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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七章 長坂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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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

  沙摩柯領著殘兵敗將,殺出了重圍。\\。0m\可跟上來的五溪蠻兵,已不足千人。

  五十名技擊士,戰死大半。雖然沙摩柯重傷了邢道榮,但對大局而言,已經是無關重要。

  諸葛亮集結兵馬,準備繼續追擊。

  可就在這時候,從宜城卻傳來了一道將令:三軍就地休整,不得再追擊沙摩柯。

  “為什么!”

  諸葛亮聞聽勃然大怒,對著傳令兵喝問道:“是誰發出的命令?為什么不許再追擊那沙摩柯?”

  平日里,諸葛亮始終給人溫文儒雅的氣度,此事的暴怒表情,卻讓傳令兵也嚇了一跳。

  “此乃太守大人和別駕大人發出的命令。別駕已經抵達宜城,將軍若有疑問,可自行去詢問。”

  “我自然會詢問!”

  諸葛亮心有不甘,但也無可奈何。

  令行禁止的道理他還是懂得,雖然說他和荊襄世族的關系頗為密切,蔡氏和蒯氏都與諸葛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可是臨陣抗命,他也不敢為之。這是法度,是規矩,誰也不能違背。

  吳巨領兵打掃戰場,諸葛亮帶著諸葛倉,怒氣沖沖的回到了宜城。

  直奔府衙而去,也不等親兵通報,他徑自闖入大廳。只見大廳上,正端坐一個中年男子。

  相貌倒無甚特殊,反正扔到人群里,立刻就會消失。

  七尺的身高,白凈面漆。三縷黑須飄揚,手中一把折扇,正在和向刖談笑風生,看上去很悠閑。

  “孔明來了!”

  中年人笑呵呵的打招呼。向刖命人搬來了座椅。讓諸葛亮坐下。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可年輕氣盛的諸葛亮顯然還沒有那個耐性,徑自走到中年人面前。

  “大人,為何要停止追擊!”

  這中年人,名叫劉巴,字子初,年不過三十三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好年紀。

  說起來,劉巴出身雖非大族,卻也是官宦世家。其祖父劉曜,官拜蒼梧太守;父親劉祥,曾為江夏太守,蕩寇將軍。劉表初至荊州的時候。和劉巴的父親頗為不和,甚至生出殺念。

  他把劉巴拘捕起來,命人告訴劉巴說:“州牧大人想要殺你,我們可以幫你逃走。”

  但是劉巴卻不理睬,鎮靜自若,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三反復,始終沒有中了劉表地計策。

  劉表反而驚奇,說:“此子氣度非凡。他日定有作為,不可以辱之。”

  不但不殺劉巴。反而親自往江夏,向劉祥道歉。并且把劉巴留在身邊,成年后辟為別駕從事。而劉巴呢,也表現出不同尋常地本領,劉表交代他的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從未有過差錯。

  每逢劉表離開襄陽,都會把大事交給蒯越。同時命劉巴輔佐。

  諸葛亮的質問,極不客氣。向刖在一旁聽聞,不禁微微一蹙眉毛,而后搖頭輕嘆了一聲。

  年輕啊,還是太年輕了…

  就算你家中有背景,可卻沉不住氣。是個好苗子,但如果不磨練一番,只怕也難成大氣候。

  劉巴反而顯得無所謂,淡定的笑了起來。

  “孔明,我且問你…沙摩柯為何攻打襄陽?”

  “這個嘛…”

  諸葛亮一怔,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說實在話,他還真的沒有認真地考慮過這個問題。

  向刖說:“沙摩柯雖魯莽,可是身邊并非沒有能人。他攻打襄陽,準確的說,是要牽制主公,是主公不能全力攻擊江東。但若說沙摩柯有心搶奪荊州,呵呵…我想他還沒那么狂妄。”

  “既然他拉扯主公的后腿,我等自應將其消滅才是。”

  劉巴道:“可問題是,沙摩柯這樣做,對我們只有好處,而沒有壞處。主公與劉備聯手,絕非上策。那劉備野心頗大,曾為反賊,先背袁紹,后弒陶謙。不久前與雒陽結盟,卻在關鍵是獨自逃離。趁著友軍主力不在,反而和主公聯手…這種人,絕不可信任,也不可結盟。”

  向刖點頭,“可惜主公被他的謊話所蒙蔽…一俟江東滅亡,劉備定會窺視江東。那時候,戰火將波及荊襄九郡,此絕非我等所愿。故而在現在收手,于主公,于荊州,都大有好處。”

  諸葛亮不禁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目光,打量起了向刖。

  他看不起向刖,覺得向刖無膽,也沒什么本事。之所以能坐在今天的位子,也不過是運氣。

  這個人,只求無過,不求有功,實不當重用。

  可是向刖這一番話,卻讓諸葛亮看到了一個全新地向刖。這個人真的是無膽嗎?真的是個沒本事的人嗎?若是如此的話,他可說不出這樣的話。可是為什么,總是做出懦弱的樣子?

