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
典韋有些轉不過彎兒!
魏延和夏侯蘭倒是猜出了一點端倪,頓時勃然色變。
咳咳咳…
曹朋一陣劇烈的咳嗽,蒼白的臉浮現出一抹病態的嫣紅。坐了這么一會兒,又說了這么一會兒的話,讓他感受到從未有過的疲乏感。于是他換了一個姿勢,頭枕在廊柱上,把后背懸空。
“黑大個,你們剛才說的那些,我都聽到了。夏侯也說了,他在西岸殺了一夜,幾次試圖沖擊育水防線,都未能成功。這說明什么問題?張伯鸞已經控制住了宛城的局勢!也許你會以為,曹公會反撲。但我告訴你,曹公會反撲,但絕不會是在眼下。南陽豪強,斷然不會坐視曹公繼續攻打宛城…如果說早先他們因為曹公勢大而畏懼,故不戰而降。那么現在,張伯鸞已經給他們做出了一個最好的榜樣。曹公若繼續征伐南陽,會比之前困難百倍。”
典韋黑黝黝的面頰,抽搐了幾下,卻沒有說話。
夏侯蘭默不作聲,只是靜靜聆聽。
之前,他或許還以為曹朋和典韋有什么關系,甚至有可能是曹操族人,故而心生畏懼。可畏懼是畏懼,要說敬服,卻不太可能。然則現在,夏侯蘭已經知道曹朋和典韋并無關聯。
但心中,卻沒由來多出了幾分敬意…
這小娃娃,不簡單!
魏延更不會開口,因為他知道,曹朋的大局觀極強。
“若只是南陽豪強,曹公打也就打了。問題在于,北方諸侯林立,其他人豈能容得曹公放手作為嗎?”
典韋露出凝重之色,“你是說…”
“淮南袁術,河北袁紹,還有荊州劉表…特別是劉表,斷然不會坐視宛城丟失,那樣一來,荊襄大門等同于敞開,荊州勢必受到威脅。曹公迎奉天子,占居大義之名,已經遭人忌憚。如果這個時候曹公強行征伐,定然會被其他人所敵視。劉表好歹也是漢室宗親,大可聯合袁術袁紹,甚至包括徐州呂布。曹公為避免四面受敵,唯有退兵,也只可能退兵。”
曹朋侃侃而談。
他倚著廊柱,單薄的身體,蒼白的面頰,此時卻透出一抹令人不敢小覷的氣勢。
典韋第一次鄭重其事道:“阿福,那你剛才說的困境,又是什么?”
“如今張伯鸞固守育水,是為了防御曹公。可一俟曹公撤走,那張伯鸞下一步,定然是清剿治下亂兵。到時候,南陽各地豪族,都會鼎力配合。黑大個,你以為,咱們該怎樣做,才能從這天羅地網之中逃離?”
曹朋這一句話,令典韋色變。
他輕輕頷首,也不禁有些憂慮…
打架,殺人!
典韋從未害怕過。可這并不代表,他能從南陽一路殺回許都。別看他長的五大三粗,卻也不是傻子。聽了曹朋這一番言論,典韋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阿福,那你說咱們該怎么辦?”
曹朋又是一陣咳嗽,苦笑道:“我要知道該怎么辦就好了…當務之急,是要趁劉表和張繡還沒有恢復關系之前,跳出宛城治下。我能想到的也只有這些,怎么跳出,你們自己商量。
反正,我身子恢復一些后,要回家看我爹娘。你們怎么做,我還真想不出一個好主意來…”
典韋三人,都沉默了!
曹朋的確是有些害怕,因為他知道,張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張繡背后的另一個人:賈詡!
這次張繡反叛,應該就是出自賈詡的手筆。
只看他一環連著一環的攻擊,曹朋就能體會到,賈詡的可怕之處。
總之,他一點都不想和賈詡為敵…
“我肚子餓了!”曹朋說道。
“先吃東西,先吃東西…吃飽了肚子,才有精神謀劃。”
典韋連忙大聲招呼,夏侯蘭和魏延紛紛行動起來。魏延撕下一只兔腿,夏侯蘭給曹朋端過來一碗兔骨湯,里面有雜面餅子,肉香四溢。曹朋也不客氣,狼吞虎咽的吃下一只兔腿,又喝了兩碗骨頭雜面餅子湯。空落落的肚子,一下子變得舒服起來。曹朋剛才說了一陣子話,感覺著很疲乏,于是就趴在草堆上,閉目休息。同時,他默默練習白猿通背中的十二段錦靜功。雖然無法配合八字真言,但對于他門前的身體狀況來說,十二段錦靜功無疑最適合。
“典校尉,咱們該怎么辦?”
夏侯蘭喝了一碗湯,忍不住開口詢問。
典韋撓了撓頭,也想不出太好的法子…讓他動手可以,但讓他動腦子,還真有些難為他。
“文長,你怎么說?”
魏延也搔了一下頭,輕聲道:“宛城往北,是南鄂縣與東武亭。從宛城一路北上,育水河面很寬。如今眼見著春汛將至,河水勢必湍急。唯有從東武亭渡河,可直達雉縣。從目前的狀況來說,這是最方便的一條路。我記得雉縣也投降了曹公,咱們這么走,大約需兩天時間。”
“那咱們就走東武亭!”
