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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人到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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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權輕輕的將孫登的上書丟在案上,嘴角撇了撇,背著手轉過身去,看著墻上的巨幅地圖出神。他的目光落在曰南郡的位置,慢慢的沿著那道狹長的弧線向下,彎過九真,滑到交阯,嘴角的諷刺意味更濃了。

  “子瑜,你覺得那些扶南國的夷人能夠從曰南郡向北攻擊,直到九真、交阯嗎?”

  諸葛瑾嘴里發苦,心中卻是忐忑不安,諸葛恪走得太匆忙,連和他打個招呼的時間就沒有,等他接到諸葛恪傳來的急信時,他才知道兒子已經到了錢唐,并且和太子決定出兵與孫紹一起討伐扶南國,奪回曰南郡,他要諸葛瑾向孫權進言,確保他能同意他們的決定。

  諸葛瑾雖然忠厚,但是他不笨,他看出了諸葛恪想借此機會掌握兵權的,從長遠來看,這當然是好事,可是從短期來看,諸葛瑾卻有一種深深的恐懼感:兵權是個很敏感的事,孫權不主動給,你怎么能主動要?特別是由孫登提出來,那和奪權有什么兩樣?

  從孫權的這句話中,諸葛瑾聽出了不祥的味道。

  “大王,臣以為他們都太年輕了,容易被人蠱惑,當不得重任。”諸葛瑾沉著的應道:“夷人到曰南不過是搔擾、搶劫,有利則來,無利則走,他們能攻下西卷城都是意外,怎么可能繼續向北攻擊九真甚至交阯?要收復曰南郡,何須專門派遣兵將,只需責令交州牧步子山即可。”

  “年輕?”孫權扭過頭看了諸葛瑾一眼,點點頭笑道:“他們的確是年輕啊,年輕人,有勇氣,有沖勁,就是沒有經驗,可是經驗也是要慢慢積累的,不經事,又如何能夠積累經驗?讓他們去吧,見識一下交州的風物,看看是不是和書里寫的一樣。”

  諸葛瑾倒吸一口冷氣,他本能的想問孫權究竟是什么用意,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從來不習慣和孫權正面發生沖突,特別是涉及到自己的兒子,但是他非常擔心,諸葛恪年少麻木,他只知道要趁機抓兵權,可是他不想想,他怎么抓兵權?眼下江東哪個兵沒有所屬,又有誰愿意把自己的兵轉給他諸葛恪?

  “步子山在長沙走不開,讓呂定公去交州任刺史吧,太子督軍交州。”孫權輕描淡寫的說著,停頓了片刻,又加了一句:“元遜有才,就讓他輔佐太子建功立業。”

  諸葛瑾聽得心驚肉跳,孫權把孫登送到了交州,卻把步騭從交州撤了出來,必派呂岱去交州,又由交州牧降為刺史,可以看成是給太子讓道,免得呂岱職權太重,影響了太子的權威,可是這也可以理解成孫權把重任壓到了孫登的肩上,卻沒有給他助力,孫登除了一個身份,他還有什么?孫權沒有另外撥一兵一卒給他,卻把收復曰南的任務交給了他。

  “大王,呂定公善戰,有他去交州就行了吧,太子身份尊貴,不宜親臨前線,以免…”

  “身份尊貴?”孫權打斷了諸葛瑾的話:“他現在還只是個太子,再尊貴還能比越王尊貴嗎?越王不是照樣親率大軍橫渡大海,平定夷洲?他一直很仰慕越王,當然要以越王為榜樣,再說了,這次有越王相伴,不會有問題的。”

  諸葛瑾不敢再說,他從孫權的話里聽出了濃濃的憤怒,同時他驚訝的發現,一直臥床不起的孫權今天精神非常好,說話中氣十足,哪里還有一點生病的模樣?諸葛瑾越想越心驚,只得唯唯喏喏的應了。孫權隨即讓人進來擬詔,發回書給孫登,同意他的計劃,讓他即刻起程去交州。

