗絕學子午流注,甚至還有凌威的神奇針法。如此下去,別說自己父子要在中醫界干一番事業,恐怕連立足都有點困難。他慢慢掏出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撥通了號碼,輕聲說道:“秦于夏,讓那個人過來。”
幾分鐘后,一位干瘦的中年人由兩個人扶著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不停打嗝。撫著他的是一位婦女和少年,看情形像他的妻兒。
“哪位是醫生,救救我老公吧。”婦女見大廳里人很多,一時摸不著東西,干脆大聲叫起來。
“在那邊。”白一帆指了指大廳一角的兩位老中醫,隨口問:“什么病?”
現在第一次進中藥店的,多數是西醫久治不愈的慢性病,家里人都知道,白一帆隨口一問,那婦女立即脫口而出:“我老公從半年前一直時斷時續地打嗝,影響工作還影響睡眠,一個一百八十斤的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跑遍了各大醫院就是治不好,這兩天干脆打嗝不停,聽說這里的中醫治好了疑難雜癥,所以我們就趕過來。”
婦女話音未落,她老公又接連打了幾個嗝,模樣很滑稽,自己也是一臉尷尬。單月亮望著他們皺了皺眉:“我記得,你們到我們益仁堂去過,治好了沒幾天又犯病,中西醫我們都試過。”
單月亮說得自然坦蕩,絲毫不因為沒有治好病而感到難為情,這就是新一代中醫的特點,實事求是,行就行,不行就是不行,用不著顧慮什么面子,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他們是學校畢業,無需考慮家族或者師傅的名聲。
“我來幫你瞧瞧。”白一帆拿過中年病人的手腕,一邊觀察病人臉色一邊耐心觀察脈象,左手把完又換右手。他倒不是有意在保和堂賣弄,純粹出于一個醫生的好奇,他對消化道病變深有研究,曾經治療過一個食道癌,名聞醫學界,見到如此怪病當然有點技癢。不過,他把完脈也是苦笑著搖了搖頭:“脈象沒什么大病,有體虛之象,可能是長期睡眠不安的緣故。你還是請那邊兩位坐堂的老先生看看吧。”
那位婦女立即扶著老公走向辛好古的桌前桌下,伸出手讓辛好古再把脈。白一帆名聲極高,雖不是當地人,建寧市醫學界對他也是早有耳聞,他竟然束手無策,立即引起大家的關注,一時間,大廳里安靜下來,一起盯著辛好古這邊。
“在你們益仁堂,用了哪些西藥?”楚韻輕聲詢問身邊的岳小怡。
“幾乎能用的都用過,只能暫時緩解。”岳小怡聲音嬌柔:“東茛菪堿。利他靈,麻黃素,華蟾素,氟哌酸素,包刮抗癲癇藥物。”
這些藥大家都比較熟悉,看來西藥真的無效,只能寄希望于中醫中藥。可是辛好古也是皺著眉,思索著說道:“疏肝理氣,可也不是肝氣淤積,調和脾胃,脾胃也沒有不妥、、、、、”
醫學上稱打嗝為“呃逆”。如果受到寒冷刺激、飽餐、吃飯過快、吃進干硬食物后,都可能出現暫時性的呃逆,這不能算病,所以也不必要看醫生。打嗝是一個生理上常見的現象。是因為橫隔膜痙攣收縮而引起的。由腦部呼吸中樞控制,,打嗝時,橫隔肌不由自主地收縮,,空氣被迅速吸進肺內,兩條聲帶之中的裂隙驟然收窄,,因而引起奇怪的聲響。現在醫學還并不清楚橫膈肌為什么會失控地自行收縮。
大部分打嗝現象都是短暫性的,,但也有些人持續地打嗝,用一些藥就會好轉并且消失,今天的病人是個特例,整天打嗝誰也受不了,簡直就是個殘忍的折磨,這點從病人痛苦的眼神上可以清晰地看出來。
“凌威,你過來一下。”辛好古忽然向著正從門外進來的凌威和陳雨軒招了招手,這樣做等于他已經放棄對病人的治療,他見過無數病例,知道醫生不是萬能,看得開。還有一個原因,他是和長春介紹來的,和長春對凌威交口稱贊,有點不太相信,,可這幾天凌威一直忙這忙那,沒有坐堂看病,一時好奇,干脆把這個看起來簡單卻令人束手無策的病人扔給他,看他有何高見。
凌威快步走過來,陳雨軒也緊緊跟隨,她知道辛好古既然點名叫凌威,一定遇到困難,一個干了一輩子的老中醫,他的困難當然非同尋常,眾目睽睽,又是重新開張第一天,馬虎不得,稍有不慎將影響保和堂聲譽和以后的生意。
凌威沒有和辛好古客套,直接坐下來靜心把脈,耳中聽著病人的敘說,以及單月亮對以前治療方法的總結,聽著聽著,眉頭也深深擰了起來。
四周立即響起一陣竊竊私語,現在即使是神醫恐怕也沒有辦法,因為病人的病不是太復雜,而是太簡單,簡單得一目了然,就是打嗝,神經性的,用盡了能想到的所有方法,包刮用韭菜水灌服等偏方,都是無效。
井上正雄望著病人,眉頭動了一下,轉臉看著身邊的曹龍,低聲說道:“這個病人我好像見過。”
曹龍微笑著點了點頭,臉上有點得意。井上正雄當然見過病人,剛才他路過一春堂的時候,這位病人也在哪里,曹龍也是無能為力,剛才靈機一動,干脆把這個燙手的山芋交給保和堂,也可以打擊一下保和堂的勢頭,而且不出他所料,這個病人最終落到了凌威的手里,看他能有什么通天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