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頓時安靜無聲,隨即王妃微微抽泣之聲幽幽響起,她纖弱玲瓏的嬌軀輕顫,被瑞王爺憐愛的摟在懷中,強抑著嚶嚶哭泣。
哭聲將蕭月生自沉思中驚醒,抬頭看了眾人一眼,放下手中茶盞,搖了搖頭:“郡主性命倒是無礙,山人只是思忖救治之法。”
吁氣聲頓時此起彼伏,趴在丈夫懷中的王妃哭聲頓止,梨花帶雨的望向蕭月生漠然的面龐,明亮的目光欣喜若狂,瑞王爺能夠感覺出夫人的嬌軀在微微顫抖。
“先生…先生…是說,柔兒…柔兒她…有救?!”仍趴在丈夫懷中的王妃幾乎說不出話來,聲音略有些沙啞,用力的喘息,宮裝下的高聳胸脯劇烈起伏,紅腫的美眸目光殷切。
“嗯,性命自是無礙,只是救治之法,…有待商榷!”蕭月生冷漠如故,聲音淡漠,面上表情無甚變化。
“多謝先生,多謝先生!”王妃抹著眼淚,顫抖著聲音,此時恨不得給這位先生跪倒下拜,以表自己感激涕零之心。
“既是柔兒有救,夫人怎又落淚,讓子虛先生笑話!”瑞王爺心懷大慰,心頭的萬斤巨石終于落下,柔聲勸自己的夫人。
只是不知這位子虛先生說得輕巧,做起來能不能成?他畢竟閱人多矣,眼高手低之徒也見過不少。
“臣妾心中高興,喜極而泣,…子虛先生見笑了!”王妃仍在以香帕拭著眼眸,對蕭月生柔柔一笑,說不出的楚楚動人。
蕭月生垂瞼啜茶,只是沖王妃擺了擺手,卻看也未看她。
“子虛先生說救治之法有待商榷,不知究竟如何施治?”那位柳先生聲音平靜,緊緊拉著蓮靜郡主不安分的小手,不讓她胡亂出聲,對于蕭月生的無禮冷漠,蓮靜郡主總是忍不住想要出聲諷刺。
“嗯,有急緩兩途,…由山人施法,重塑其心,治其根本,此為急法,或以藥石之力,緩緩圖之,溫護其心,此為緩法。”
蕭月生望著這位眼底蘊著淡漠沉靜的婦人,忽然發覺,此女竟是故意扮做老相,其身體本是一位年輕女子,因其內功心法,似有幻術之能,再配以化妝易容之法,實是天衣無縫,如非自己對她的心法大感興趣,怕是仍未能發覺。
“哦?不知兩種方法,各有何利弊?”瑞王爺不由問道,大手拍了拍王妃香肩,令其省起自己尚趴在丈夫懷中,大羞,忙離開他懷中。
“前者由山人施法將郡主的心重新塑造,她自是要受些苦楚,金枝玉葉之身,怕是承受不住,后者雖不能根治,但勝在溫和,估計兩年之后,便可不必進藥,以后只要靜養即可!”他話語之中雖是平淡,似是毫無感情,但明顯趨向后一種治法。
“重新塑造?…此話何意?”瑞王爺不解。
“郡主之病,根源在心之不足,怕是自胎中便有,形之于外,便是氣血微弱,體質單薄,且受不得心緒波動,是早夭之相!”蕭月生一通話說來,早夭兩字令人驚心。
“哼,你莫不是胡說?脈相你都沒摸過!”蓮靜郡主終于能理直氣壯的說話,嬌俏的聲音滿是不屑。
見眾人色變,蕭月生心中暗暗一笑,頗有快意。
他對插進來的話理也不理,臉上仍是冷漠如冷,繼續道:“不過郡主命格貴重,生在大貴之家,受了無數的靈藥與寶物,活至如今,本就發育不足的心如今已是無力為繼,如非有護心玉、安魂枕的定神護心,再有心脈間的精純元氣所支撐,如今山人怕是見不到郡主了,…山人施法,使郡主之心重新發育,如老樹發新芽,煥發生機。…不知王爺欲采用何種施治之法?”
“那…先生以為何法為妥?”心神漸定的瑞王爺顯示出其貴胄威嚴,目光炯炯,瞪了一眼胡亂插嘴的蓮靜郡主,待其老實的垂下頭,方轉過頭,緊緊盯著蕭月生,想從他的眼睛中探索出一些東西。
蕭月生微微沉吟,目光掃過眾人,如同一柄寒劍刺空而至,寒意滲入骨髓,淡淡的說道:“山人看來,還是緩緩圖之為佳,不知郡主芳齡幾何?”
