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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三四章 天光咆哮 暗火橫流(上)

熊貓書庫    贅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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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閣的關城之前是一條狹窄的坡道,坡道兩側有山澗,下了坡道,通往西南的道路并不寬敞,再前行一陣甚至有鑿于山壁上的狹窄棧道。

  金兵撤過這一路時,已經破壞了棧道,但到得四月十六這天中午,黑底孤星的旗幟就穿過了原本被破壞的路途,出現在劍閣前的坡道下方——長于土木工程的華夏軍工兵隊有著一套精確高效的制式裝備,對于破壞并不徹底的山間棧道,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時間,就進行了修復。

  到來的華夏軍隊伍在火炮的射程外集結,由于道路并不寬敞,出現在視野中的隊伍看來并不多。劍閣關城前的坡道、山m.12w路間,滿山滿谷堆放的都是金兵無法帶走的輜重物資,被砸碎的車輛、木架、砍倒的大樹、損壞的刀槍甚至于用作陷阱的鐵蒺藜、木刺,小山一般的堵塞了前路。

  金兵正從前方的城墻上望過來,熱氣球系著繩子,飄蕩在關城兩端的天空上,監視著華夏軍的動作。天氣晴朗,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一股蒼白的焦灼的氣息在凝聚。

  “天公作美啊。”渠正言在第一時間抵達了前線,隨后下達了命令,“把這些東西給我燒了。”

  箭矢被點上火焰,射向堆放在山間、路途之中的大量物資,片刻,便有火焰被點了起來,過得一陣,又傳出驚人的爆炸,是埋藏在物資下方的炸藥桶被點燃了。

  大火燃燒,黑色的煙柱升騰上天空,有的還在朝劍閣城關那邊飄過去。數千人的華夏軍隊列在山間甚至排出兩里多長,占據了幾乎一切可以容人的地方。工兵隊按照命令制造木板,裝有火箭彈與發射架的箱子被抬向前線,選擇位置。渠正言召來斥候部隊,往周圍崎嶇的山間進行搜索與巡邏。

  “若是發現有金人軍隊的潛伏,盡量不要打草驚蛇。”

  劍閣的城關已經封鎖,前方的山道都被堵塞,甚至破壞了棧道,此刻仍舊留在西南山間的金兵,若不能擊潰進攻的華夏軍,將永遠失去回去的可能。但根據往日里對拔離速的觀察與判斷,這位女真將領很擅長在長期的、千篇一律的猛烈進攻里突發奇兵,年前黃明縣的城防就是因此陷落。

  在長達兩個月的枯燥進攻里給了第二師以巨大的壓力,也造成了思維定勢,而后才以一次計謀埋下足夠的誘餌,擊破了黃明縣的城防,一度掩蓋了華夏軍在雨水溪的勝績。到得眼前的這一刻,數千人堵在劍閣之外的山道間,渠正言不愿意給這種“不可能”以實現的機會。

  防止小股敵軍精銳從側面的山間偷襲的任務,被安排給四師二旅一團的團長邱云生,而第一輪進攻劍閣的任務,被安排給了毛一山。

  前方是熊熊的大火,眾人籍著繩索,攀上附近的山壁。渠正言領著毛一山朝前方的火場看。

  “劍門天下險,它的外層是這座城樓,突破城樓,還得一路打上主峰。在古代用十倍兵力都很難占到便宜——沒人占到過便宜。今天兩邊的兵力估計差不多,但我們有火箭彈了,之前拿出全部家當,又從各部隊手里摳了幾發沒來得及用的,目前是七十一發,這七十一發打完,我們要宰了拔離速…”

  眾人在山頭上望向劍閣城頭的同時,身披鎧甲、身系白巾的女真將領也正從那邊望過來,雙方隔著火場與煙塵對視。一邊是縱橫天下數十年的女真宿將,在兄長死去之后,一直都是破釜沉舟的哀兵氣概,他麾下的士兵也因此受到巨大的鼓舞;而另一邊是充滿朝氣意志堅決的黑旗鐵軍,渠正言、毛一山將目光定在火焰那邊的將領身上,十余年前,這個級別的女真將領,是整個天下的傳奇,到今天,大家已經站在同樣的位置上考慮著如何將對方正面擊垮。

  “劍閣的城樓,算不得太麻煩,現在前面的火還沒有燒完,燒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們會開始炸城樓,那上頭是木制的,可以點起來,火會很大,你們趁機往前,我會安排人炸城門,不過,估計里頭已經被堵起來了…但總的來說,沖鋒到城下的問題可以解決,等到城頭上火勢稍減,你們登城,能不能在拔離速面前站穩,就是這一戰的關鍵。”

  毛一山望著那邊,隨后道:“要拿先機,就要在火里登城。”

  火箭彈的炸藥成分有一部分是苦味酸,能在城頭之上點起熊熊大火,也必然令得那城頭在一段時間內讓人無法踏足,但隨著火焰減弱,誰能先入火場,誰就能占到便宜。渠正言點了點頭:“很不容易,我已著人取水,在進攻之前,大伙兒先將衣服澆濕。”

  “能夠直接上城頭,已經很好了。”