  不由得,想起了當年自水鏡山莊出師時,司馬徽說過的一句話。

  “荊襄九郡,自古人杰地靈,臥虎藏龍之輩,多不勝數。孔明你雖然已經完成了學業,可實際上呢,你地學業才剛剛開始罷了。記住,萬不可小覷任何人,每個人都有他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而諸葛亮自從投奔了劉表之后,借著身家背景,得劉表重用,不免生出驕傲之心。

  劉巴見諸葛亮不語,突然問道:“孔明,我卻問你…若殺了沙摩柯,董會有什么反應?”

  “這個嘛,定會率傾國之兵,與我等決戰…不過,曹操豈會容他?”

  “你確是錯了,曹操非但不會阻他,相反巴不得董和主公拼個兩敗俱傷,他好取漁人之利。世人皆以為董是一莽夫。可一莽夫。能有今日成就?主公基業方起,實不易招惹大敵。”

  “可是,就這么放過沙摩柯嗎?”

  諸葛亮覺得不甘心,嘟嘟囔囔地說道。

  “嘿,我們可以放過他,卻不代表著沙摩柯一定能活著逃離。李正方焉能在一旁坐視?”

  諸葛亮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可是細一想,不禁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倒吸一口涼氣。

  李嚴,不過一寒士爾!

  竊據高位,而且性情孤高,早已經不為荊襄世族所容。

  若非他出自秦頡門下。又與蒯良頗有交情,劉表甚為倚重的話,恐怕早就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荊襄世族,盤根錯節…李嚴隨時南陽人,卻非起自荊州,故而被視作外人。劉表依靠荊襄世族之力,統治住了荊州。可是并不代表,劉表真的就會愿意任由世族掌控荊州。

  他勢必會扶植一批人。

  如李嚴、周昕。都屬于此。

  若是李嚴殺了沙摩柯,定會觸怒董。而劉表到時候想要保住李嚴。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至于周昕,為人很低調,而且年紀已大,不足為慮。

  這是劉巴等人想要借刀殺人,以除去威脅到荊襄世族利益的李嚴…端地是殺人不見血啊!

  諸葛亮在心驚地同時。細想過往地事情。卻出了一身冷汗。

  做人低調些好,以前自己為人處世未免太過鋒芒畢露。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沙摩柯等人,擺脫了追兵以后,趕往藍口聚。

  可是沒等他們抵達藍口聚,就遇到了從藍口聚敗下來地周朝等人。原來,當沙摩柯在夷水和荊州軍廝殺的時候,李嚴派韓嵩突然自國出兵。立足未穩的周朝匆忙應戰,卻大敗而回。

  五千兵馬,折了一半。

  見到沙摩柯的時候,周朝放聲大哭,“大王,朝罪該萬死,竟失了藍口聚,請大王責罰。”

  若在一天以前,沙摩柯也許真的就會責罰周朝。可是夷水一敗,卻讓他突然生出了許多明悟。

  “令先,此敗并不怪你。只怪我太過狂妄,以至于才有今日。當初孔明先生萬般阻撓,可我就是不聽。我現在才算是明白,這讀書人地心思啊,比真刀真槍更殺人無形,我輸得不冤。”

  “那我們現在…”

  “立刻往夷道,只要我們能抵達夷道,退入山,就安全了!”

  周朝道:“可我們該從何出走?”

  從藍口聚至夷道,有兩條路,一個是過南漳水和沮水,一條是走平原,自兩河交匯處,過枝江走夷道。相比之下,南漳水和沮水的路途近,;走枝江的話,路途不但遠,而且道路難行。

  沙摩柯猶豫了一下,“若我是荊州軍,定會認為我走兩河一線…恩,我們走枝江,直奔夷道。”

  在這個時候,沙摩柯也不得不去學會動腦子了。

  兩軍匯合以后,轉道向枝江方向走。一路上,正如沙摩柯所猜想的那樣,未曾遇到阻攔。

  兩日后,人困馬乏。

  沙摩柯來到了一處岡陵地帶,勒馬問道:“這是何處?”

