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如春,幽香盈室的松木屋中,夜明珠散發出乳白柔和的光芒,段紫煙秦思瑩師姐妹與歐陽玉珠說笑,一身雪白中衣,面龐如白玉的張清云正盤膝而坐,微闔雙目。
秦思瑩雖然將櫻唇湊到歐陽玉珠的耳朵邊上,聲音如蚊,卻無法逃脫張清云明察秋毫的聽力,她清冷的玉臉微微一變,入鬢的修長細眉輕輕一挑。
在一旁暗自擔心的段紫煙不由心頭一跳,素手在月白錦被下輕拽了拽師妹的衣角,示意正探身與歐陽玉珠竊竊私語的秦思瑩,勿再妄言,免得惹惱了師父。
自從離開觀瀾山莊,她們的師父便有了一個忌諱,便是不能提起蕭月生與觀瀾山莊,不但如此,即使是那個蕭字也是不能提的,否則,師父便會心情大壞,會發脾氣。
秦思瑩在說話時,也是一直瞄著自己師父如玉般的臉龐,對她神情的變化極為敏感,乍一見到師父的修眉微動,忙收嘴住口,收回探前的嬌軀,老老實實的坐直,拉了拉月白錦被,蓋到自己并攏側坐的玉腿上,嬌美的臉龐帶著微笑望向歐陽玉珠,一只明眸俏皮的眨了眨。
秦思瑩看似嬌憨無心機,但身為清微劍派的二弟子,即使原本是白紙一片,經過尋常人不及的閱歷與識見,又豈能無知無覺,觀瀾山莊有一條規矩就是凡進莊之人,但請對外人保密。
能進入觀瀾山莊之人,皆非凡夫俗子,皆是一言九鼎之人,自是不會將觀瀾山莊這幾個字說與外人聽,故世人知曉者甚罕,秦思瑩能告訴歐陽玉珠蕭這個姓,已經是最大的極限了。
張清云的雙眸緩緩睜開,那盈盈雙眸之中似是蘊著清亮的霞光,令人觀之目眩,歐陽玉珠頓覺自己的眼睛發酸,似是直視正午的陽光一般難受,忙轉開雙目。
“嘻嘻…,師父,明天咱們就到臨安了,到了那里,到底是住哪兒呀?”秦思瑩笑嘻嘻的扭了扭窈窕曼妙的嬌軀,被師父清亮的目光掃了一下,她能感覺到師父目光中的嗔怒,忙嬉皮笑臉的化解。
“住大街上!”張清云沒好氣的回答,又輕輕掃了她一眼,目光清冷,聲音亦如是,雖是淡淡的一句話,卻頗為懾人,吐字如冰珠,令擦著雙眸的歐陽玉珠心頭一跳,動作不由的一頓。
“嘻嘻…,師父,您說,那本葵花寶典真的那么厲害?”秦思瑩笑嘻嘻的問,窈窕的嬌軀扭動,玉腿挪了挪,越發靠近張清云,伸出玉手,去拉師父的衣袖,撒嬌服軟的嬌態煞是動人。
張清云對幾位弟子視若已出,不輸于親生兒女,見到秦思瑩的撒嬌,也不忍再責備,剜了她一眼,輕哼了一聲:“嗯,應該不會空穴來風。”
“不曉得這個葵花寶典是怎么個厲害法,還真想見識一番呢!”秦思瑩伸手接過師父放下來的雪瓷茶盞,嬌聲說道。
“不看也罷!有那精力,不如好好練功!”張清云說話的語氣已漸漸平和。
兩只修長的玉腿并攏側坐的段紫煙見到師妹賣乖討巧,不由微一抿嘴,雪白細膩的嘴角泛出一絲褶皺,極是動人。
乳白的柔光中,段紫煙黑發柔順光澤,面如桃花,嫵媚無倫,優雅的放下雪瓷茶盞,微笑著對秦思瑩說道:“對那些略通武功之人,武功秘笈有著莫大的吸引力,但這葵花寶典所載究竟是何武功,尚未為可知,…況且,即使是絕頂的武功秘笈,怕是也比不上咱們所學的武功!…師妹,寫下葵花寶典之人的武功若強過師父,又豈能默默無聞?!”