“十八。”瑞王爺回答得毫不猶豫,眼睛仍是緊緊盯著蕭月生。
“唔,雖是年齡稍大,仍是無妨。”
“依本王看,還是根治之法之佳!”榮王爺忽然插進話來,對望向自己的六王兄打了個眼色,對蕭月生冷冷的目光,則是裝作未看到。
“那好,便依十八弟之言,還是根治罷,有勞先生了!”瑞王爺極有魄力,眼睛一轉,斷然下了決心。
“這…”蕭月生有些苦笑,在他始終冷漠如冰的臉上,實是罕見,令人側目,瞪了一眼撫須微笑的榮王爺,他恢復了表情,聲音淡然:“如是換作男子,山人自是毫不猶豫的施法,只是郡主乃金枝玉葉,云英未嫁之身,豈能容山人褻瀆,…山人還想活命!”
今上崇尚理學,社會風氣亦由唐時的開放變得收斂,女兒家的身體不能由丈夫以外的男子看到,否則便有失清白。
如是蕭月生看到郡主的身體,怕是要性命不保,這也由不得王爺心軟。
他話中之意,眾人俱是聰明之人,自是能夠體會,知道他施法之時,蓮柔郡主怕是要赤身裸體,這確實是個難題。
眾人不由沉默,苦思轉寰之道。
“不如,讓柔丫頭認先生為義父,如何?”榮王爺撫掌微笑,頗有得意之色,自認這個主意極妙,能將子虛先生這個奇人拴住,實是了不得的事情,卻不想如是這般,蕭月生將是一步登天。
蕭月生忙擺手,臉上的冷漠再也無法維持,嘆息道:“山人的年紀只是二十出頭罷了,只是因施法之故,顯得這般蒼老,哪能做郡主的義父?!王爺的主意實在荒謬!”
說到最后,已是斥責之語,毫無對王爺的敬重。
榮王爺也不生氣,撫了撫清須,有些好奇的看了又看,笑道:“哦——?本王倒是失算,相交這么多年,竟未想到先生卻是這般年輕!”
蕭月生瞥了他一眼,露出一幅懶得理會他的神情。
這般言笑不忌的情形,在瑞王爺一家人眼中,自是知曉兩人定是相處多年的老友了,無意中,對這個子虛先生倒是多了幾分信任。
“那不如本王認子虛先生為義子,不知是否高攀?”瑞王爺撫了撫長髯,威嚴的面龐帶上一絲笑意,柔和的望向蕭月生。
“妙!妙!還是六王兄高明!呵呵…這個主意極妙哇!”榮王爺放下茶盞,呵呵長笑,贊嘆不已,幾人說話間,不知不覺的聲音變大,只是眾人都未發覺罷了。
蕭月生卻不識好歹的露出幾絲為難之色。
“哼——!”一聲嬌俏的冷哼聲又拖又高,無人不聞,自是一直心懷不滿的蓮靜郡主所發。
“靜兒,你去歇息!”瑞王爺皺了皺臥蠶眉,不怒自威,對氣鼓鼓瞪著蕭月生的蓮靜吩咐。
“父王——!”蓮靜郡主一聽父王之言,頓時不依,扭了扭柔軟的腰肢,語氣嬌嗲,粉紅的菱嘴微撅,美麗的面龐似嗔如怒。
“哼!再胡亂插話,便半個月不準出府!”瑞王爺為了維持在外人面前的尊嚴,冷著臉哼聲道。
“…是——,父王!”蓮靜郡主被身旁的柳先生輕扭了一下,看到父王的臉色,不再耍賴,不情不愿的答應一聲,她亦是鬼精靈,頗能看清眼色,只是今晚被這個子虛先生氣得五竅生煙,神智不如平日里通透,才這般失禮。
“我的子虛先生,還猶豫甚么!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柔兒香消玉殞,卻撒手不管么?”
知道這個子虛先生面冷心熱的本質,榮王爺開口勸說,他并未說什么地位榮華之類,曉得這些并未放在他眼中,自是用柔兒的性命來勸服他。
瑞王爺亦是殷切的望著他,雖然宗室認親困難重重,但與女兒的性命相比,自是不放在心上。
他從十八弟的眼色與話語中,已是敏銳的知曉,救女兒之法,唯有根治一途!另一種方法,怕是這位子虛先生推脫塞責之途,脫身之路罷了!