  周朝回答:“此地為荊山余脈,名為當陽坂,又名長坂坡。往東南,就是漢水,可直入云夢澤。大王,過當陽,就快到枝江了。不過這里臨近南郡縣,是南郡的治所,當小心謹慎才是。”

  長坂坡嗎?如果董在這里的話,一定會激靈打一個寒蟬。

  長坂坡是什么地方?當年趙子龍血戰長坂坡,由此揚名天下。這里…嘿嘿,絕非是好地方。

  可是沙摩柯卻不知道。

  扭頭看了看,見身后人馬一個個筋疲力盡,不免心生愧疚。

  “讓大家休息一下,我們等天黑以后,再出當陽。到時候荊州軍,定然會懈怠下來。”

  要說周朝小聰明是有點,但絕非大智。在這一點上。他更類似于當年跟隨董地唐周。甚至比不上黃劭。聽沙摩柯這么一說,他也覺得沒甚危險,當下傳令下去,命士卒就地休整。

  沙摩柯放任呼雷駁覓食,自己拎著鋼鞭,拖著狼牙棒坐在一塊石頭上。

  思索這月余來的事情。其實可以發現,在這一路上,他犯下了許多錯誤,而且都很致命。

  怪不得,二哥在臨別的時候,一再叮囑我不可以輕舉妄動。

  沙摩柯想起了董的話語。不由得悲從心生,緊握狼牙棒,這才算克制住了那想哭的沖動。

  周朝捧著幾顆野果走來,輕聲道:“大王,一天未進食了,且將就著吃點東西吧。”

  “大家都吃了嗎?”

  “都吃了…”

  野果酸澀,可是沙摩柯卻毫無所覺。若非自己的任性,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一口野果還沒有咽下。突然間就聽咚地一聲鼓響。緊跟著,咚隆咚隆地鼓聲。震耳欲聾。

  從四面八方,突然涌出無數荊州軍。

  那大纛之上寫著:南郡李地字樣。大纛下,李嚴橫槍立馬,神色淡定,“沙摩柯。往哪里走!”

  如果沒有休息。五溪蠻軍說不定還能有一戰之力。可這一休息,全身都是酸痛。荊州軍殺將出來。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更有無數人甚至來不及站起來,驚恐的看著荊州軍迅速撲來。

  漫山遍野地紅色,如同一片火海。

  沙摩柯騰地站起來,鋼鞭背在身上,掌中狼牙棒一橫,口中打了一個呼哨,召喚呼雷駁。

  可是荊州軍,已經沖殺過來。

  長坂坡上,頓時亂成一片。一將見沙摩柯來不及上馬,立刻躍馬擰槍,直撲過來,口中猶自喝道:“兀那蠻子,上將蔡勛,取你狗命。”

  眨眼間就到了沙摩柯的面前,掌中大槍撲棱一顫,分心就刺。

  沙摩柯怒吼一聲,閃身讓過了蔡勛的大槍,砰地一把攫住槍桿,另一只手輪狼牙棒一招秋風掃落葉,掛著風聲呼的就擊出去。只聽砰…希聿聿戰馬慘叫一聲,狼牙棒把蔡勛地坐騎砸地腦漿迸裂。猶自向前沖了兩步,噗通就倒在血泊中。這時候,呼雷駁也已經趕過來。

  沙摩柯擰槍倒手,把蔡勛連人帶馬釘在地上。

  借這一頓之力,騰空而起,就跨在了呼雷駁的背上。兩腳套鐙,倒拖狼牙棒,迎著四五個荊州軍,又是一招橫掃千軍。人借馬力,馬借人威,這一棒子下去,砸地荊州軍骨斷筋折。

  搶過一匹戰馬,沙摩柯大聲喊道:“令先,上馬!”

  周朝也不客氣,翻身上馬,順手一把抄起了插在蔡勛尸體上地長槍,隨著沙摩柯就沖殺起來。

  不可否認,沙摩柯的確是勇武過人。

  而對于這一點,李嚴可以說是再清楚不過了。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要單挑沙摩柯,那是找死。只有蔡勛這種傻蛋,才會過去送死。

  李嚴在大纛下,居高臨下,指揮兵馬朝著沙摩柯發起了兇猛的攻擊。

  你不是很厲害嗎?

  沒關系,你能打得過十個人,一百個人…可是一千個人,一萬個人,你還能抵擋得住?

  這一路上,李嚴有無數次機會出手,可偏偏選擇在長坂坡,就因為他知道,人的精力總是有極限。沙摩柯的南轅北轍之計,從一開始就在李嚴的算計當中。沒辦法,誰讓我們是戰友?