張清云如同白玉雕成的面龐微露一絲笑意,對于大弟子所言,頗為贊許,向段紫煙送去一道柔和的目光,點了點頭。
秦思瑩頓時一撇小嘴,搖了搖頭:“那可說不準!師姐,誰說武功高的就大名鼎鼎?那…”
“好好,你說的有理,武林之大,臥虎藏龍,確實有些高人甘做隱士,…你快把茶喝了吧,就要涼了!”段紫煙突兀的將師妹的話打斷,笑著指了指秦思瑩身側的茶盞,示意她別只顧著說話,白白浪費了她煮的清茶。
秦思瑩窒了一窒,忽然大呼了口氣,向師姐投過一道感激的秋波。
虧得段紫煙機警,一聽師妹的話頭,便感覺不妙,出口打斷她的話,否則,以秦思瑩的口快于腦的性子,一定會惹師父生氣。
秦思瑩辯駁師姐之言,想舉的例子,自是蕭月生,他的武功通神,在武林中卻寂寂無名,知者寥寥。
秦思瑩知道,若真沖到嘴邊的話說出來,以師父之敏感,免不了又是一番莫名其妙的發脾氣。
“天色不早了,睡覺吧!”張清云本是已柔和放松的玉臉此時已經清冷了下來,語氣淡淡的吩咐道。
雖說段紫煙冰雪聰明,但離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境,還差著遠,她能猜到師妹欲要說的話,張清云豈能猜不到?!
雖然耳邊沒有響起蕭這個字,但腦海中卻泛起了那張笑意宴宴的面龐,實在可惡得緊,心中驀的升起一股怒氣,直沖腦門,莫名其妙,根本不由自己的控制。
張清云此時武學境界極高,又自小修道,心志已是堅實無比,早已發覺自己的不妥,自己著實有些過于敏感了,但卻不由自主,身不由已。
一想到他,一聽到他的名字,便莫名其妙的生怒,即使自己努力去想他的優點,仍舊無法熄滅這股怒氣,著實莫名其妙。
歐陽玉珠在一旁看著也有些莫名其妙,她雖不敢稱自己聰明絕頂,卻敢說自己并不笨。
但坐在這里,她忽然覺得自己其笨無比,根本無法弄明白她們的心緒變化,好像也聽不明白她們究竟在說些什么,云里霧里的,但隱隱覺得,她們似在避諱一個人。
什么樣的人,能讓身為北清微的清微劍派掌門,這位絕頂高手避諱如斯呢?她心中的好奇越發強烈起來。
四女并排躺在松木榻上,鉆在溫暖柔軟的錦被下,烏黑發亮的秀發鋪滿枕上,歐陽玉珠睡在最里頭,睡在木榻最外面的,自然是輩份最小的秦思瑩,這是規矩,即使段紫煙寵著她,也不能例外。
秦思瑩與躺在自己身邊的師姐玉臉相對,以盈盈的目光說話,夜明珠并未拿下,屋內仍舊被柔和的光芒充盈,乳白的珠光給人以溫馨之感,極易令人睡著。
但她們能夠聽到師父并未睡著,輾轉反側,她們倒先睡著了。
第二日,張清云師徒三人與滄瀾派的人一起離開,結伴而行,直奔臨安城而去。
一路之上,歐陽玉明郁郁寡歡,目光憂郁,偶爾望向秦思瑩的眼神,卻迸發著熱烈的感情,但秦思瑩卻嬌憨依舊,縱情與師姐或師父說說笑笑,絲毫沒有感受到背后的熱烈的眼神,令知情者歐陽有思與齊祖平暗暗嘆息。
秦思瑩與段紫煙如此絕色,在武林中行走,受青年俊杰們瘋狂追逐,自是想當然之事,但她們兩位絕株在萬叢綠中走,片葉不沾身,毫不動心。
實因她們深受其師張清云所影響,雖沒有追隨師父出家為道,卻以道家弟子自我要求,男女私情,并不多加考慮。
到了傍晚,臨安城在望,夕陽西下,晚霞令西方的天空仿佛飄著片片彩綺,艷麗無比。
在晚霞之中,一行人踏入了臨安城。
宋朝的夜晚并沒有宵禁,晚上反而是市民們的歡樂時光,夜市的繁榮反而更勝白晝。
夕陽已墜下半輪,天地間已有幾分昏暗,幾人牽著駿馬,緩步穿過人流穿梭的城門,繁華之氣撲面而至。