“求先生大發慈悲,救救小女!”王妃亦是聰慧絕頂之人,一看丈夫與十八小叔這般勸說,已是隱隱知曉了真相,向正在沉思猶豫中的蕭月生斂衽一禮,便要舉帕拭淚。
蕭月生在眾人的注目下,緩緩搖頭,嘆息一聲,冷漠的臉上泛上一抹微笑:“在下孤苦一人,在世間飄零,早已習慣,在下…山人施治救郡主便是,雖是掩目施法,略有困難,不過損幾年道基,子虛尚能應付,王爺,請速派人搭建醮壇,兩丈來高即可,明日正午便要施法。”
他略有動情,對自己的稱呼有些混亂,終于還是拒絕,封閉了一條登龍之徑,其厚黑之術,修煉得尚未到家。他心下感嘆,這一次,又是麻煩的苦差,與上次重塑謝曉蘭身體雖略有不如,卻并非輕松裕如。
蕭月生的話令眾人心緒復雜,實難分清到底何種感覺。
看其淡漠的氣質,拒絕成為瑞王爺的義子,好似理所當然,只是瑞王爺膝下并無兒子,唯有兩個女兒,如能成為他的義子,將來的爵位,必將由他來繼承,成為宗室子弟,這等誘惑,尋常人實難抵御。
對其未能成為自己的義子,瑞王爺反而生出了幾分失望,雖然如若蕭月生答應下來,他會更加失望,此時,他對這位沒有成為自己義子的子虛先生,心中多了幾分敬重。
“王爺,咱們園子里去年建了一處醮壇,供龍虎山的張道長齋醮祈雨之用,不知那處醮壇成不成?”他們甫入屋中遇到的那位絕美側妃柔聲問道,目光輕輕掃了蕭月生一眼,如水的目光中透著幾分好奇。
“子虛先生以為如何?”瑞王爺望向蕭月生,撫髯而問。
齋醮對于道士而言,是了不得的大事,儀式亦是極為正規與繁瑣,因其目的不同有數十種之多,如悼亡、解厄、延壽、祈福、祈嗣、祈雨雪、止雨雪等等,其醮壇規模與結構,亦大不相同,不可混同。
蕭月生點頭,他直接感應天地,并不需借助這些外在之物。
回來他王子虛的王府,已快到亥時,天上明月如冰輪,高高懸掛,悄無聲息的旋轉,天幕中群星閃爍,明日定是一個明媚的晴天,他放下心來。
廳內仍舊亮著燈光,楊過夫婦與謝曉蘭正圍在火爐旁,一人手中一卷書,邊看書邊聊天。
他們夫婦與謝曉蘭大有欲談之話,她是楊若男的琴技授業恩師,講起楊若男學琴時的趣事,足以令兩人聽得津津有味。
蕭月生走進去,沒說兩句,便將三人的圍爐夜話攪散,兩對夫婦各自回屋。
“大哥,榮王爺找你何事,這般晚才回來?”謝曉蘭精細如瓷的面龐帶著紅暈,在溫暖的燈光下嬌艷欲滴,接過丈夫的外衫時不由向他問道。
“是瑞王爺的女兒病了,讓為夫出手幫忙。”蕭月生卻毫無生澀之感,很自然的將脫下的長衫遞給她,仿佛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一邊回答,一邊開始脫另一件內衫。
“…瑞王爺?…他的女兒病得很重么?”謝曉蘭拿著尚帶著溫度與男人氣息的長衫,心如鹿撞,面紅耳赤,強打精神與他說話,只是頭腦已有些昏沉。
“嗯,病得不輕,…若為夫不出手,怕是過不了兩日,這位蓮柔郡主便要香消玉殞,唉!…正是春華正茂之時,實在可惜了。”
蕭月生脫著內里的短衣,腦海中思考著明日的事情,謝曉蘭面紅耳赤,艷如桃李的模樣,被他收入眼中,不由笑了,大手揩了一下她嫩滑如脂的玉臉:“呵呵,夫人放心,未入洞房,為夫自會恪守禮制,不會做出格之舉!…來,我們躺在一起,早早歇息,明日一早,帶你去逛鬼市!”
鬼市類似于早市,是一種獨特的存在,所賣之物,亦多是舊物,如古董、裘衣、領襟袖角、書畫等物,與現代社會的古玩舊貨市場仿佛。
鬼字一意,極為深長,或貨物來路不正,或掘自墓地,也指其中鬼詐,往往真假難辨。有一人自鬼市上買回一件裘袍,回去一看,卻是紙粘絨羽所做,于是第二日去鬼市中賣出,得到一塊銀錁,樂得大笑,歸家后發現,銀錁竟也是假的,其中鬼詐,可見一般。
蕭月生極喜到鬼市上淘寶,以他的眼力,自是洞悉真假,大占便宜,頗多樂趣,一些珍稀之物,時能出現,頗多驚喜。
“不行,我早晨還要練功呢!”謝曉蘭垂著臉,聲音羞澀,不敢去看丈夫那裸露的身體,勉強集中精神才能說話。
“唔,練功?…好罷,還是練功重要!”他掀開繡被,穿了進去,淡淡的香氣飄入鼻中,謝曉蘭在這里睡了一晚,被褥便已有了她身上的香氣。
“我去別的屋里睡!”見蕭月生赤條條的跳進了被窩,謝曉蘭扔下他的衣衫,滿臉紅暈的逃了出去。
“呵呵…”蕭月生的目光追隨著她窈窕的身影,只是呵呵一笑,也未勉強,如真抱著她睡覺,其結局定是他裝錯就錯,劍及履至。
聞著淡淡的幽香,瞧著床頂的星河日月圖,他的意識慢慢下沉,沉下這個世界,進入睡夢之中。
第二日,蕭月生終于還是未能睡到自然醒,被一身勁衫短打的謝曉蘭喚了起來。
床帷已被床兩頭的玉鉤掛起,當蕭月生蹙著眉頭,眼睛半睜半閉,有些不樂的瞇向她時,謝曉蘭正坐于榻前,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中,理著自己挽起的烏發,欲要解開頭繩,一柄劍鞘精美的長劍橫置于軒窗前的案上。
