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
一場聲勢浩大的招工潮被瞬間掀起,立刻將開年的陰晦洗滌得干干凈凈。
文華殿。
楊改革已經召集了大臣們議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片山呼萬歲,楊改革感覺很不錯。
“免禮…”
眾臣這才起身。
“諸位卿家,今日是大年初二,朕本不該打攪諸位過年的,不過,事情緊急,也就顧不得了,昨日天降異象的事,想必大家也都親身經歷了…”楊改革帶著微笑,慢慢的說道著。
眾臣聽到皇帝提到昨日的異象,一個個心里都直犯嘀咕,這晦氣的事,皇帝還提他干什么?看向皇帝的眼神,更加的怪異,皇帝不是贏了嗎?怎么還提這事干嘛?皇帝到底想干嘛?
看著眾臣一個個直縮脖子,楊改革的微笑依舊,自己就是一個逆天改命的人,你再降些異象什么的,也改變不了自己的決心,更不可阻止自己改天換命。
“昨日天象如此反常,必定是上天有所警示了…”楊改革笑著又說了一句。
眾臣更是縮脖子,個個都想,不至于吧,咱們不是按照皇帝的路子走了嗎?皇帝怎么還提這個事?莫非,還嫌我等做得不好?不至于啊…
“…那位卿家知道,這是上天再警示什么呢?”楊改革笑著問道。
眾臣的脖子都直了,這個問題,實在不好回答,難道還說上天預警,今年遼東的戰事一敗涂地不成?
眾臣一致的都不作聲了,連傳聲筒施鳳來也不敢言語了,這話可不好好接,接得不好,會犯大忌諱的。
見眾臣一副縮手縮腳的模樣,楊改革倒是帶著十足自信,依舊微笑。
“…其實,這上天的預警,老早就有了,昨日之事,也不過是以前的延續罷了,之所以有如此反常的異象,說明了今年的問題更加嚴重,我等君臣應該盡早的做好準備才是,萬不可忽視上天的示警,否則,必遭天譴…”楊改革說道。
眾臣一聽皇帝這個說辭,聰明的立刻明白了,感情皇帝說的異象不是指得遼東戰敗的事,也不是說遼東賣地的事,說得還是別的,那還有什么事“配”得上,印證得上呢?
“回稟陛下,臣明白了,這是上天在示警,今年我大明將遭受更大的干旱啊…”施鳳來不愧是欽定的傳聲筒,接話茬的功夫練到了一流,得皇帝提醒,立刻明白了皇帝說得是什么。立刻出來接話茬,也順帶將皇帝的話加以說明。
眾臣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文華殿的氣氛,瞬間松動,再不復先前的僵硬。
“…回稟陛下,臣也明白了,首輔言之有理,早就有神人給陛下托夢,說我大明有持續十數年的干旱,這兩年也確實印證了陛下所言,干旱一直在持續,想今年天降異象,早早的警示世人,想必,今年的干旱必定十分的嚴重,陛下,臣以為,應該更加謹慎的對待今年的干旱,做好一切準備,盡一切力量防備天災…”大臣們也都“蘇醒”過來,既然皇帝把昨日的異象和這干旱聯系起來,知道皇帝有意把昨日那晦氣的兆頭化解開,用昨日那晦氣的兆頭應對皇帝早已預測過的天災,這似乎更加的能說服人心,似乎更加“妥當”,更加的證明了皇帝的英明神武,更加證明了皇帝的“神圣性”。
“…陛下,既然天降異象示警,那朝廷更應該早早做好應對的準備,不可疏忽懈怠了,應該即刻昭告天下,命天下州縣,百姓也做好應對的準備…”
話到這里,大臣們也都活躍起來,既然皇帝把昨日的晦頭解說成了干旱,而不是暗地里謠傳的什么遼東戰事必敗,遼東買地必虧上,那也好,如此解釋,也免得大家尷尬。關于皇帝預測干旱的準確性,神秘性,眾臣也習慣了,向來都是怪力亂神,敬而遠之。有神人也好,沒神人也好,反正這事是存在的……,
至于今年的預測準不準,眾臣倒是不在乎的,到今年干旱凸顯,起碼也是五月了,那時候,關外的戰事都可能要結束了,要再用這個謠言說事,也不可能了,來沒來干旱還有誰關心?沒來豈不是更好?還有誰沒事追究為什么干旱沒來?豈不是找不自在?
