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的想法其實很簡單。
他希望曹朋能和他一起投奔曹操,這樣的話,將來相互間也能有個扶持。而夏侯蘭的遭遇,也讓魏延心有戚戚。不管怎么說,他也算是出身白馬義從,那可是天下有數的精銳之一。
夏侯蘭的武藝,其實也不算太差。
雖然還比不得魏延,可如果有個好出身,放在哪兒都會被重用。
可他混的,先是被公孫瓚責罰,后來到夏侯惇帳下,也只是個普通的軍侯,根本當不得用處。
魏延開始感激曹朋,如果沒有曹朋,他蒙著頭投奔曹操,還不是和夏侯蘭一樣?
如果曹朋也投奔了曹操,再不濟也能有個人商量不是?總好過他一個人,在那邊單打獨斗。
曹朋再次醒來,天已經黑了。
背上的淤腫,已消減了大半。至少穿衣甲不成問題,雖然還無法劇烈運動,卻可以騎馬趕路。
典韋把他們的想法,告訴了曹朋。
曹朋自然也不會去反對…
他也在考慮如何回家的問題。如今典韋他們愿意和他一起走,路上相互間也能有個照應,至少能保證他的安全。所以,曹朋幾乎沒有考慮,便答應下來。當然了,除了出于對自己安全的考慮,曹朋還有另一個想法。他不清楚家里現在是什么狀況,如果,只是如果…
當然了,如果一切安好,那皆大歡喜。
但如果發生了什么變故的話,身邊能多一個人,自然能多一些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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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曹朋等人便啟程出發。
大王崗距離宛城雖遠,但始終還處于宛城的管轄范圍。天曉得什么時候,會發生什么狀況?
于是,趁著夜色,四個人踏上了曲折周轉的逃亡之路。
對曹朋來說,也是回家之路…
如魏延所說的那樣,西行的道路并不困難。
張繡此時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育水沿岸,根本沒有經歷關注自家的后院。一路行來,倒是沒有遇到什么大麻煩。魏延還出了一個主意,那就是想辦法換上宛城軍的衣甲。這也不是太麻煩的事情,途經一個小鎮的時候,魏延和夏侯蘭偷偷摸摸的溜進當地的官署,從庫府中偷了幾套衣甲。只不過,這些衣甲對曹朋而言,似乎有些重了!好在他已沒有大礙,否則又是一樁麻煩事。
在酈國縣的牛馬市,由夏侯蘭出面,買了兩匹劣馬。
四個人四匹馬,幾乎是一路暢通無阻,便抵達湍水。途中,雖遇到了一些兵馬,但都被魏延出面搪塞過去。那一口極其流離的南陽郡本地方言,很難讓人對他們產生什么懷疑。在湍水改方向,又走了一整天,便抵達穰縣。
出于安全考慮,曹朋等人沒有進城。
直接從穰縣城外繞過去,朝著安眾方向行去。
過了穰縣,其實也就等于脫離了張繡的治下范圍。但還有一個麻煩,那就是衣甲和馬匹,必須更換。
兩匹西涼馬,都帶有宛城軍的標識,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綻。
哪怕張繡和劉表是盟友,可突然間幾個手持刀槍的宛城軍出現在劉表治下,一樣會引發沖突。
所以,曹朋建議,將西涼馬賣掉!
穰縣和安眾交界之處,有一個車馬市。
魏延出面,用兩匹西涼馬,換來一百八十貫五銖錢。本來,私相買賣戰馬是一樁違禁的事情。可由于荊州缺馬,以至于劉表對馬匹的買賣,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穰縣和安眾交界處的車馬市,本身就是一個被劉表默認的黑市。在這里,你有貨物,我有錢,至于貨物的出處,誰會在意?能在這黑市里站穩腳跟的商行店鋪,哪一家背后,沒有荊襄世族做靠山?
而后,魏延在車馬市里,又花了三十貫,買了一輛車。
車是好車,做工非常精良。
套上兩匹駑馬,四個人又換了一下衣裝。于是曹朋搖身一變,就變成了衣著華美的江夏黃公子。
魏延成了車夫,改名黃不射。
典韋則變成了保鏢,叫做韋典。
夏侯蘭相貌俊秀,換了一身衣服以后,文質彬彬,于是就成了江夏黃家的賬房先生,叫做黃蘭。
總之,當四個人進入安眾縣治下的時候,全都改頭換面。
“阿福,你這主意還真不錯。”
魏延趕著馬車,一臉的笑容。
而典韋呢,坐在魏延旁邊,也是一臉的輕松。
唯有夏侯蘭有點不高興。因為曹朋撿了他幾縷頭發,黏在他嘴巴上,這一路走下來,很不舒服。
他甚至覺得,曹朋是故意為之,報復自己打傷他的事情。
可他又不得不承認,這嘴巴黏上胡子,換上一身白色長袍,坐在那里,還真有點賬房先生的意思。
丈二銀槍,龍雀大刀,還有典韋那一對雙鐵戟,都擱在馬車里。
曹朋則坐在車廂里,一派貴公子的模樣。不過在大多數時間,他走在聯系十二段錦,以求盡可能的早日康復。
“魏大哥,咱們現在已過了安眾,該怎么走?”