“餓了?!”蕭月生皺著眉頭,不睜眼睛,抱著繡被,不悅之色彌漫臥室,語氣也不如平常那般溫柔。
“真是懶蛋,若男說得一點兒也沒錯!…該起來了,快到晌午時分,不會耽誤你救人吧?!”謝曉蘭小嘴微抿,輕輕笑望著閉著眼睛的他。
軒窗陽光斜照,明亮的陽光將她籠罩其中,似將她變得半透明。
玉手將瀑布般的烏發披散于肩,欲要重新挽起,烏黑發亮,光澤幽幽,發質極佳,與她白里透紅的面龐相映,長發披肩的模樣,說不出的嫵媚。
勁衫裹著玲瓏的嬌軀,雖是坐在那里,仍難掩其凹凸有致的曲線,在陽光中,她整個人散發著令人無法逼視的光芒。
關于蕭月生的習慣,芳心暗寄的謝曉蘭早就自她的學生楊若男嘴中打聽得一清二楚,知道他起床要自然醒,若有人將他喚醒,必定惹得他不高興。
“唔…不著急!”蕭月生將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還是依言睜開了眼睛。
對于未過門的夫人,還是有所保留,換作其他夫人,他早就冷下臉來,必待其溫言軟語相哄,使盡溫柔嫵媚手段,他方會罷休。
對于情緒的控制,對于蕭月生來說,易如反掌。
掀開繡衾,宛如玉石雕成的上身頓時裸露于外,令謝曉蘭忙不迭的轉過螓首,紅云已飛上粉頰。
“呵呵…”剛才尚皺眉的蕭月生不由輕笑,盤膝坐起,撐了撐胳膊,吐納幾口濁氣,一指軒窗案上的衣衫,臉上似笑非笑:“還不伺候為夫著衣?!”
謝曉蘭精致的玉臉紅如涂丹,直至玉頸胸脯,羞澀的目光躲閃游移如魚,不敢去瞧蕭月生的身體。
聽到蕭月生的話,臉上的紅暈更勝幾分,但想到終于要過這一關,便吸了口氣,本就被勁裝緊裹而顯得茁挺異常的胸脯起伏,惹人注目,蕭月生亦不例外。
正在此時,外間房門響起,老童捧著一套寶藍色衣衫,垂著頭,趨步無聲的走了進來,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
看著老童若無其事的進來,又悄無聲息的退出,謝曉蘭反而不那般羞澀了,仿佛自己夫人的身份忽然變成鐵案,不容更改。
在謝曉蘭的伺候下,蕭月生洗漱完畢,來到大廳進膳。
尚在廳外,便能見到廳內榮王爺坐在廳中火爐旁,捧著厚厚的一卷書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轉睛。
蕭月生眼睛一掃剛擺完佳肴,緩緩退出廳口的老童,哼了一聲,對身側的謝曉蘭道:“是老童讓夫人招呼我的吧?”
“嗯,…我正練功,他過來榮王爺登門,讓我定奪,妾身自然是要喚醒大哥了!”謝曉蘭點頭,目光自榮王爺身上轉開,記得隨師父學琴時,曾在這位王爺府中做客,他現在的容貌,與那時相差不大,究竟是富貴中人呢。
“這個狡猾的老家伙!”蕭月生恨恨瞪了一眼退下的老童。
這個老童知道公子爺的脾氣,自然來個順手推舟,將重任卸到了謝曉蘭這位夫人肩頭。
與榮王爺相見時,對于謝曉蘭這位王夫人,他只是笑著贊嘆兩句,便又埋頭捧書,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甚至都無暇驚訝這位子虛先生能娶得這般天仙化人的夫人。
拿起書卷之際,謝曉蘭看到其書卷名是《藏劍閣醉談》,著者卻是王子虛,不由笑著望了望他。
這本書是他閑來無事,自己寫的小說,是寫給諸位夫人們看著解悶的,沒想到藏在一堆書中,卻讓榮王爺碰到。
這個時代,傳奇小說尚略具雛形,后世西方的一些技法是聞所未聞,蕭月生雖不是甚么文學大家,但有一個過目不忘的頭腦,對妙句妙詞自然是順手拈來,游刃有余,故文采斐然,加之情節又如泥沼,一旦陷入其中,便無法自拔,也無怪榮王爺顧不得與他客套。
看到天色不早,蕭月生也不再磨蹭,怕是那邊的瑞王爺已是等得焦急不堪。
謝曉蘭送丈夫出府時,看到府前由十幾個禁衛軍護著的寶馬金車,心中忽然有些擔憂。
這等儀仗,怕也唯有榮王爺這等皇家貴胄、圣眷厚隆之人享有。
四匹雪白俊驄,皮毛柔順,無一絲雜色,馬頭高仰,神采飛揚。
車廂檀木綴有云紋,鑲金邊,珠簾晶瑩剔透,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光澤堪比兩側眾禁衛軍所穿的鎧甲。
“大哥,小心!”謝曉蘭與老童站于府前,向蕭月生揮了揮香巾,剛換上的羅衫隨風飄飄。
“回去罷!”蕭月生神色冷漠,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隨著榮王爺鉆入了馬車中,坐到車中,便說了句:“小董沒跟在王爺身邊,倒是太陽打西面出來了!”