“回稟陛下,臣也贊成,臣以為,應該盡快布置對策,盡快的告知天下臣民…”
既然皇帝如此解釋昨日的事,以皇帝那神秘莫測的“神人預測”能力,眾臣倒是很快就達成一致,準備力挺皇帝這種說辭,避免將昨日的事牽強附會到遼東戰事必敗,買遼東的地必虧上去,免得觸皇帝的眉頭。
“好…”楊改革也忍不住說了個好字,手壓了壓,準備說話了。
楊改革也是急中生智,想昨日那種天氣,確實夠嚇人,兆頭實在不好,夠讓人郁悶,都晌午了,房子里還要點燈了才看的見,這事,難免會被有心人利用,讀書人未必會相信什么怪力亂神,但老百姓就信這一套。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只怕這事會越描越黑,最后不知道會發什么事。
眾臣安靜下來,等著皇帝說話。
“想昨日那異象,確實是個不好的兆頭,今年的干旱,必定遠甚去年,我大明,必須要做好應對極度干旱的準備,要不惜一切代價安置好百姓,否則,就是罔顧上天的警示…”楊改革輕輕的說道,將這件極可能時空的事稍稍的一撥弄,重新引回了正規。
“…關于如此安置百姓方面,朕想了想,除了徐師傅那邊的移民繼續之外,還得另外想更多的渠道安置可能大批需要移民的老百姓,否則,天下必將大亂,想來想去,朕覺得,也就只有如今遼東那塊地,適合安置大批災民了…”楊改革輕輕的將干旱和昨日的異象駁接起來。天降異象,可能成為別人對付自己的武器,自己也可以拿來用,也可以借這天降異象的勢…
“…好在遼東金州那邊已經在我大明控制之下,要移民,也不是問題,也好在今年我朝和東虜會有決戰,收復的失地,剛好可以用來安置我大明百姓…”楊改革笑著說道。昨日的天降異象和干旱移民一駁接,立刻顯現出不可阻擋的威勢起來,楊改革知道,自己要辦的事,沒人能阻止。
眾臣面面相窺,皇帝這么一解釋,還真的是那么回事,都不說話,靜待皇帝繼續發話。不少人心中感嘆,皇帝這一手接天象的功夫,實在是練到了爐火純青,以往的帝王遇到這種倒霉事,那個不是發悶氣,無可奈何,也只有如今這位,能借著如此惡劣的異象達成自己的目標。更多的大臣又暗慶,幸虧沒亂蹦跶,否則,如今還不知道要怎么收場呢。看向皇帝的目光,更是敬畏。
“…不過,移民也是要錢的,錢從哪里來?移民安置的費用可能高低數百萬兩銀子,戶部可拿得出?”楊改革問道。
“回稟陛下,戶部拿不出這么多的銀錢…”畢自嚴當即站出來說到。
“嗯…”楊改革點點頭,又繼續說道:“…遼東移民和大琉球移民,和南方的移民又大不同,南方移民,無需擔心有外族欺辱,比較平和,而遼東卻不一樣,遼東那地方上,外族眾多,更緊挨著蒙古人,所以,遼東的移民,又不能和普通的移民一樣,更需要有強力的官軍保證百姓不受,更不能再次養出一個東虜來危害我大明…,要養足夠強的官軍保護安寧,這兵費…”楊改革又看向畢自嚴。
“回稟陛下,如今天下兵費以糜千萬,如再增兵,只怕兵費更糜,戶部無銀以對…”畢自嚴很干脆的說道。如今打仗,他戶部就是一個幫襯,大頭還是皇帝拿。
“天降異象,不得不移民,而移民,又必須有官軍保護,沒有銀子怎么可以?如任憑百姓自行到遼東去,豈不是把人口送予東虜?難道又要再養一個東虜出來?”楊改革道。…,
“這…”畢自嚴很配合的表示這很尷尬,無話可說。
“朕想了想,這遼東的地,還是得論賣的,賣地得來的錢,供兵費,供移民之用,所謂的以遼東之地,養遼東之人;以遼東之人,護遼東之地,也只有如此,才可以解決遼東兵費問題,也才可以解決遼東移民的問題…”楊改革拋出了這么個話題。
見是這個話題,眾臣這嘴里,實在不是滋味。這遼東賣地一事,難道要光明正大的進行了不成?