  順便,孫權也答應了孫魯班要求和太子一起南征的要求,他命令周循為偏將軍,率領所部兩千人保護公主的安全。

  孫登接到命令的時候,也接到了諸葛瑾的書信,諸葛瑾在信里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諄諄教導諸葛恪要保護好太子,千萬不要逞英雄,以免耽誤了太子的前程。孫登在字里行間感受到了諸葛瑾的擔心,在細細思量孫權的一系列安排之后,他們也看出了濃重的殺機。

  孫登后悔了,他開始最大的倚仗就是步騭,步騭在交州經營多年,手下有精兵萬余,只要步騭幫忙,他可以很順利的平定曰南,說實在的,孫登并不認為那些扶南國的夷人有多難對付,也許等他們趕到曰南時,夷人已經望風而逃了也說不定。他之所以答應孫魯班一起去交州,就是希望能利用孫魯班的步家血脈來和步騭拉近關系,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孫權答應了他所有的要求,卻沒有把步騭調回交州,他甚至更進一步,取消了步騭的交州牧身份,改派呂岱為交州刺史。這樣一來,責任直接落到了他這個手中沒有一兵一卒的監軍身上。他甚至不如公主孫魯班,孫魯班還有周循帶領的兩千私兵保護呢,他只有謝景和諸葛恪這兩個幕僚。

  諸葛恪也有些頭疼,他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但是他依然信心十足,相信憑借自己的努力可以完成這樣一件功勞。

  “太子,有呂定公去交州,平守曰南郡也足夠了。”諸葛恪從容自若:“且不說還有越王的大軍,就說呂定公和周伯英手下的人馬,擊退曰南那些夷人也足夠了。”

  “我看未必吧。”謝景不以為然的搖搖頭:“我聽說越國的丞相和御史大夫都不同意出兵曰南。”他瞟了諸葛恪一眼,嘴角的胡須顫了顫:“曰南我是吳國的疆土,對越國來說,死的不過是幾個商人,他們何至于興師動眾?這場戰事恐怕指望不上越國。”

  孫登瞇起眼睛,打量著謝景那復雜的神情,此時卻顧不上分辨其中的個人意氣,在失去了步騭這么一個大助力之后,他不免對孫紹能否出兵交州也有些懷疑起來。正如謝景所說,曰南之變,越國損失的不過是幾個商人,一些貨物,雖然越國重商,但是為了幾個商人的死而興師征伐,這恐怕只是孫紹一廂情愿,他真正的目的也許是霸占曰南,為商人的死報仇只是一個幌子罷了。現在丞相和御史大夫都表示反對,他還能那么堅決嗎?

  看來這次交州之行只能靠自己了。

  …孫紹看著一臉嚴肅,堅決不肯讓步的丞相虞翻和御史大夫陸績,捏著眉心不說話。他早就預料到這兩人會反對出兵,但是沒想到他們會這么堅決。虞翻揮舞著大袖,慷慨陳詞,唾沫星幾乎能給他洗個臉。他說,越國這幾個月吸引了近兩萬戶的百姓,他們剛剛在越國定居,心中的疑慮還沒有完全消退,這個時候應該以穩定為主,等他們真正安心了,到時候再出征不遲,現在倉促出征,不僅物資準備有困難,而且一旦有所挫敗,只怕這些人對越國的信心就會受到很大的打擊,到時候我們前期投入的大量財力、物力都會一無所獲。要打可以,過兩年再打,現在不行。

  陸績沒有那么多話,但是他說出的話和扔出的石頭一樣[]的,毫無商討的余地,你要出兵可以,請你先免了我的御史大夫之職,我寧愿到朱崖學院去做學問,也不忍心看到大王勞師無功,剛剛展現出良好發展勢頭的越國遭受重大挫折。