“走罷!快些!”榮王爺對外面喊了一聲,右手尚放在懷中,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有些怨他太過遲緩。
清風起兮,清脆的馬蹄起隨之響起,在謝曉蘭憂慮的目光中,緩緩轉過寬闊的青石街道,沒于街角,唯聞空蕩蕩的清蹄聲。
瑞王爺所說的醮壇,位于瑞王府后花園之內,一片空曠之所。
蕭月生與榮王爺下了馬車,攜正在府前等候的瑞王爺,向里面行去,瑞王爺周圍禁衛林立,頗有飛鳥難渡之勢,這是蕭月生昨夜曾言,怕今日施法時聲勢太大,引人前來觀探,故要加強護衛。
約有兩丈高、一丈方圓的醮壇處在一邊荷花池旁,周圍空曠,假山綠樹皆無,這在一片園林當中,顯得極為突兀。
站于荷花池中的水榭角亭,無法看到壇上的情形,好在池另一旁建有一座觀雨軒,兩層樓閣,因其地基極高,能夠看得到醮壇上的情景。
蕭月生舍去一切眾人世俗中所知的開壇齋醮之儀法,祭物皆無,除去瑞王爺一家,其余諸人,不可觀看,便是榮王爺,亦被拒絕,因其施法之時,蓮柔郡主難免衣衫盡碎,即使他是叔父,亦應避嫌。
榮王爺倒也未強求,自懷中拿出自蕭月生府中順手牽羊弄來的《藏劍閣醉談》,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蓮柔郡主是連人帶床被抬到了壇上,月白的床幃厚沉,似是氈質,密不透風,里面又擺有幾只暖手香爐,唯恐她被風寒著。
瑞王爺一家站在最高一處的觀雨軒,眾人聚于一處,站在最上層。唯有他穿著紫袍,諸位王妃與蓮靜郡主,皆著白衣,是觀禮之服。
瑞王爺心中惴惴,心跳急促,緊張得胸口發悶,透不過氣來。
他實是抱著極大的決心賭上一把,萬一這位子虛先生徒有虛名,怕是柔兒的這條小命,經過這番折騰,也就沒了!
“王爺…這位子虛先生…能行么?”王妃柔弱如風中輕絮,聲音顫抖,剪水雙眸望著雙目纏著黑布,靜靜立于床前的蕭月生,錦繡香巾緊捏暗扯,玉手隱隱現出細微的青筋。
“唉——!…聽天由命吧!”瑞王爺重重一拍身前的白玉欄桿,眉宇間亦是憂慮重重,臥蠶眉不自覺的蹙起,威嚴逼人。
這位子虛先生既非道士,又無道家功曹神職,卻要做法,令人聞之直感匪夷所思,只是在榮王爺的力保之下,又走投無路之時,瑞王爺難得的沖動了一下。
他亦是被女兒的病累得心交力瘁,若是柔兒的病情不好,時日一長,怕是王妃便也會倒下,所謂長痛不如短痛,與其眼睜睜看著女兒香逝,不如孤注一擲!其決斷狠毅,遠非尋常人能及。
蓮靜郡主一襲月的羅衣,衣裾隨風輕擺,竟有一股惹人憐惜的楚楚動人。
她一反常態,沒有呱呱咭咭的發表看法,紅菱小嘴下唇被貝齒緊咬,已無血色,神色怔然的望著醮壇上幃幔圍得密不透風的象牙床,挺翹鼻翼之上,那黛眉間憂慮擔心的神色,仿佛一夜之間,她已長大了許多。
柳先生一身男衫,負手隨在她的身后,秀美宜人,玉臉之上沉靜依舊,只是仔細的望著蕭月生的一舉一動。
媚日當空,清風徐徐,荷池的水氣在鼻中若有若無,在眾人的殷殷目光中,蕭月生動了。
他右臂由低垂而抬起,手掌捏成太乙劍訣,在胸前緩緩橫劃,仿佛在寫“一”字,隨著手指的停頓,所劃之處,一柄雪白的木劍緩緩呈現,由無至有,仿佛那柄劍一直懸浮于那里,蕭月生的劍指只是抹去了一層遮擋之物罷了。
蕭月生并未握劍,而是右手在胸前劃了一個圓圈,懸浮的木劍如同鐘表的指針,隨著他的右掌逆時針轉了一圈,終于劍柄飛入他靜止的掌中。