眾臣又是面面相窺,沒想到,今年一開年,就是好戲連臺,這君臣,朝野就斗得厲害…
“啟稟陛下,臣有話要說。”陳于廷當即站出來,表示異議。
“哦,卿家有何話要說?”楊改革問道。
“陛下口口聲聲說要賣地,說無錢移民,說無錢養兵,可據臣所知,陛下銀行里可存著幾千萬兩銀子,這是陛下說的沒有銀子嗎?陛下何不把這個錢拿來移民,養兵呢?”陳于廷覺得自己逮住了一個機會,立刻出來表達自己的意見,表示自己的存在。
眾臣一聽,覺得好戲來了,這是向皇帝開火呢,又一致的看向皇帝。
楊改革不惱,也不急著說話,慢里斯條的笑了笑才道:“那個是死錢,雖然有幾千萬,可也不經花,如果沒有進錢的來頭,幾下就花光了…”
“卿家之知道朕的銀行里有錢,卻不知道朕花費在關外戰事上的錢又多少,卻不知道朕花在移民上的錢又多少…”楊改革道。
“…兵部,給陳卿家解說一下,朕去年花費在邊關上的費用有多少,以及今年還得花費多少。”楊改革道。
“臣領旨,回稟陛下,據臣所知,陛下去年花費在邊關兵費上的銀子在一千萬以上,今年只怕會更多,至少也在千萬以上…”兵部尚書袁崇煥出來答道。
“戶部給陳卿家解說一下,朕花費在移民上的費用是多少。”楊改革又道。
“臣領旨,回稟陛下,陛下去年花費在移民上的費用是千萬,今年的災情比去年更加嚴重,費用只會多,不會少…”戶部尚書畢自嚴說道。
“是啊這里一個千萬,哪里一個千萬,今年一個千萬,明年一個千萬,卿家算算,幾個千萬了?卿家還覺得朕有的是銀子嗎?”。楊改革看著陳于廷道。
“…這…”陳于廷一臉的尷尬,不知道該說什么。
“遼東賣地的事,諸位卿家可能覺得朕小氣,諸位卿家可能覺得朕言利,無帝王之度,做得不該,實際,朕也是有說不出的苦啊沒有銀錢,朝廷就什么事也做不了,災民就只能在家中餓死,關外就只能看著糜爛,天下就會大亂,朕不言利,就只能坐等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崩潰啊…”楊改革無奈的說道。
“陛下,不會的,不會的,我等必定盡忠報國,絕不會坐視天下糜爛的…”施鳳來連忙出來接話茬,打圓場。
楊改革是徹底的放開了,把遼東賣地的事拿到朝堂上來說了,準備給遼東賣地的事給一個正式的說法,光明正大的賣地,不僅遼東的地要賣,日后打下來的地方,也要如此對待,論賣,要把言利灌輸進大明的管理核心。
“啟稟陛下,臣以為,確實如陛下所言,遼東之地,不似其他地方,需要有強力的官軍為之保駕護航,否則,我大明百姓難以在那里立足,如時日稍長,必定被外族所窺測,勢必會重新養出一個新的東虜來,臣于遼東任巡撫之時,對遼東的事算是比較了解,如保持強軍,則必定糜費巨大,朝廷負擔不起,如無強大官軍在此鎮壓,只怕不能長久安穩…,陛下,移民好移,難就難在難以長久,如沒有一個辦法對付關外的諸族,這始終是個麻煩…,關于賣地,臣覺得,陛下說的,‘以遼東養遼人,以遼東護遼土’很是有道理,先前我朝也是以土地招募士卒對付東虜的,如今不過是把以土地募兵換成土地換錢,再募兵,其實,道理還是一樣的,都是要為朝廷節省開銷,又要護衛好我大明的遼東,陛下,‘遼東養遼人,遼人護遼土’,臣贊成…”兵部尚書袁崇煥也站出來說道,牽涉到遼東的事,他覺得,自己或許比較有發言權,畢竟他先前是遼東巡撫。