“可問題是,如果阿福剛才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先不說到東武亭這一路,是否會遇到張伯鸞的人馬,但東武亭,張伯鸞一定會重兵屯守。而且,雉縣那邊是否會如阿福說的那樣,本地豪族造反…如果出現這種狀況,咱們走東武亭,就是送死。”魏延看著典韋,輕聲說道。
典韋一聽,也蹙起了眉頭。
夏侯蘭忍不住說:“也許阿…曹公子只是猜測呢?說不定張伯鸞并沒有在東武亭駐兵呢?”
魏延冷笑道:“你不了解阿福,
他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樣,他姐夫鄧稷鄧節從生前曾對我說過:阿福大局無雙。如果沒有把握,他絕不會輕易說出來。但既然他說了,十有八九,會出現他所說的情況。在這一點,我信他!”
臉上一副‘你不懂,少說話’的表情,把夏侯蘭噎得,不知該如何開口。
夏侯蘭還想要爭辯,就聽典韋說:“我和阿福接觸時間不長,但我能感覺到,他和普通孩子不一樣。”
典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猛然抬頭道:“我信阿福。”
連典韋都這么說了,夏侯蘭就算是有一肚子的意見,也只能閉上嘴巴。
魏延說:“還有一條路,就是往南走。”
“哦?”
“咱們從劉表治下通行,也能回歸曹公。
但眼下的情況是,張伯鸞很有可能封鎖南北要道。在沒有和劉表重新結盟之前,他不會放松警惕。
所以,直接南下,也不成…”
夏侯蘭急了,“南下不成,北上不成,難道往西走?”
宛城以西,那是純粹的張繡治下。
魏延想了想,“西行倒是個好主意。”
“此話怎講?”
魏延喝了一口湯,正色道:“曹公與張伯鸞,目下集中在育水沿岸。其實往西走,雖說是張繡的地盤,可是并未收到戰事影響。其守御必然松懈許多。”
說著,他拿起短劍,在地上迅速畫出一個簡陋的地圖。
“你們看,這里是宛城,這里是育水。往北走,是東武亭,往南走,則是棘陽…我建議,咱們西行。大約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到達湍水。而后我們順湍水南下,繞過穰縣,就是安眾。到安眾,就屬于劉表治下,這里一定不會有任何防御。咱們從安眾渡過棘水,順比水東進,過確山就是汝南郡。汝南郡是曹公治下,到了汝南,我們豈不就變得安全了嗎?”
典韋聞聽,也不由得心動起來。
“這么走,需要多長時間?”
“若騎馬的話,按照這個路線,咱們到安眾,大概需要三到五天。從安眾到確山,又需三到五天。至于從確山到郎陵,需要多久我就說不準了。我以前也只到過確山,沒去過汝南。”
“也就是說,最少需要十天時間!”
典韋說著,就露出了沉思之色。
見典韋有些猶豫,魏延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典將軍,咱們外面說話。”
典韋答應一聲,站起身扭頭看了一眼趴在草堆上已經睡著了的曹朋。
“夏侯,你照顧一下阿福。”
說著話,他邁大步隨魏延一起走出去。
站在空曠的寨子里,典韋問道:“文長,有什么話,你就說吧。”
“典將軍以為阿福如何?”
典韋一怔,想了想回答說:“阿福甚好。”
“阿福如今年紀有些小,可將來,必能做出大事。這樣一個人,典將軍難道就不想介紹給曹公嗎?”
“當然想,可他要回家啊!”
“典將軍,咱們走安眾的話,必然會途徑棘陽。一會兒就由我來說服阿福,咱們一起走。等到了棘陽,咱們把阿福的爹娘一起帶走,阿福是個孝子,一定會愿意和咱們一同投奔曹公。”
典韋聞聽,不禁喜出望外。
“這主意甚好。”
魏延說:“阿福少而老成,聽鄧節從說,他對曹公也是常有贊言…只可惜了,鄧節從…那也是個才華橫溢之人,而且本份老實。雖然和我只做了兩三人幫手,卻讓我心折不已。
若非黃射…”
魏延說著話,不由得露出咬牙切齒之態。
連典韋也都忍不住流露出可惜的表情,“依文長所言,這鄧稷將來,再不濟也能做毛孝先。”
毛孝先,名毛玠,陳留平丘人,也算是典韋的同鄉。
年輕時曾做過縣吏,以清廉公正而聞名。曹操做兗州牧的時候,征召毛玠為治中從事。毛玠當時就向曹操獻策說:今天下分裂,天子遷移他方,人民放棄本業。國家沒有一年的糧食儲備,百姓沒有安居本業的念頭。這樣的局面難以持久…成大事,須有長遠謀劃,要樹立根基。打仗作戰,正義的軍隊一定能取勝,而保持地位憑借的則是財力。所以您應當尊奉天子,并以他的名義號令地方諸侯。發展農業,積儲物資,唯有這樣子,才能成功。”
三國時期,常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說法。
事實上在建安前后,有很多有識之士,都看到了這一點。
毛玠,是曹操陣營中率先提出奉天子以令諸侯的人,同時也正是因為他的建議,是曹操決意屯田。
典韋和毛玠相熟,如今把鄧稷和毛玠相提并論,若鄧稷知道,一定會誠惶誠恐。
沉思片刻,典韋下定決心,“就依文長所言,咱們和阿福一起走,到時候接他父母,同往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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