周身本是徐徐清風,隨著他的劃圓,驟然變狂,有飛沙走石之勢,醮壇上一片迷朦,腳下的塵土向四周飛去,片刻之間,已成凈土,厚厚的幃幔亦被這陣狂風吹起,月白的錦被與青銅暖手爐若隱若現。
不遠處憑欄而望的閣中諸人,隨著變強的清風紛紛吁了口氣,對于他這一招,有些目瞪口呆,忽然之間,仿佛治好蓮柔,并非杳無可能之事。
對于木劍破空而出的顯現,他們雖覺神奇,但并不通關竅,自是不知究竟神奇至何種程度,唯有沉靜自如的柳先生心中巨浪滔天,目光越發清澈晶瑩。
蕭月生自上次馭北斗七星之力后,雖是心境不再那般平穩,但一身修為,無日不在精進,此時已達不可思議之境,不必再踏禹步借勢,周身神氣流轉,已成一個渾然無窮的天地輪回。
“風!”沉喝聲轟然一響,如天空中巨鐘黃呂,蕩蕩不絕,隨著木劍一豎,閣內觀看的諸人,只覺周身輕風驟然變得狂躁,掀動著身上的衣衫,獵獵作響,閣前的樹木,亦是胡亂搖晃,颯颯蕭然,枯枝殘葉被席卷而起,不知所蹤。
眾人俱是微微顫抖,心中激動,沒想到這個子虛先生竟有這般神通,竟能招喚狂風!柔兒看來有救了,有救了!
蕭月生身前的厚重床幃,亦被狂風吹起,胡亂擺動,暖手爐滾落下了兩個,令人擔心床上躺著的玉人是否會被刮走。
他木劍一指榻上發絲飄動、恬然安睡的蓮柔郡主,劍尖輕提,那躺著的郡主緩緩升起,身上仍舊蓋著繡衾,本是飄舞的烏黑青絲亦溫馴的垂下,仿佛她的周圍風吹不進。
隨著狂風肆虐,本是明媚秀日的天空,此時四方云動,烏云匯聚,以肉眼可見之速度極快的聚成方圓一丈的云團,越來越漆黑,且是云團壓得極低,似乎碰到人的額頭,極是詭異。
陽光緩緩消失,那一團烏云恰好將射于醮壇的陽光遮住,如似一張遮陽之傘,其余地方,仍舊陽光明媚,普照大地。
此時,園中的狂風漸有安靜之勢。
“雷!”叱聲如雷,轟動天地,直沖長空,便是正在埋頭書中,對外間異像充耳不聞的榮王爺,亦是心神一震,“啪”的一聲,那本《藏劍閣醉談》失手落于地下。
“轟——!”方圓一丈的烏云深處,傳來震徹天地的雷霆之響,如巨龍長吼,震耳欲聾。
“電!”蕭月生黑布蒙眼,衣衫貼于身上,身形靜立不動,唯有長劍斜斜刺天,氣度森然,在捂著耳朵的瑞王爺一家人眼中,他此刻仿佛變成開天辟地的盤古巨神,頓有一股頂禮膜拜的沖動。
“啪!”銀蛇橫空,閃電劃破烏云,如銀蛇在云間扭動。
銀蛇一條接著一條的出現,越來越多,群蛇亂舞,那一團烏云仿佛被群蛇纏住,剎那間,陽光透不進來的醮壇變得銀光大放,他們的身影,幾乎照得有些刺眼,看不清楚。
“引!”這一聲如同九幽之音,低沉若蕭咽,卻穿耳入腦,令人難受惡心,欲要嘔吐。
隨著聲音的發出,一直靜立如石的蕭月生驀然衣裾鼓蕩,長發飛揚,無風亂舞。
驀得,纏繞著那一團烏云的閃電銀蛇倏然竄出一條,飛向蕭月生,直擊至他斜刺長空的雪白木劍。
在眾人的吸氣中,他渾若無事,踏前一步,即使蒙著黑布,左掌亦精確的擊中一直懸浮空中的蓮柔郡主的環跳要穴。
一掌下去,郡主的衣衫頓如翩翩蝴蝶,四散飄零,雪白晶瑩的玉體乍然現于銀光之下,說不出的絕美。
只是此時眾人全無異樣,未因看到這綺麗的春景而心跳,那空中竄動亂舞的電蛇令他們提心吊膽,如果有一道閃電直接擊中蓮柔,毫無疑問,她必會立時氣絕。
“滋——!”又是一道閃電直擊而下,精準無比的擊中那柄雪白的木劍,蕭月生衣衫鼓動,在電光精芒中,如欲羽化入虛。