  沙摩柯的體力,也的確是快要耗盡了。

  不僅是他,就連他胯下地呼雷駁,也是非常疲憊。

  只四五個回合下來,沙摩柯就氣喘吁吁,手中的狼牙棒也越發地沉重起來。

  而胯下的呼雷駁,顯然也有點支撐不住。不停的喘息著,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不靈活了。

  李嚴在高處看得真切,淡定一笑。

  令旗招展,十余員大將立刻將沙摩柯圍在了當中。

  遠處,五溪蠻軍四處逃竄。躲避荊州軍的廝殺。雖有殘存的十余個技擊士。想要向沙摩柯靠攏過來。可是被李嚴命人攔住,一陣箭矢下去,就十幾名技擊士,被盡數射殺在疆場上。

  沙摩柯地眼睛,都紅了!

  周朝發出一聲慘叫,一員大將一刀砍斷了他地胳膊。鮮血噴涌而出。

  沙摩柯厲吼一聲,甩手將狼牙棒掄起來,脫手飛出。這力道強猛地要名,當先地四五個將領一不小心,被狼牙棒砸中,掃中。翻身落馬。沙摩柯抽出鋼鞭,縱馬沖到那砍斷周朝胳膊的荊州將跟前。口中發出巨雷般的怒吼,手起鞭落,將那荊州將砸下馬去。

  “令先,隨我走周朝咬牙站起來,用戰袍裹住了傷口,翻身上馬。

  李嚴遠遠看到,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牙關緊咬,握緊了拳頭。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要拼命嗎?

  李嚴可不想殺死沙摩柯!

  他要活的,活捉沙摩柯,意義更加巨大。

  荊州世族的打算,他如何猜不到。在那種情況下,還能讓沙摩柯逃走。沒有貓膩。才怪了!

  又不能不袖手旁觀,因為他是南郡太守。

  所以。唯有活捉沙摩柯,不但可以破了那些家伙的陰謀,于李嚴而說,也是利大于弊。

  在出擊之前,李嚴已經三令五申,絕對不許冷箭偷襲沙摩柯。他要活地,這對他至關重要。

  十員將殺不死你?

  那我就用更多的人填,看你能堅持到什么時候…

  李嚴咬牙狠下心來,揮動令旗,周遭的荊州武將,朝著沙摩柯蜂擁合圍。為武者,那個不想功成名就?沙摩柯是什么人?那可是天下聞名的猛將,西域暴虎的兄弟。如果拿下他,自己豈不是功成名就。

  沙摩柯掄起鋼鞭,一手搶過一桿大槍,左鞭右槍,端的是無人可以阻擋。

  那悍勇地殺法,令荊州軍也不禁感到震驚。若非沙摩柯還要保護周朝,定然已殺出重圍。

  董曾說過:“沙沙雖勇,雖狠,卻無大丈夫之果決。有時候,婦人之仁,當害死他。”

  說是這么說話,但實際上呢?恐怕連董也難免會有婦人之仁的時候。區別在于,董會掩飾。

  周朝厲聲叫道:“大王,速走,休要再顧朝的死活。”

  沙摩柯一鞭砸碎了一將的腦袋,怒聲喝道:“我將你帶到這部田地,若棄之不理,何異于禽獸。”

  周朝的眼睛,紅了…

  他滿面的血污,僅存的一只手握著寶劍,猛然倒轉劍鋒,“大王之情意,朝唯有來生再報,速走!”

  說著話,手上用力,自刎在馬上。

  周圍的荊州軍見此情形,不禁攻勢一滯。雖是敵人,可是周朝地忠義和烈性,卻足以讓人敬佩。

  沙摩柯虎目淚流,抬手一槍將一員將挑下馬去。

  “李嚴,小兒…他日沙摩柯,必取你項上人頭!”

  李嚴也憤怒了,揮展令旗,大聲道:“休要走了沙摩柯,休要走了沙摩柯…”

  眼見著沙摩柯就要力戰而亡,這時候,從山崗后突然傳來了一陣鈴鐺聲響。一支鐵騎驟然殺出,清一色鐵甲,發髻插著白翎。當前一將,掌中銀鏈刀,揮舞的時候,只聽叮鈴悅耳聲響。

  “沙侯休要擔心,李賊少要猖狂…甘寧在此,誰敢攔我?”

  銀鏈刀唰地轉動,帶起一片銀鱗般的刀影,戰馬過處,卻見血肉橫飛,鮮血噴灑向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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