魏延揚鞭,啪的在空中甩了一聲響。
“今晚咱們在杏花山下休息,明天一早北上,大概到正午,就可以繞過涅陽縣,抵達南就聚。”
不知為何,曹朋心里沒由來的一顫。
過了南就聚,就是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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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山,位于涅陽縣十五里處。
當地有‘翹首杏花山,濯足蘭溪河’的說法。這杏花山,蘭溪水,是涅陽的兩大景觀。杏花山奇峰險崖,崢嶸俊俏,又因云氣繚繞,層巒疊嶂,變化莫測;蘭溪水涌泉流激,情趣盎然。
一輪皎月下,蘭溪水環繞杏花山,山水相合,相得益彰。
曹朋駐足蘭溪水畔,默默的看著溪水湍流。
站在這里,可以遠眺涅陽古城,曹朋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張似笑還嗔的秀美面龐。
目光有些凄迷,心思更百轉千回。他知道,這件事和她并沒有關系,但所有的一切,似都是因她而起。
用力的嘆了口氣,曹朋搓揉了一下面龐。
身后,篝火熊熊。
魏延和夏侯蘭都已經睡了。
典韋坐在篝火旁,呆呆的發著愣。
曹朋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看著篝火,發呆…
“阿福,有心事嗎?”
“恩!”
“…是不是擔心你爹娘?”
曹朋抬起頭,就看到了典韋那張大黑臉。此時,那張兇神惡煞似地面膛上,帶著一抹關切之意。
“典大哥,你還是別笑了!”
“為什么?”
“難道沒有人告訴你,你笑起來更難看?”
典韋臉上的笑容,頓時凝滯了。
這幾天同行,一路走下來,讓他對曹朋更加喜愛。
這是一種全無任何利益糾葛的喜愛,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的喜愛。
而曹朋呢?和典韋說話的時候,也沒有太多顧忌。這是一個很實在的人,也很單純。和他一起說話,甚至比和魏延在一起的時候還要放松。有時候,曹朋還是會刺典韋兩句,而典韋卻從不生氣。
“我是個不孝子!”
“為什么這么說?”
“娘生我,爹養我…我無一物報爹娘,卻總給他們惹麻煩。小時候,我身子骨不好,我娘為了給我求符水,把祖傳的簪子賣了。沒想到,卻被人誣陷…我一怒之下,把那個人殺了,結果讓我爹和我娘背井離鄉,遠離故土。原以為安頓下來,能好好報答他們,不想…”
曹朋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前世,父母因他而受牽連;今世,竟還是如此!
越是臨近棘陽,曹朋就越是痛苦。
他想起了鄧稷,想起了王買…他實在是不知道,回去以后,該怎么去面對姐姐,面對王猛?
典韋靜靜的看著曹朋,許久后沉聲道:“阿福,如果我是你爹娘,我會為你驕傲。”
“嗯?”
“我也有兒子,那家伙從來都不讓我省心。有時候我被他氣得,真想一巴掌把他拍死…可他是我兒子,當他還沒有出生,身體里就流淌著我的血脈。每當他做出一點事情來,我嘴上雖然責罵他,可心里面卻開心的不得了。我不認識你爹娘,當我知道,他們不會怪你。”
“是嗎?”
“當然…”
“那將來若有機會,我倒是很想認識一下,你那個想讓你一巴掌拍死的家伙。”
典韋一怔,不由得啞然失笑。
“他叫典滿,你們將來,一定會有機會認識。”
典韋說著,抬頭仰望星空。
也不知,我那兒,現在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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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事,第二天一早,四個人再次踏上歸途。
宛城的戰況,已經傳到了這邊。當典韋得知曹操已與前一天撤兵,退出南陽郡的時候,不由得對曹朋,又看重了幾分。包括夏侯蘭在內,也暗自心驚,曹朋之前的分析,竟毫無差錯。
隨著曹操在宛城的戰敗,南陽各地豪族,紛紛開始反對曹操。
這些勢力在以前,算不得什么。可是當張繡獲取大勝,曹操慘敗退守舞陰的時候,就變得格外龐大。
夏侯蘭看曹朋的目光中,明顯帶有幾分崇敬之色。
反倒是曹朋,看上去和平常沒有什么兩樣,依舊非常平靜…
“阿福,前面就是南就聚了!”
魏延突然停下馬車,扭頭對車廂里的曹朋說道。
“那我們過去啊。”
魏延卻顯得面色凝重,輕聲道:“渡口上,似有鄉勇設卡!往來之人,好像都要接受盤查。”
曹朋聞聽,不由得一怔。
南就聚從不設卡,這關卡又是何時設立?
他連忙從車廂里走出來,站在車上舉目眺望。只見南就聚渡口,行人排列。分成兩路,過往都會遭受鄉勇的盤問。
之前過安眾的時候,可沒有遇到這種情況。
不是說劉表和張繡已經重新結盟了嗎?那這個關卡,又是因何故而設立呢?
正當曹朋感到疑惑的時候,一隊巡邏鄉勇,從馬車旁邊行過去。一名鄉勇在無意間,朝馬車上掃了一眼,當他看到曹朋的時候,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他走到那伍長身邊,低聲說了兩句話,伍長很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鄉勇旋即從隊伍中脫離出去,鉆到了一旁的疏林之中。
當巡邏鄉勇走遠,曹朋正準備鉆進馬車的時候,鄉勇從疏林中突然跑出來。
只見他大步流星,眨眼間就到了馬車近前,口中大喊一聲:“阿福,你怎么才來?爹娘讓我在這里,等你多時了!”
曹朋乍聽有人呼喊他的名字,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寒蟬,連忙轉過身,朝著那鄉勇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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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是周末,恭祝大家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