“神人…神人吶…”瑞王爺看得目不轉睛,兩手緊抓著白玉欄桿,威嚴端重之氣全失,口中無意識的喃喃自語,心中贊嘆之意,無以復加。
道道閃電頓來越疾,每受一道閃電,蕭月生便向懸于空中的蓮柔郡主瑩白玉體拍上一掌,只是每一掌皆未拍實,隔著幾寸便止,到了后來,隨著閃電下擊之速加快,他出掌越疾,已是看不清掌影。
銀光照耀之下,玉體橫裎,晶瑩如玉的蓮柔郡主全身如篩般顫抖不止,烏黑的長發柔順的垂下,仿佛天空的閃電被引入體中,在玉體中亂竄,只是這番令人驚心動魄的艷景已無人理會。
烏云中的閃電每擊下一道,便少一道,到了最后,閃電皆已擊下,天空中已不見電蛇的蹤影。
“散——!”這一聲沙啞的叱令聲過后,本是漆黑如墨的烏云頓然如被劃為兩半,一道陽光刺破烏云,直射至醮壇,照至懸浮空中的玉體,遠處觀雨軒上的諸人,能夠看到蓮柔的左胸仿佛被一團銀光籠罩,目光無法透入。
蒙著黑布的蕭月生手中已無劍,面龐如打磨過的晶瑩玉石,不似凡人,兩手如抱渾圓,輕輕落下,緩緩收勢,玉體橫陳的蓮柔郡主被推至不遠處的象牙床上,幃幔密不透風,春色不再。
隨著他收勢已畢,天空的烏云如雪入爐,迅速消散,他并動用星辰之力,僅雷電之力便已足夠,其聲勢比之救謝曉蘭之時,實是小巫見大巫,差之遠矣。
所謂大音希聲,這便是境界之差,隨著他修為之增,施法便如順手拈來,聲勢俱無,如春雨潤物,方是返璞歸真之境。
他伸手緩緩解開頭上的黑布,本是如同晶瑩之玉的面龐,隨著黑布的解開,迅速變回原先模樣,待黑布離開眼睛,雙眸中攝人的金光已隱去,面容業已恢復原狀,只是眉宇之間,更加滄桑,仿佛剎那之間,蒼老了十幾歲。
嘴角處泛出一絲莫測的笑意,通過神念得知,外面如今怕已是攪得天翻地覆。
閣中諸人心神仍沉浸于剛才浩然瑰奇的情景,唯有柳先生心神堅毅,迅速回復,云靴輕踏白欄桿,一襲月白儒衫,飄飄如仙,自觀雨軒直接飛向醮壇,十幾丈遠,竟然如同仙子凌波,毫無滯礙的踏至醮壇之上。
只是甫一踏入壇上,她便覺周身功力俱已消失無蹤,泯然成普通之人,心下不由大驚。
如此神通,武林中人,在他面前,實是與常人無異,竟能禁錮內力,實是可怖!
“先生辛苦,郡主無恙么?”柳先生目光沉靜,仿佛對他的通天徹地之能視若未見。
“嗯,晚上自會醒來,讓她服下此丹,自會如同常人!”蕭月生聲音沙啞干澀,眉宇間蒼老與疲憊之色洋溢,自懷中取出一只光滑精美的瓷瓶,遞到柳先生面前:“…煩請王爺備下一處靜室,山人需要閉關七日,不可相擾!”
“辛苦子虛先生了!…妾身便去安排!”柳先生接過瓷瓶,明亮的眼中閃出一抹贊色,這個王子虛倒是心思縝密,知道要在瑞王爺內閉關,免得彼此難做,說著,便去探望幃幔緊圍中的蓮柔郡主,此時,她發覺體內真力倏然回復,顯然那位子虛先生已撤去禁制,心中不由凜然更甚。
看著她輕托那張象牙床如若提鳥籠狀,渾若無物,裊裊娜娜下了醮壇,蕭月生心中感嘆,不愧是修過摒情絕欲心法之人,待人之無情,令人心寒,只是沒有鏡子,不知自己的一番虛弱像也不像,此刻體內神氣充盈,飄飄若舉,偏要裝做虛弱蒼老,頗是一件難事。
唉,可惜自己扮的這個王子虛的性子屬冷漠一類,不能出言調笑,對于這等冰心女子,蕭月生最喜撩撥,看著儒衫下微微滾動的挺翹香臀,他又禁不住感嘆。
此時瑞王爺家一行人已涌了上來,瑞王爺剛自石階踏上醮壇,離蕭月生很遠,便長長一揖,躬腰極深,高聲長笑:“子虛先生真乃神人,能屈尊救治小女,實是本王之幸,大恩不言謝了!”