  評良心說,虞翻和陸績的說法都很對,越國在這種發展勢頭迅猛的情況下確實不宜大動,所謂“穩定壓倒一切”,雖然聽起來很俗套,但卻是很實在的道理,對于統治者來說,任何時候穩定都是最重要的事情,死了幾個商人算什么?想想大漢吧,邊疆的鮮卑人鬧了那么久,年年擾邊,也沒能動大漢的根基,可是黃巾一起,天下就大亂了。

  然而孫紹有孫紹的想法,他也不與他們爭論,只是用袖子抹抹臉,皺著眉頭打斷了虞翻的話:“丞相,你最近有些上火吧,這口氣可是重得很。”

  虞翻老臉一紅,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太激動了,噴了孫紹一臉的唾沫星子。他尷尬的退了一步,躬身施禮:“老臣無狀,請大王恕罪。只是老臣忠心為國,肺腑之言,還請大王三思。”

  “我沒有說你們說錯了。”孫紹擺擺手,示意虞翻和陸績不要緊張:“意見有所不同,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事了,燈不撥不亮,理不辯不明,有什么不同意見,大家共同商討,這是我一直強調的原則,你們并無不當之處。”

  虞翻松了一口氣,雖說他姓子直,不愿意趨炎附勢,可是惹怒了孫紹這樣的君主多多少少會給自己帶來不利,這已經是他用半輩子的蹉跎驗證無誤的道理,孫紹能夠不計較他的脾氣,對他來說已經十分難得了。只是他既然身在相位,就必須恪忠職守,明知道這事不對,卻顧慮自己的安危而不言,那不是他虞翻做人的準則。

  “大王,臣并非不支持征伐,可是從我們收到的消息來看,扶南國地廣人眾,遠非夷洲可比,這開戰容易,結束就由不得大王了。大王,為了幾個商人興師,卻犧牲了無數將士的姓命,這值得嗎?”虞翻進一步苦口婆心的勸說道:“臣以為,大王養兵蓄銳,再等兩三年,屆時越國戶口豐盈,至少可以再增兩萬大軍,兵精糧足,再攻扶南國豈不是更妥當?”

  “丞相,你說的當然有道理,可是,我也有我的道理。”孫紹站起身來,走到虞翻面前,懇切的看著虞翻:“我說過,我越國的朝庭不是一言堂,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當我們發生分歧的時候,不是說你一定要聽我的,也不是說我一定要聽你們的,我們擇善而從,行不行?”

  虞翻愣了一下,不知道孫紹究竟想說什么,既不按他說的辦,又不按自己說的辦,那究竟怎么辦?

  “丞相,我要你召開一個擴大會議,不僅僅是三公參加,九卿也參加,你先把議題發布出去,要讓我越國的百姓都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他們如果有什么意見,也可以表達出來,可以向你丞相府和御史府進言,也可以向我進言,有必要的話,你再邀請那些沒有為官的世家大族參加討論,我們各陳已見,誰說的有理,支持的人多,就聽誰的,行不行?”

  虞翻眉頭緊鎖,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國家大事邀請三公九卿參與討論,這是可以理解的,讓百官發表意見,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讓那些沒有官職的百姓參加正式的會議,這種事情不是沒有過,但是屬于難得一見的大事,比如鹽鐵會議,孫紹不搞一言堂那當然是好事,可是這樣一件事就要搞得這么隆重,是不是有些過了?

  虞翻看了一眼陸績,陸績也微微外皺著眉頭,兩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最后還是同意了。現在他們和孫紹的意見相反,如果堅持到底,十有還是要聽孫紹的,既然孫紹愿意召開這個擴大會議,那就召開吧,不管最后的結果如何,至少可以拖延一段時間。

  “臣遵大王詔。”虞翻退了一步,躬身施禮。

  “丞相,你先去安排吧,御史大夫留步,我有一些話想對你說。”孫紹笑笑,對陸績招了招手。虞翻警惕的看著孫紹,孫紹讓他先走,卻留下陸績,莫非是想各個擊破?他看了一眼陸績,陸績卻坦然的笑道:“丞相,你不用沖我使眼色,我陸績豈是隨風倒的小人?”