那個“以遼東養遼人,以遼人護遼土”,其實,正是他自己以前給皇帝的平遼方略里的話,沒想到,皇帝今日又拿到這里說,倒是讓袁崇煥感動不小,袁崇煥倒是覺得,以前是直接拿土地招募士卒,現在是拿土地賣成錢,再供兵費,雖然多了一道手腳,實際原理和效果是一樣的,袁崇煥倒是第一個站出來支持的。…,
至于遼東的地有沒有人買,這個袁崇煥倒是不擔心,沒人買皇帝不會自己買嗎?不過是左手的錢搗騰到右手。至于搗騰的好處那還用說?遼東是熟地,只要能出糧食,能出錢,還怕沒人買?皇帝既然敢夸口遼東買地賺錢,想必也有了十足的把握,不會框人,須知能框一時,不可能框一事,皇帝還是很看重名聲的。
“不錯,袁卿家說得不錯,正是這個道理…”楊改革還準備了一大堆的解釋,沒料到,這個袁崇煥倒是站出來,替自己說了一場好話,這卻是出乎了楊改革的預料了。
眾臣又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沒料到,忽然殺出來個袁崇煥力挺皇帝,這倒是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帝黨們還在考慮怎么為皇帝變化,還在考慮說辭,韓爌那派人馬更加猶豫,這袁崇煥可是自家人,韓閣老的學生門人…,至于陳于廷那幫人,則最猶豫,他們人本就少,今日這陳于廷貌似又踢到不該踢的地方了…
“敢問陛下,既然遼東又需大兵鎮壓,朝廷又無法支撐太多的糜費,那該如何辦呢?據臣所知,即便是靠賣地來支持兵費,恐怕也不是長久的事吧,賣地能賣多少年?…”陳于廷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說道。
眾臣再次看向了皇帝。
“此事,朕也考慮過,既要控制好我大明收復的疆土,又要防止出現新的東虜,又要花費少,也只有一個辦法…”楊改革本來還以為今天會有一場大論戰,沒料到,袁崇煥忽然殺出,這場爭論,似乎不用了。
“…這是新任遼東巡撫洪承疇上的奏疏,說的是加強遼東軍管的事,奏疏中提到,應該強制進入遼東的百姓學習槍支的使用,并以此與戶籍掛鉤,保證我大明百姓都有足夠的自衛能力,在關外面對外族之時,能保持強勢地位,對外族實行壓制,不懼外族的窺視和騷擾,如此,可使我朝在關外的百姓不受外族欺辱,也可節省我朝在關外的兵費開支,只要關外的兵費開支在可承受范圍內,朕想,長久的支撐下去,應該是沒問題的,我大明百姓在關外有足夠強勢的地位,可以抵擋外族的窺視,想外族想通過掠奪我大明的財富壯大,是不可能的,如此可防止另一個東虜出現,朕覺得此諫議十分不錯,值得推廣…”楊改革順勢將另外一件最重要的事拋了出來,在這個小朝議上,楊改革連拋兩件影響、意義重大的事…,