“王爺客氣了!”沙啞虛弱的聲音,配以蒼老的氣息,頗有令人不忍目睹的模樣。他此時比剛才更加做作,仿佛蒼老了二十幾年。
他雖僅是輕緩的一拱手,但瑞王爺全無受輕怠之感,這等呼風喚雨、招電馭雷的天神般人物,實該如此,見他這般虛弱蒼老,心下大是不忍,忙關切的道:“先生快快休息,柳先生已告訴孤,說先生要閉關七日,本王這便帶先生前去靜室罷!”
蕭月生目光掃過緊隨而至的眾女,對眾女妙目投來的感激與驚奇視若未見,仍是淡漠的點了點頭,隨著瑞王爺,步履有些蹣跚的下了醮壇。
這般示弱示惠之舉,也僅是蕭月生心神一動之下的產物,平靜的臨安城,如今被自己這般一攪,怕是又有一番熱鬧可瞧,不知那些隱在暗處的各種勢力是否會顯出端倪。
瑞王爺所安排的這座靜室,卻是在他的書房隔壁,與書房位于一間青竹遍布的小庭院,清風徐來,颯颯作響,踏著竹枝夾雜的青石小徑,令人多了幾分雅骨。
推開房門,僅有一張月白矮榻與一張軟黃玉蒲團,余物皆無,南壁懸兩個大字:若虛。字體飄逸,淡淡若無。此室確實是簡之又簡,以至于損。
“這是本王平日靜坐之所,望先生莫嫌簡陋才是!”瑞王爺在房門前麻布上踩了踩腳,清除靴底泥塵,對早已踏了進去,正打量四周的蕭月生笑道。
“不想王爺卻是向道之人,…嗯,若王爺真有興趣,山人倒可授王爺一套密法,配以王爺的體質,達到小成,卻也不難。”
蕭月生負手觀看墻上兩個大字,漫不經心的說道,不經意間,飄逸不群之氣質隱隱,他以讀心神通觀之,這位王爺倒也難得,心性光明,且是個多情種子,生在帝王之家,殊為奇異。
瑞王爺大喜,見過這位子虛先生的神通,他自是五體投地,以前所見的天師真人,俱都黯然失色,只是心中震撼未散,尚未來得及想起求教,聽到主動傳授神法,豈能不欣喜若狂!
“這七日之內,不能有人靠近,否則山人受擾,怕是有性命之危!”蕭月生未理會瑞王爺的欣喜與感激,目光自那兩個字上轉開,深深望著他,聲音沙啞中帶著凝重。
“那…先生不須食物與水么?”瑞王爺收起面龐的喜色,斂色恢復沉凝。
“不必,辟谷小技,山人尚還省得。”蕭月生蹲身撫著軟玉蒲團,輕輕搖了搖頭。
“…那好,七日過后,本王再恭候先生出關!”瑞王爺亦是向道之人,雖是修練得功夫差得太多,對于辟谷一術,也也略微了解,子虛先生這般神通廣大,精通辟谷之術,也是理所當然,因此并未露出吃驚神色,拱手便要告辭。
蕭月生送他出了小院,站在院口,他叫住了欲要轉身離開的瑞王爺,手指在胸前虛空劃了兩筆,堅硬的青石小徑頓時出現了一個十字,約有巴掌大小,石粉飄飛,深已盈寸。
蕭月生指了指腳下的十字,仍舊神色漠然:“若王爺實有急事,左腳掌心踩于十字中心,擊掌三下,山人自會聽到,收功破關。…王爺不必在院外派人守衛,在下自會布置陣法,令人無法進入院中。”
說罷,也不管瑞王爺聽明白與否,便拱了拱手,施施然轉身走回靜室,瑞王爺站在原處,怔怔細思著剛才所說之話。
蕭月生走在竹枝夾著的小徑,揚了揚手,兩道綠光沖向竹林,兩枚巴掌大小的碧玉佩被拋了出去。
外間千頭萬緒的聲音頓然消失,天地間倏然靜寂下來,嘈雜不再,竹林中的幾聲鳥鳴聲格外清脆悅耳,可惜周圍清風難入,颯然的風掠竹枝之聲再難聽到。
兩枚玉佩拋出,一個是結界,另一個則是迷蹤,兩佩齊祭,神仙難入。
瑞王爺剛踏入大廳,便見今上身邊最寵信的內宦葉青蝶正陪著十八弟喝茶,不由奇怪,對忙起身躬腰行禮的葉青蝶擺了擺手:“小葉怎么來了?…官家也過來了?”
葉青蝶四十許歲,白面無須,身材頎長,鼻準豐隆,雙目清正,風雅之氣撲面而至。
葉青蝶受今上寵信,滿朝文武皆要賣他三分情面,但對于面前的這兩位王爺,他卻絲毫不敢輕怠,修長的手臂拱成一揖,風度翩翩,恭聲回答:“官家在宮內見到天降異相,電閃雷鳴,怕是累及諸王爺府邸,派小人前來探望。”
瑞王爺與榮王爺對視一眼,向南遙遙一拜:“多謝官家掛念,此事與孤頗有關礙,稍后便進宮面稟官家,小葉先回去復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