  虞翻尷尬的咧嘴一樂,轉身出去了。孫紹讓陸績坐得近一點,沒有開口,先上下打量了陸績的臉色一番,陸績正襟危坐,不茍言笑,直接把孫紹的目光無視了。孫紹看了一會,撲哧一聲笑了:“陸公,最近身體可好?”

  陸績淡淡一笑:“多謝大王關心,我最近很好。”

  “嗯,看來湯還是有用的。”孫紹捻著綬帶的纓絡,嘻嘻的笑著:“只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樣啊?”

  陸績一下子沒會過意來,詫異的瞟了孫紹一眼,疑惑的說道:“大王,你說什么…湯?”

  “你沒有喝補湯嗎?”孫紹擠了擠眼睛。

  陸績稍一思索,白晳的面皮騰的紅了,他結結巴巴的吭哧了幾聲,吱吱唔唔的也不說些什么,過了一陣,他又抬起頭:“大…大王,這是私事…”

  “你這么緊張干什么?”孫紹笑道:“你以為我是想用這個關系來讓你支持我?”

  陸績沒有吭聲,他狐疑的看著孫紹,他正是這么擔心的。這件事說起來是個誤會,他原本有一個夫人一個妾,夫人一直留在吳縣,生了長女陸珊,妾是他在郁林時納的,生了兒子陸睿和女兒陸郁生。不過妾在郁林的時候就死了,夫人也在前年過世了,現在他是孤獨一人,按說應該再續弦或者納個妾的,可是這兩年做了御史大夫,政務繁忙,也沒顧上這事,正好大女兒陸珊也一直在他身邊幫他處理事務,兼顧著照顧他的生活,對續弦也就沒那么急迫。去年他隨孫紹去了朱崖,姊姊陸老夫人作主,把他留在建鄴的小女兒陸郁生嫁給了張溫的弟弟張白,他這才想起來大女兒已經二十了,也該嫁了。

  在朱崖的時候,因為要對朱崖幾年來的帳務進行一次徹查,御史府的人從他這個御史大夫到所有的員屬都忙得不可開交,所有人都瘦了一圈,正好被來找陸珊的孫尚香看到了。那時候孫尚香剛在夷洲打了勝仗,心情非常好,一見他們這副慘樣,自高奮高的帶著飛虎營的女卒給他們煲湯,補補身子。可是沒想到孫尚香心是好的,手藝卻差得很,煲出來的湯雖然材料放得不少,味道卻不是一般的差,那些屬員一個個臉色比吃藥還難受。陸績也覺得難喝,可是他修養深厚,就算是真的喝藥,他也能保持面色平靜。只是他沒有想到,這給了孫尚香莫大的勇氣,再接再勵,生命不息,煲湯不止,不經意之間,原本為御史府所有人煲的湯就成了他專用的了,等他醒悟過來的時候,再想申明已經遲了,連他的女兒陸珊都不信,更別說別的親信了,大家的理由是,那湯那么難喝,要是沒點意思,你怎么能喝得下去?

  陸績曾經郁悶了一段時間,可是他很快就發現,其實孫尚香也蠻不錯的,這湯雖然手藝差一點,但是人家很用心,手藝一天天的見漲,而且效果的確不差,喝了她煲出來的湯,陸績原本經常疼痛的足疾慢慢的居然好些了。后來他一打聽才知道,孫尚香聽說他有足疾,專門向太醫令董奉討了方子,到處尋找藥材,可是花了不少功夫,而這一切,孫尚香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提過。

  陸績感到了一種異樣的溫暖,也從這個一直象老虎一樣強悍的女子身上感到了一種細心。他將錯就錯,默認了這個事實,正考慮什么時候向孫紹請求呢,沒想到孫紹主動提出來了,而且是這么一副表情。

  “你放心,我不會用這種事來要挾你。”孫紹呵呵一笑:“我只是想問問,你是不是真心的喜歡我姑姑。你也知道的,我姑姑有過一段不成功的婚姻,我不希望這是她一廂情愿,鬧出什么誤會。”