  毛一山站在那里,咧開嘴笑了一笑。距離夏村已經過去了十多年,他的笑容仍舊顯得憨厚,但這一刻的憨厚當中,已經存在著巨大的力量。這是足以直面拔離速的力量了。

  此后再商量了一會兒細節,毛一山下去抽簽決定第一隊沖陣的成員,他本人也參與了抽簽。此后人員調動,工兵隊準備好的木板已經開始往前運,發射火箭彈的工字架被架了起來。

  劍門關內部,拔離速亦調動著人手,等待華夏軍第一輪進攻的到來。

  臨近傍晚,去到附近山間的斥候仍未發現有敵人活動的痕跡,但這一片山勢崎嶇,想要完全確定此事,并不容易。渠正言并未掉以輕心,仍舊讓邱云生盡量做好了防御。

  天邊燒起晚霞,隨后黑暗吞沒了地平線,劍門關前火仍舊在燒,劍門關上寂靜無聲,華夏軍的士兵靠著路邊的山壁坐著休息,只偶爾傳出磨刀石打磨刀鋒的聲音,有人低聲私語,說起家中的兒女、瑣碎的心情。

  “仗打完,他們也該長大了…”

  “我家的狗子,今年五歲…”

  “我見過,虎頭虎腦的,不像你…”

  “我是破相了,而且早幾年餓著了…”

  “我想吃和登陳家鋪子的餡餅…”

  “我要砍了拔離速的頭,當球踢…”

  “哈哈…”

  火焰伴隨著夜風在燒,傳出嗚咽的聲音。凌晨時分,山間深處的數十道身影開始動起來了,朝著有幽幽火光的山谷這邊無聲地行進。這是由拔離速選出來的留在絕地中的襲擊者,他們多是女真人,家中的榮華興衰,已經與整個大金綁在一起,即便絕望,他們也必須在這回不去的地方,對華夏軍做出殊死的一搏。

  明火漸漸的熄滅下去,但余燼仍在山間燃燒。四月十七凌晨、臨近丑時,渠正言站在山口,對負責發射的技術人員下達了命令。

  兩發火箭彈劃破夜空,所有人都看到了那火焰的軌跡。與劍門關相隔數里的崎嶇山間,正從險峰上攀援而過的女真成員,看到了遠處的夜色中綻放而出的火焰。

  整座雄關,都被那兩朵火焰照亮了一瞬。

  不久之后,又是兩道明亮的尾焰,接著又是兩道…劍門關的關樓之上,火焰蔓延開來,化作了夜色之中一道狂舞的火炬。

  “救火。”

  關樓后方,早已做好準備的拔離速冷靜地下著命令,讓人將早已準備好的水車推向城樓。這樣的火焰中,木制的城樓注定不保,但只要能多費對方幾發火器,自己這邊就是多拿回一分優勢。

  士兵推著水車、提著水桶過來的同時,有兩發火器呼嘯著越過了城樓的上方,一發落在無人的角落里,一發在道路上炸開,掀飛了兩三名士兵,拔離速也只是沉著地著人救治:“黑旗軍的火器不多了,不用擔心!必能獲勝!”

  巨大的火炬在夜色中持續燃燒,城樓前方已經沒有金兵的存在,臨近天明時,那火勢才漸漸有了衰減的痕跡,毛一山團內的士兵已經起來,負責第一批沖鋒的三十人喝了暖身的米酒,批上浸濕的外衣,他們走過毛一山的身邊。

  “你們的任務是安全抵達城墻,給難走的地方鋪上板子,確定沒有陷阱,總攻立刻就會跟上。”

  “團長,這次先登是俺,你別太羨慕。”

  有人這樣說了一句,眾人皆笑。渠正言也走過來了,拍了每個人的肩膀。

  “都準備好了?”

  “——出發。”

  山風穿過林海,在這片被蹂躪的山地間嗚咽著咆哮。夜色之中,扛著木板的戰士踏過灰燼,沖向前方那仍舊在燃燒的城樓,山道之上猶有黯淡的火光,但他們的身影沿著那山路蔓延上去了。

  卯時一刻,后方邱云生設下的防御區域里,傳來地雷的爆炸聲,預備從側面偷襲的女真精銳,落入包圍圈。卯時二刻,天邊露出魚肚白的一刻,毛一山帶領著更多的士兵,已經朝城墻那邊延伸過去,云梯已經搭上了猶有火焰、煙塵繚繞的城頭,帶頭的士兵沿著云梯迅速往上爬,城墻上方也傳來了歇斯底里的喊聲,有同樣被驅趕上來的女真士兵抬著滾木,從灼熱的城墻上扔了下來。

  當先的華夏軍士兵被滾木砸中,摔落下去,有人在黑暗中吶喊:“沖——”另一邊云梯上的士兵迎著火焰,加快了速度!

  毛一山揮手,司號員吹響了沖鋒號,更多人扛著云梯穿過山坡,渠正言指揮著火箭彈的發射員:“放——”火箭彈劃過天空,越過關樓,朝著關樓的后方落下去,發出驚人的爆炸聲。拔離速揮動長槍:“隨我上——”

  毛一山穿過灰燼彌漫飛舞的長長山坡,一路狂奔,攀上云梯,不久之后,他們會與拔離速在那片火焰中相遇。

  這是鋼鐵與鋼鐵的對撞,鐵氈與重錘的相擊,火焰還在燃燒。在彷徨與吶喊中沖突而出的人、在深淵地火中鍛造而出的戰士,都要為他們的未來,奪取一線生機——

  四月十七,在這最為激烈而兇猛的沖突里,東方的天際,將將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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