張清云師徒三人已非第一次來,對此并無太大的感觸,歐陽有思他們卻是第一次踏入臨安城,古都金陵(建康)雖已繁華無比,比之行在臨安,卻相差極大,他們頗有幾分鄉下人進城之感。
直通北城門的這條大街上,客棧酒樓林立,鱗次櫛比,夕陽之下,一面面旌旗迎風招展,沐浴在夕陽的余輝中,略帶幾分蒼茫。
幾人正牽著馬,漫步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不停的抬頭仰視,想在林立的客棧中挑選一處。
“呵呵…,張道長,好久不見!”一聲清朗的呵呵長笑聲驀然響起,穿透了周圍的喧鬧嘈雜,緩緩貫入他們耳中,宛如人就在耳邊,聲音清朗如玉,聞聽之人頓時心頭一清,如飲清泉。
幾人拉住韁繩駐足,回頭向聲音傳來處望去,卻見一男一女正站于人來人往的大街正中,笑意宴宴的望著他們幾人,站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宛如鶴立雞群,一眼即能辨出。
那男子一身雪白貂裘,相貌普通,身材中等,兩撇黑亮的八字胡雖帶著幾分瀟灑,但臨安城內的人,富貴之人數不勝數,他一身裘衣,站在人群中,仍舊極難使人令眼相看。
他身旁相伴的女子,亦是身著雪白無暇的貂裘,披著月白披風,更映得面龐皎皎如月,云鬢如霧似墨,碧玉步搖微顫,其風華絕代,溫婉端莊,周圍的天地間即使充滿著夕陽的金光,在其絕美的容顏之下,亦是黯然失色。
大街上的來來往往之人,其目光仿佛鐵屑遇到了磁石,不由自主的聚注于那風華絕代的女子身上。
歐陽有思轉頭望望身邊的張清云她們師徒三人與自己的女兒,驀然發覺,在那位女子面前,身邊的諸女除了張清云氣質清冷,特立獨行,其余三女,本是少見的美女,但在此女面前,竟仿佛黯然失色,天地間的光芒仿佛全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那盈盈的眼波,仿佛秋天的一泓清泉,僅在自己身上掃過,便頓覺心跳加速,砰砰作響,自己仿佛忽然間年輕了幾歲,心血澎湃。
只是那盈盈秋波只是掃了自己一眼罷了,除了這一眼,她幾乎全都望著身側貌不驚人的男子,清亮柔和的眼波之中,那脈脈的深情,即使隔著這么遠,亦能感受得到。
歐陽有思父子與齊祖平三人頓時對那身著貂裘的男子生出了幾分敵意,他們素昧平生,生出敵意,原因無他,皆是因那風華絕代的女子所致。
那風華絕代的年輕女子站在那里襝衽一禮,優雅曼妙,向張清云微微一笑:“見過張掌門!”
她的一笑,天地間仿佛頓然一亮,隨即嬌柔的聲音響起,宛如一陣春風吹拂,卻清晰入耳,絲毫不受周圍喧鬧嘈雜的聲音所影響,
“玉夫人一向可好?!”張清云清冷如寒玉的臉上乍現一絲微笑,拱了拱手,笑著問候,對于玉夫人身邊的男子,卻不去看一眼。
這一男一女,自然便是蕭月生與小玉。
蕭月生撫了撫黑亮的八字胡,對抿嘴望向自己的小玉露出一抹苦笑,隨即望向段紫煙與秦思瑩,朗聲笑道:“呵呵…,紫煙與思瑩越發美麗動人了,世間的男人們可要受罪了!”
段紫煙與秦思瑩皆是雙目放光,激動不已,屈身襝衽為禮,嬌聲道:“拜見蕭莊主!”
“起來起來,快別跟我來這些虛禮!”蕭月生擺了擺手,呵呵笑著打量了她們幾眼,他的容貌看起來亦是青年人,此時又一派爽朗,像長輩一樣望著兩位絕色美女,著實有幾分怪異。
歐陽玉明心中又怒又氣,一路上對自己不假辭色的兩位女子,見到他竟是如此激動興奮,令他不能不做令自己痛苦氣悶的猜想,望向蕭月生的目光,便帶著難言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