  陸績很尷尬,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孫紹,他已經三十七歲,人到中年,沒有了年輕人那種沖動,感情也是很實在的,孫尚香也是有過一段婚姻的人,他們雖然沒有說過什么,可是對方的心思多少都能猜出幾分。

  “大王,我…我對第五將軍是…是…”

  看著象鐘情少年一樣羞澀的陸績,孫紹哈哈大笑,他按著陸績的肩膀:“你要是不好意思說,那你用點頭或者搖頭來表示,同意,你就點點頭,不同意,你就搖搖頭,我一定如實的把你的意思轉告給我姑姑。誰也不能耽誤了誰,你說是不是?”

  陸績緊張的點點頭。想了片刻,再次用力的點了兩下,好象生怕孫紹反悔似的。

  孫紹一笑,拍了陸績的肩膀兩下,然后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沉思了片刻,重新抬起頭的時候,他的神色中已經沒有一絲玩笑的成份,而是非常嚴肅:“陸公,你們都是成年人,婚姻大事,相信你們都不會當兒戲。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再去問問她是怎么想的,如果你們確實沒有誤會,情投意合,那我就請太后主婚,把這件喜事盡快辦了,如果不是,那也趁早挑明,免得誤會。”

  “這正是臣想向大王請求的。”陸績施了一禮,誠懇的說道。

  “好,這是家事,先放到一邊。”孫紹嚴肅的說道:“我們再說說公事。陸公,你鄭重的考慮一下然后再對我說,你有沒有信心做好御史大夫這個職位?”

  陸績皺起了眉頭,他的眼神忽然之間變得很嚴肅,盯著孫紹的眼睛眨了不眨。孫紹靜靜的看著他,眼神平靜而鎮定,看不出有一絲的躲閃,顯然他提出這個問題是深思熟慮的。

  陸績沉思了半晌,最后說道:“大王,臣…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為何?”陸績話音未落,孫紹就追問道。

  “大王…”陸績深吸了一口氣,白晳的臉皮忽然有些發紅,他猛的抬起頭,目光炯炯的看著孫紹:“大王,那些人太貪婪了,太無恥了,他們從來就沒有知足的時候,你給他們再多的好處,他們也不會滿足。大王,這才兩年多時間,我御史大夫府就存了厚厚的幾箱子卷宗啊。他們…他們膽子太大了,只要有錢,什么都敢賣啊,什么錢都敢要啊。”

  “為什么從來沒聽你說過?”孫紹卻沒有一絲緊張的神情,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眼光冷冽而嚴肅:“兩次年終審計,你給我的報告里從來沒有露出哪怕一絲口風,這是為什么?”

  “臣…”陸績看著孫紹,忽然伏倒在地,連叩了兩個頭,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臣怕一時不慎,破壞了眼前這大好的局面,他們雖然貪心不足,可是還算在我能控制的范圍以內,臣想把這些危機化解于無形之中,可是,大王,臣慚愧,臣雖然精研易經,可是卻無法做到舉重若輕。臣…臣夙夜以興,愧對大王的信任啊。”

  “你是怕把這些膿包捅破了,污爛了一片?”孫紹扶起陸績,仍然不動聲色的問道。

  “是,大王一直在征伐,臣怕行事太急,亂了大王的計劃。大王,臣不支持大王此時征伐,也正是出于這個擔心。討伐扶南國,不是一年半載的事情,如果錢唐有亂,大王豈不成了無根之木?”

  “陸公,你的心是好的,可是,你又擔心太過了。”孫紹淡淡一笑:“些許逐利之人,就能撼動我越國的根基?治病救人,懲前毖后,宜早不宜遲。你越是瞻前顧后,越是容易滋生事端,穩定重于一切,可是,如果里面已經爛了,僅僅讓外面一層皮看起來很光鮮就能掩蓋事情的本質嗎?粉飾太平,是心虛的表現,陸公,經學與世事之間,差距可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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